第16頁 文 / 阿蠻
老闆將兩碗貓耳朵和小菜擱在他們面前後,便忙自己的事去。
李懷凝餓得荒,撒了胡椒和鹽,就要下箸飽餐一頓,忽地瞄到對面的駱旭皺眉夾起一小瓣由白麵團揉出來的「貓耳朵」送到眼前瞧個究竟,忍不住關心問:「有問題嗎?發現了不該在碗裡的東西嗎?」
他說:「的確,我記得你剛才明明跟老闆點了貓耳朵,怎麼我這碗裝的竟都是雲朵般的麵食。」
「這就是貓耳朵沒錯啊!」李懷凝話剛脫口,見他一臉失望上當的模樣,終於明白駱先生期待的是貨真價實的貓耳朵,忍不住大笑出來,「貓兒見了你這個大老饕,可要溜之大吉了。」
「還說呢,大街小巷多得是脆骨豬耳朵,我到沒聽說豬閃人過。」聽聽他的口氣,多麼委屈啊!
李懷凝告訴他,「好吧,算我誤導你好了,你再叫別的吃行嗎?」
他將失望打包,展顏道:「不,既然是李老師推薦的,就算這碗裝著的是貓兒大便我都不敢拒絕。」結果,他一口接一口地將貓耳朵嚼入肚,還不忘套上一句當地語,「當真是香Q帶勁。」
李懷凝見他終於眉開目笑起來,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她搞不懂,他怎麼可能上一秒才老成冷酷得讓人害怕,下一秒卻能像孩子那樣談天說地。
李懷凝兩眼直視他,忍不住問了。「你找上我真是想跟我習畫嗎?」
駱旭反問她,「除了習畫以外,我還有什麼更好的理由呢?」
「我不知道。我覺得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的畫上面,所以才問你。」
駱旭再次將唇湊上她的耳際,輕聲跟她招認。「我想你沒錯,我跟你學畫的確是別有用心。我不是慕名而來,而是慕你的人而來。我想我對你一見鍾情,喜歡上你了。」說完,他直接叼住她的耳垂不放。
李懷凝被他突來的舉措嚇到,回神後將頭往後縮,撫耳斥責他一句,「你找別人開玩笑好不好?」
他看著她,目光透著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的確是喜歡上你了,我在一見到你的自畫像後,就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絕境。」
李懷凝顫著音問:「什麼自畫像?」
「那張你自貶為『肥美』的自畫像。」
李懷凝不可置信地喊了出來,「你……是你,是你將那幅畫買走的?」
「沒錯,」他接著擺出一臉自尊心受創的模樣,「難道你對買你畫的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嗎?」
「沒有。我每賣一張畫就當丟掉一雙襪子,至於是誰撿到襪子穿,不關我的事。」
「聽來好大方無情,但我卻認為是你怕感情放得過重,到時守著作品,一張畫都不肯賣。」
心中事被他一語道破,李懷凝很不是滋味。「有些畫我就是不想賣。」
「也包括你那幅最新的『幾何結合』嗎?」他問。
李懷凝一聽,瞭解是他收購了『幾何結合』後,無奈地掃他一眼。「我不想賣的作品只有兩件,怎麼兩件都在你手頭上?」
「也許我運氣比較好。」
「或者你該說,你是個出手大方的好客戶,畫廊經理不願得罪於你,甚至在你的指示下,自願當個走狗,嗅著鼻子找上我?」
他雙臂環抱,一臉趣味橫生地聽著她的指控,然後聳肩說:「你也算得上有收藏癖,如果你跟我異位而處,也該會這麼做才是。」
李懷凝沒有否認,因為她的確會這麼做,甚至做得比他還絕。
「如何?」他問。
「如何什麼?」她反問。
「我能追求你嗎?」他客氣地道。
她卻不客氣地告訴他。「不可以。」
他沒露出失望的表情,堅定追究答案。「能給我你的理由嗎?」
李懷凝本想味著良心告訴他,她對他沒興趣,但她臨時改了主意,找了一個老掉牙的說詞。「我是師,你是徒,違反倫常,所以不可能。」
「這問題容易解決,你現在將我踢出師門不就得了。」
李懷凝的毒與酷似乎在一碰上駱旭後就度假逍遙去了,她找不到更好的藉口,只能拿更蠢的藉口搪塞他。「你沒聽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
他伸出大手,蓋在李懷凝擱在桌沿的手,意有所指地說:「在你的例子,只要你我皆有心的話,一日為師終身為『母』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他大膽地跟她表明,「我們未來孩子的母親。」
李懷凝聽到他這番唱戲般的話,總覺得他瘋了!
她都還沒準他追她,他竟想到那麼遙不可及的事,更何況為人妻已不可能,為人母更是會要她的命。她將手自他的掌下抽回,粉碎他的奇想。
「我恐怕自己的母性過低,能生不能養。」
他擺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有現成的兒子讓你習慣一下。他現年十歲,很漂亮乖巧的一個男孩子,你見到他一定會喜歡他的。」
她沒他那麼樂觀。「我連自己的骨肉都沒把握養得活,怎麼可能善待別人家的小孩!」她將會是一個很壞很壞的後母,甚至比她自己的後母都沒愛心到令人齒寒。
「如果你真對孩子沒興趣,我不會強迫你跟小強同處一室。」
李懷凝忍不住在他面前揮揮手,「嗨,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沒醒嗎?以你的條件,你大可把心思花到別的女人身上,卻在這個麵店裡對著我猛作白日夢,這不是有一點奇怪嗎?」
「你體會不出我花費在你身上的心思,才遲鈍得奇怪呢!」
李懷凝覺得好冤枉,衝口對他吼說:「心思?什麼心思?你那麼大的歲數,想追女人卻只說不做,還怪我遲鈍,簡直就莫名其妙。」說完,她忘了這餐其實是該她請的,起身後落荒而逃地撇下他,疾步往店外走去。
此時過午三點,天空下著傾盆大雨,她在轉眼就被淋成一身濕。
五分鐘後,他在十字路口追上她,她狠瞪了他一眼,轉身挑了天橋走,同時厲聲警告,「你別跟來,否則我撞車給你看。」
他當然不信她會撞車,但決定給她幾分鐘冷靜的時間。
又十分鐘後,李懷擰踏著滴著水的草鞋踩上階梯回到畫室,見淋成落湯雞的他靠在門前,情緒更壞了。
他解釋他必須回來的原因。「我回來取畫。」
李懷凝甩都不甩他,低頭撈鑰匙開門,結果鑰匙不合作,又一次讓她在他面前丟臉。
「我來,行嗎?」他輕聲詢問,大手朝她一伸。
她諷刺地說:「行行行!你是萬能無敵的超人,最行了。」接著無禮地將鑰匙遞給他。
誰料,他順手牽住她的手,將她扯進懷裡,箝制住她後,不由分說地傾頭給她一個吻。他的吻充斥著霸氣,蛇蠍般的舌尖不時在她精緻的五官上遊走,偏就是不願佔有她的唇。「為什麼你的脾氣總是這麼壞?壞到能讓鮮乳在一秒內發餿!」
她氣憤地掙出那只握了鑰匙的手,摑他一掌。
她的肩頭因為受到約制,那一掌的力道如綿,於他根本不痛不癢,倒是他的頰被鑰匙齒端刮出一道細痕,乍現的血漬在轉眼間汩了出來,這激起他心裡的怒潮,猛地扣住她的身子,像大鷹銜雀似地往她嫣紅的唇啄來,不顧她頑抗的拒絕,再度給她一個吻。
這回他直往她的喉間攻去,讓她根本無招架之力,她甚至連呼吸的本能都別他熱辣狂亂的求愛方式給放逐了。他與她如此近地貼著,兩人的氣息逃逸進彼此的官能裡,繁衍出更多的慾念,生平頭一次,李懷凝有那種想把自己交出去的感覺,不再設防,不再保留,她闔上雙目,蹙起眉頭,浮現在她腦海裡的竟是他赤裸的肩胛背影,渴望他的強烈感覺讓她發出哽咽的哭泣聲。她鬆開拳頭,兩手垂掛在他肩上,無力地靠在門板上,任他擺佈。
短短數秒的光景,駱旭已將李懷凝濕透的棉衣與樸素的胸罩解開,這時他才意外地瞭解,骨瘦如柴的李懷凝並非缺乏女性特質,她全身上下的脂肪大抵集中到她的胸前與臀部,急邃的呼吸引爆劇烈的起伏,自成美不勝收的畫面,他微傾著頭,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鎖骨間落下唇印時,隱約可以聽到她戰悚擂鼓般的心跳。
他吻上她,大膽地對她說:「我要你,讓我們現在就進畫室。」
「不行……」她固守最後的一絲理智,當她感覺到自己的棉褲被他往下拉,他磨人潮熱的唇舌已不請自來地在她的肚臍與下腹間游來晃去時,驚詫地說:「不行……真的不行在這裡。」
「為什麼不?」他問,兩隻毛手卻沒閒著,真沒想到李懷凝瘦歸瘦,該有肉的地方絕肘不偷工減料。她把這副特優身段藏躲在這破布袋似的棉衣裡不見天日,無異是暴殄天物。
偏偏駱旭這個人的作風雖新但觀念老舊,憐香惜玉慣了,見不得好東西被糟蹋,他竟突生那種想將她妝點成天仙公主的慾望,但一想到綾羅綢緞下冒出一雙唐突的草鞋後,覺得還是別干涉這個女人的穿著好,畢竟,她這麼邋遢都能勾起他的佔有慾,再強迫她投已所好,不啻自找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