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心動·動心(下)

第16頁 文 / 惜之

    可是……他說他有未婚妻了,他說他們將會走入婚姻,他否認他們中間的曾經,所以,他們的歡愛不算數了,他們的相互依偎不算數了,他們的擁抱親吻統統不算數了……

    不管她是穆溱汸也好,是談時芬也罷,他已經在眾人面前宣佈,她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

    愛情,再見;一廂情願,再見……她要努力記得,自己是他最憎恨的女人。

    不要哭,勇敢的穆溱汸不哭,沒種的談時芬更不能哭,如果他的目的是要你難堪,你應該合合宜宜吃完這頓飯,然後大方離去。

    吞下淚水,她逼自己不落淚,她不能教人看扁。

    頭痛持續、心酸加劇,她的心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四分五裂。

    「張嫂,上菜。溱汸,拿筷子吃飯。」毅爵的聲音打入她耳膜。

    吃飯,對!她應該吃飯。她應該忘記,她曾經多麼努力愛他,妄想撫平他心中的缺憾,她應該假裝那十五天只是一場虛幻,莊生蝴蝶,實實虛虛,她只是分不清自己在夢中或是現實。

    伸出手,手抖得太厲害,筷子握不住,連連掉落。

    不要怕、不要慌,勇敢、你要勇敢啊!她一次次試著去握住筷子,沒成功,在一次過度用力後,筷子掉到地面。

    「張嫂,幫溱汸換上湯匙,看見大嫂,她緊張得連飯都不會吃了。」

    毅爵的諷刺扎進她心底,握緊拳頭,狠狠咬住下唇,力道很猛,她需要肉體的痛楚替她驅逐心痛。

    聽著!不管你是穆溱汸或談時芬都奸,你不能示弱,捧起飯碗,在「大嫂」面前吃完這碗飯。她怒斥自己。

    拿過湯匙,挖起一大口白飯,她沒成功將飯塞進嘴巴裡面,反而讓唇上的鮮血和著淚水落進碗裡,斑斑點點的血紅滲進雪白的米粒上,看得人怵目驚心。

    「欺人太甚!姊,不要吃了。」思穎用力一拍桌子,奪下溱汸手中的碗。

    「我恨你們!姊,我們回家,回我們自己的家,再也不要和這裡有任何關係。」拉起溱汸,思穎扶著她離開餐廳。

    品幀在她們之後起身,向毅爵投過一個不苟同眼神。

    「不要讓偏見掩蓋你的真心。」品幀跟著離開餐廳。幾百年前,他就作了選擇——有思穎的地方就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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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物都枯萎了,兩部腳踏車倚在牆邊,破舊得不堪使用,門上的鐵銹更嚴重了,緊緊卡住,非要兩人合力才推得開。品幀伸手推紗門,紗門應聲掉下來,破敗是這幢舊屋的寫照。她們都沒想過會再回到這裡。

    走進屋內,落地鏡子照出來人面容。

    「我來過這裡。」溱汸點點頭,向自己確定。

    「我們在這裡住了很多年,這裡是我的練舞場,後面是廚房,我們常圍在鏡子前面吃飯,右手邊有兩個房間,一間是外婆的、一問是我們兩人共用的,從小到大,我們睡在同一張床,姊,我們晚上一起睡,好嗎?」

    點點頭,心未靜,毅爵和他的未婚妻還在心底,一刀刀刨出她的真心,看得見的地方,似乎平靜;看不見的內心,鮮血淋漓。

    思穎拉起溱訪往房間走去,「姊,我們去看看我們的房間。」

    「小穎,我想知道真相。」溱汸阻止她的動作,篤定地向她要求。

    「你今天受夠了,先休息一晚,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談。」品幀代替思穎回答。

    「我不想等到明天,我要馬上知道。」思穎和品幀對望。

    「姊……我……」這是個難以啟齒的話題。

    「我來說。小穎,你去把房間整理一下,你們兩個人都需要休息。」品幀接手難題。

    思穎感激地看他一眼,回房。

    歎口氣,他搬出兩張椅子,梢梢擦拭,準備今晚的長談。

    「溱汸,你想起多少事情了?」

    「不多,全是一些無法銜接的片段。」她實說,不過那些片段已經足夠讓她痛心疾首。

    「很難消化嗎?」

    「不管難不難,我都必須消化,不是嗎?」

    「是的,如果你想回到從前的話。好吧!我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談超。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你姑姑墳前,不過那時候你喊她母親,你逼小穎在寒風當中跳芭蕾……」

    故事開始,他把她們的身世糾葛、恩怨情仇鉅細靡遺說出,她的報復、思穎的無辜、毅爵的情愛和傅易安的愧疚,一條條列的清清楚楚。

    故事結合起她腦中的片片段段,她想起的部分更多了,回憶像潮水,一波波襲向她,霍地,她理解毅爵的怨恨。是她,始作俑者是她。

    「後來呢?」她抖著聲問。

    「又慈被送進醫院,你讓毅爵帶進房間裡面,沒有人知道你們談了些什麼,義父進房時,你受傷昏迷,他把你送醫,醫生說你背上的兩道傷不重,嚴重的是你流產導致血崩。

    「你懷孕了,是毅爵的孩子吧。你失血過多,整個人陷入昏迷狀態,義父找了毅爵談,他堅持和你劃清界線……

    「你知道的,他是個多麼驕傲的男人,怎能忍受你把他的愛情踩在腳底下,於是,他用恨你來打壓自己的愛情,在這件事情過後,他變得更冷漠、更難以親近,他把自己封鎖在自己的空間裡,不准誰越雷池一步,他絕口不提你、不提可笑愛情。」

    「懂了,今夜是我咎由自取。」

    沒想過物換星移,再度遇見他,她仍然選擇愛他;更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愛情,終要有人受害,不是他就是她。

    「義父知道,從小你就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爸爸、媽媽、兄弟姊妹。於是他找來他的老朋友談伯伯,當時,他們有個念大學的女兒出車禍過世,為了安慰談媽媽,也為了補償你,他們替你進行催眠。」

    「所以我醒來,成了談時芬,一個有童年紀錄的快樂女孩。難怪,不論我多麼努力,都無法將那些童時照片和自己聯想在一塊。」她無奈,從夢裡醒來,才曉得幸福只是虛幻。

    「不管如何,你不能否認談家人,是拿你當真正的女兒看待。」

    點頭,她心潮翻湧,分不清那是心疼或是痛。

    「姊。」思穎從房間出來,捧著幾本日記本,走到她跟前,「這是你寫的日記,如果你想看的話……」

    「謝謝。」接過日記簿,她遲疑著要不要打開。

    「對不起,我想獨處。」

    「嗯,房間我已經整理好。我會在外婆房裡,有事喊我。」

    「謝謝。」

    她走入房裡,關起門扇,環顧四周。沒錯,這是她的房間,第一次,她在這裡把自己交給毅爵,雖然她忘記當時,她是為了計謀或是出自真心,那……不重要了不是嗎?

    想起毅爵,心酸楚得厲害,可是她無法不想他。淚潸然……

    打開日記本,一頁頁翻、一本本看……舊時事件件翻上心頭,當記憶圍牆打破,過往回到心頭,一樁樁、一件件,樁樁件件震撼了她的思緒……

    這就是她的真面目,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難怪他要恨、要怒……

    最讓她痛苦難當的是,幾個連結畫面,她想起日記裡頭沒有記錄的那段,想起她被毅爵帶進房裡,發生過的那場激烈戰爭。

    天!她和毅爵是兄妹!他沒說錯,他們是血緣相近的兄妹,居然是兄妹、果然是兄妹呵!

    四年前,她錯了一次,沒想到,四年後她又做錯,錯了、錯了,她真的錯得好離譜。

    在那場痛苦裡,她是怎麼走過來的?

    忘記了,她只記得孩子在肚子裡頭抗議,抗議她不夠愛惜這條新生命,鮮血汩汩自她身體流出,和著溫熱的淚水,她痛著,也清楚孩子和自己一樣痛苦,她不哭喊,只是用著悲愴的心情,看著生命消逝。

    她從沒想過要存活下來,從沒想過讓孩子在幽冥中孤獨,她預計要陪他的,可是,她活著、她遺忘孩子的存在,她用另一嶄新的面孔迎接生命的另一段。

    她必須承認,在這段新生活裡,她快樂無憂,她違反了原本性格,讓陽光照進她陰暗腐朽的心中。

    她怪他嗎?不!不能怪!

    思穎說:「她已經走出過去那段傷心,走不出來的人是你,請你不要再把她帶回過去。」

    不是嗎?他從沒有走出那段過去,即使她給足了理由,讓他恨她,他仍然沒有走出去……錯在她,錯都在她啊!

    她闖入他的生命,毀滅他對愛情的信心,爾後,再碰面,他是有權利報復的。他沒錯,錯在她……

    想起他的痛,她願意代他痛;想起他的傷,她多希望這些傷在自己身上;但她什麼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是——祈求上蒼,讓那位依瞳小姐,給他足夠的幸福,走出這場磨難。

    從夜深到天明,從月升到星辰西落,從晨曦揚起到藍天高掛……淚流盡,她闔上最後一本日記。

    她無力笑開。如果生命只有痛楚和悲哀,為什麼還要寫日記,讓傷慟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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