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念眉
唉!尚霈感慨萬千。
朋友常說他和一般人不一樣,是異類中的大異類。
確實,正常人不會信任第一眼印象,這年頭相信一見鍾情的人也不多了,甚至像他這樣追求一再受到挫阻,卻未退縮的男人,更是少之又少。
可是,她的可愛猶如輕柔的春風,沒給他任何壓力,卻緊密地牽繫著他,讓他無法輕言放棄。
談感情,需要勇氣,更要運氣,但是,他決定賭了!
賭她最後選擇的對象,一定是他。
她想當他的媽、要他喊她一聲母親?!不可能!
「香嬸。」喚了一個名字。
「少爺。」中年婦人很快的出來,是剛才為他們倒茶的那位慈藹大嬸。
「這位是步小姐,麻煩你帶她至客房休息。」
「是,步小姐請跟我來。」
「等一下!」溫柔高舉右手,喊了暫停,「尚霈,不用麻煩香嬸了啦……」現下的氣氛令她彆扭,全身像是爬滿了螞蟻般難受。
她尚未做好與尚家下人過招的心理準備。
這位大嬸人是很好,沒有犀銳厲害的眼神,一副好相處的樣子,可是她就是這麼沒用。
真討厭自己扭捏不大方的性子,哪家的少奶奶像她這樣啊?當初真該花點錢報名,去上什麼美姿美儀課程的,她怎會吝嗇得刪除這個報酬率極高的重要投資呢?
唉,也不是真的吝嗇,事實是預算根本不夠,那份小助理的工作僅夠餬口而已,接近尚萬慶的這些花費,還是向喬治和瑪莉借來的,利息驚人啊!
尚霈挑眉,猜不出她又想做什麼了。
「已經很晚了,香嬸工作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讓她早點休息嘛,你帶我去就可以了。」為了掩飾慌亂,她還補上一句,「還是離家多年的你,根本忘了客房位於何處了?」
香嬸強忍著笑意。少爺沒轍的頭痛表情有趣極了,等會兒一定得跟順伯和大家說去。
不是她愛八卦,而是一切太詭異了。少爺總是穩重內斂,鮮少人事能引起他的注意,讓他產生特別的情緒,這個女孩是她知道的第一個例外。
「算了算了,依你的意思。」
她認為香嬸工作一天累了,那他應付她一整個晚上的問題就不累嗎?管她的要求是否僅是一個藉口,他不想鬥了。
「香嬸,謝謝你,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希望少爺和步小姐有個好夢。」
尚霈一抹苦笑懸在嘴角,好僵。
好夢?從他遇見她、對她萌生好感的那一刻起,那就注定變成遙不可及的奢想了吧?
「喂,你真的願意讓我叨擾一晚?」溫柔假惺惺地又問一次。心想:如果他這時候後悔了,她也不可能走人的。
雖然事出突然,來不及準備換洗衣物,不過沒關係,反正一個人睡客房,等會兒沐浴時順便將內衣褲洗過,晾個一晚應該會乾吧?
「怎是叨擾?」睡覺應該是她每天最安靜的時刻吧!他是如此希望啦。
主人既然這麼說了,她也不客氣了,「我可以要求再多住幾天嗎?」
「你大可在這裡住下。」尚霈相當大方。
他也需要一點時間來擬定作戰方針,總不能像無頭蒼蠅般,一直配合著她的計畫走吧。
「真的?!」天底下有這等好康的事?「尚霈,別說我佔你便宜,我很願意付出勞力換取這個機會。」
「什麼勞力?」和她玩文字遊戲真的很傷腦力,他永遠跟不上她的思考邏輯。
「我可以當女傭,幫忙做點家事什麼的啊!」
尚霈瞠大眼,「不用吧?」
她想當女傭?!不會吧!他沒勇氣想像那個畫面——
完好的一個家,他可不希望被搞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徒增其他長輩費事善後整理的困擾。
什麼態度!瞧不起她嗎?「尚先生,我步溫柔在校成績雖然一向滿江紅,不過我可是年年拿熱心服務獎的喔!」
「是嗎?」
吼,和他講話會被氣得花枝亂顫……不,是四肢發顫、太陽穴抽搐。「不相信你可以去查啊!」
「不用那麼辛苦,我特別恩准你以朋友的身份住下,行了吧?」真是個小麻煩……錯誤更正,小麻煩太污辱她的程度了,大麻煩才貼切。
恩准?好刺耳的兩個字,不過……至少後頭接的詞是好的,她就勉強接受了。
「行!簡直太棒了!」
溫柔心情大好,走路大搖大擺,更加張狂地審量起尚家大別墅的裝潢。
驀地,一道驚天地位鬼神的尖叫自她的喉問傳出——
尚霈受不了如此噪音,頭皮發麻,「你又怎麼了?」
溫柔站在一片乳白色牆前,食指直指前方,兩眼凸直,鬼吼鬼叫,像是見著了什麼醜陋、不堪入眼的大怪物。
「拜託,這麼大的一幢屋子,如此黃金地段、昂貴的房價,你們能不能不要破壞它的美好?」她快死了、快崩潰了。
「誰破壞了?」
「瞧,你們掛的是什麼?」
小姑娘一副無法苟同的噁心模樣,掩嘴指著壁畫,看起來似乎要吐了。
那是一幅油畫,畫裡女郎一絲不掛,不但露了三點,連私處的毛髮都以「鉅細靡遺」的手法呈現出來,教她看得一張臉直直熱起來,不好意思極了。
「某位大師的畫作。」至於這位大師是哪位,他也不清楚,他只善盡引述的責任。
「什麼大師!」啐了聲,「快將這些姿態猥褻的爛圖拆下來,別讓它們褻瀆這棟房子的完美!」
倘若這位大師級畫者已經入士為安了,聽了這段批評,恐怕也要自棺材裡爬出來,痛罵這個缺乏審美觀又愛亂批評的無知分子。
「這是家父最愛的一幅珍藏。」尚霈故意如斯強調,等著看她的矛盾表情。
他猜這個女人為了迎合父親的喜好,態度上肯定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猛地用力吞嚥口水,「那老頭喜歡這個?」再吞一口,「是喔……」
溫柔的反應果然倏地轉變,錯綜複雜的神色變化在她臉上交錯,「啊!不,我的意思是令尊喜歡看這種……呃……沒有生命的裸女?」
這可折磨她了,具有特殊癖好的男士,她一見手腳就發軟了,怎談未來?
糟糕、糟糕,都怪當初考慮得不夠周詳,現在出了這款紕漏,她該如何全身而退?
放棄或是堅持?一旦決定堅持到底,是不是必須忍氣吞聲地接受所有不尋常的「床上遊戲」?
「或者該說,不管有沒有生命,只要不穿衣服的女人他都愛。」居心叵測的「好心」解說果然奏效,她看起來似乎是嚇壞了。尚霈對她的反應滿意極了!
「他的臥房還有更多更火辣的畫作,想不想參觀一下?」將為人津津樂道的藝術品形容得宛如不倫不類的三級畫作,實是情非得已,為了擄獲芳心,只好委屈那些藝術家了。
「可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好色……」
尚霈趕忙糾正她的認知,「先入為主的印象大部分都不準確。」
打鐵趁熱,再下一帖猛藥,「家父女朋友一大堆,若要排隊輪流,可能半個月才有辦法被寵幸一次。」
「你想表達些什麼?」怎麼聽他說得愈多,益發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和尚萬慶一起生活?
喔,到底該怎麼辦啦?好煩!
尚霈見她糾結的眉心透露著苦惱,續道:「大部分的男人皆難做到雨露均沾,總會有特別偏寵的妃子。」
溫柔一對眼眸陡地往上一瞟,憤恨不平瞪向他,「你就這麼看不起我?為何我不可能是唯一的專寵?」
被她聽出他的真正意思了吧,反正他就是不看好她就對了!
「我太瞭解家父的喜好了,你的模樣與各方面的條件,和他的歷任女友出入太大。」他不慌不忙地回迎那道控訴的視線。
「我又不是沒有生命的機器人,說一即是一,不懂變通。而且,就算是機器人,也可以重新修改程式吧?只要他一句話,我就全力配合,為他改變一切!」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她決定證明給他看。
尚霈何嘗不生氣,一貫的優雅氣度蕩然無存,語氣不自覺泛滿嘲譫,「他若帶你出席公開場合,人家只會以為你是他的私生女,這是你想要的嗎?我可以告訴你,他不會高興自己的女友在別人眼中被看成女兒,那太丟臉了!」
「別人高興怎樣想,那是他家的事,只要我自己曉得是他的女人就好了!」溫柔更大聲的回吼,但是,她壓根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那些話完全未經大腦,直接吐出。
扯開一記冷笑,「無奈世俗的眼光等於他的第二生命,你不在乎,他可是非常在意。」
溫柔睇視他良久,那對沒有閃爍的眸光令她心急,「我不管,我就是要當少奶奶!」
好想哭,為何事事不順遂?為何老天爺不肯幫忙?
少奶奶?原來這是她的目的。
答案雖不令人意外,聽了仍頗受傷。
「你確定你想做的是少奶奶?」尚霈再作一次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