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惜之
摟摟又慈,給她一個安心微笑,轉身往外,他要去尋回那個連吃醋都學不會正確表現的小笨蛋。
第六章
走進博家庭院,時芬提起自己的小包包,跟在毅爵身後。
院子整理得很美,昂貴的樹種花草,把一方土地佈置得像天堂。恍惚問,時芬覺得自己來過這裡,說不上口的熟悉感覺,沉甸甸的壓在心間。
走進屋裡,幾個傭僕看見她,流露出一股不自然神情,他們的眼神讓時芬很不自在,她頻頻低頭看自己,想著是哪裡不對。
緊緊跟住毅爵,她不讓自己落單。
走上二樓、三樓,最後,她被安置在一個房間。
打開厚重窗簾,這裡有多久沒人住了?滿天的灰塵隨著窗簾打開,在幾方透進房內的光線中飛舞。
輕咳兩聲,時芬沒有抱怨。她想,毅爵臨時決定帶她回家,僕傭自然沒想到要事先把屋子整理起來。
拉開覆在傢俱上的白布,熟悉感又貼上心間。
怎麼回事?她覺得自己來過這裡,甚至是這裡的一分子……
「毅爵……」她帶著滿眼疑問。
心虛了嗎?他噙著一絲冷笑,望住時芬。
「怎樣,不喜歡這個房間?我以為你會喜歡,這裡的東西沒有其他人動過。」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還演戲?揚揚眉,他不置可否。
「要不要我找人來把這裡整理乾淨?」
「不用了,我自己動手就好。」他的態度很詭異,她跌入一團迷霧,
「好,你休息。我的房間在二樓,有事的話下來找我,晚餐時,我會把你介紹給家人。」
她在他的話中嗅到恨意,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深刻的恨。他恨她嗎?說不出的恐懼壓迫在心間,她不能呼吸了。
為什麼?她不曉得自己在害怕什麼,是害怕毅爵或這裡?
環顧週遭,沒有道理啊!她沒道理要排斥這樣一個裝潢高雅的房間,可她就是覺得身在這裡,她好、好……痛苦……
「毅爵……」
她小跑步,衝到他身邊,緊緊的,自他背後圈住他的腰。她知道自己很莫名其妙、知道自己的恐慌毫無理由,但她就是害怕啊!
拉開她的手,他面對她。
「你怎麼了?」
她的蒼白、她的淒然,他都看在眼裡,可是他沒有溫存動作、沒有憐惜,只是冷冷詢問。
「我……你……你可不可以留下來,別走……」
一個邪氣笑容,他輕佻說:「原來你想要這個?」
接著,他俯身,將她摟進懷裡,他的唇舌恣意在她口中索取津蜜,他的大手順著她的曲線撫上她每寸肌膚。
她掙扎推開他,懊惱地說:「不是,你誤會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算了,你回房吧!我把這裡整理整理。」
沒反彈,投出一抹深意後,他順著她的意思離開房間。
時芬環顧周圍,給自己打氣,「談時芬,勇敢一點,晚上他要把你介紹給他的家人,你當然會有一點恐慌、當然會有一點手足無措,放心,你會克服的。」
她先從浴室裡面提來一桶水,將大大小小傢俱擦洗得乾乾淨淨,換上僕人送來的新床單和棉被,再打開行李,把衣服整理好,準備放進衣櫃。
咦?白上衣、牛仔褲、護士服……這是誰的衣服?之前誰住過這個房間?為什麼沒把東西帶走?
時芬搖搖頭,納悶,把帶來的衣服掛在衣櫥—角,和先前的分開。
走向書桌,拿出自己的筆記型電腦和文具,準備放進抽屜,拉開抽屜,藍色的日記簿孤伶伶躺在裡面。
不是好奇,純粹出自下意識,她拿出日記本,打開鎖扣,翻讀。
一九九九年五月三日
親愛的媽媽:
第一次,我對自己不確定,不確定他的行為,不確定自己的想法。
我喜歡他嗎?不!我的理想對像從不是一個嚴峻刻板、自我中心、霸氣無禮的大男人,更何況,目前我最重要的工作是將小穎推上舞台,而不是談情說愛,時間對我是寶貴的東西,我必須盡全力完成你的願望。
但總有那麼一些些解釋不來的期待,期待他在上班前、上樓探望母親時,見上一面;期待他在下班後,帶來一壺好咖啡,坐在我的床沿,他做他的事,我看我的書,我們甚少交談,但氣氛融洽得讓人心喜。
昨天夜裡,他很晚才回家,我坐在窗前等待,等待什麼?當時我並不清楚,直到他車聲響起,不定的心才安置下來,我在心中默數他的腳步,數著、數著……抬眉,我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的笑容,我已經忘記多久,我沒有發自內心真正快樂過。
他沒敲門就進來,他從不理會孤男寡女這套論調,儘管夜已深。
他送給我一個玻璃球,搖一搖,就會漫天飛雪,綠色的聖誕樹、白色的雪人,把濃濃的聖誕氣氛全裝進玻璃球心。
我曉得,在不是聖誕節的現在,很少人賣這個,我問他為什麼送我這個?
他說:「你不是說,所有節日中最喜歡聖誕節?」
是的,我最喜歡聖誕節了,喜歡那個有你、有外婆、有「他」和火雞大餐的聖誕節,那年我收到一個好大的黃色絨布狗,每天我都趴在它身上,壓壓躺躺,我在它身上作白日夢、在它身上唱歌、在它身上祈禱,祈禱「他」快快成為我的爸爸,讓我們全家人在一起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
於是,前天他問起時,我告訴他,我最喜歡聖誕節,沒想到他居然會記起我的話,並把「聖誕節」送到我手中。
這是否代表他對我用心、他喜歡我?
不過,平心說,我真的很難想像他會喜歡我,這樣一個冷漠的男人,一個對親妹妹都沒有熱情的男人,會擁有「喜歡」這類情緒?
或許是我想太多吧!或許他對我,只是……一時無聊……
時芬念得專注認真,她的眼睛一頁一頁往下看,無數的猜疑在心中產生。
這個女人是誰?她的存在對毅爵有什麼意義?為什麼毅爵將自己安排在她的房間裡?
隨著日記越往下翻,她的心情越沉重。
「她」在報復一個不能走路的病人,「她」在猜測毅爵是否喜歡自己,「她」是誰?為什麼自己對她的遭遇覺得好熟悉?為什麼讀著日記,她像在翻讀自己的心情?
一重重迷霧擋在眼前,時芬快要窒息……
不,她不要待在這裡,她要下樓找毅爵,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走出房門,踩過厚厚地毯……是的,她來過這裡,只不過在什麼時候,她已經忘記。
停下腳步,右手邊一堵厚厚的門,引誘著她去開啟。
手微微顫抖,旋開門把,門推開,她看見一個憔悴的婦人,她在呻吟、哀嚎,苦苦求著穿藍色芭蕾舞衣的女孩放過她……
然後,女孩的臉一點一點轉向門邊。
她是誰、是誰啊?揉揉眼睛,時芬想看清看明……
天!時芬的心臟被猛敲幾下,她狂亂地往樓梯方向跑。
不是她,那個女孩絕不是她,她沒來過這裡、沒見過這樣一個憔悴婦人、她沒有害過人……不!不是她,絕對不是她……
毅爵……毅爵在哪裡?,他一定知道……
紊亂的腳步聲被厚厚的長毛地毯吸收,偌大的長廊裡沉默安靜,只有她驚惶的身影,跌跌撞撞不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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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一回事!?管家說你把溱汸帶回家。」傅易安沉著臉問兒子。
「我不能把她帶回來嗎?四年前,不也是我把她帶進這個家門。」
「是你自己說過不會再管她的事,也是你要求她永遠別出現在你眼前,你為什麼還要花費精神把她找回來?」
「不是我把她找回來,是她主動走到我面前,很顯然,她並不想結束四年前的一切。」
她想繼續?好吧!那麼這次的結局就由他來設定。
「你錯了,她並不想繼續四年前的事。」
「是嗎?那麼她的表現未免太主動。」嘲諷掛上嘴角,冷酷在毅爵身上現形。
「主動?你在說什麼?她根本就不認得你,她怎麼會想主動?」
「你說她不認得我?為什麼?在這件事情當中,你扮演什麼角色?」毅爵的口氣轉而寒嚴。
「想知道我扮演什麼角色?我以為四年前你就會問了,可是當時你並沒有,我認定你和溱汸之間不會再有後續,沒想到你居然又把她帶回家中,你對她的傷害還不夠嗎?」
「我只想知道你在她面前扮演什麼角色?你對她做了什麼?」刪除父親的怒氣,他只要聽自己想知道的部分。
「我扮演一個補償者,為曾加諸在她身上的不公平給予彌補,我找催眠大師把她人生前面的不堪回憶抹煞掉,我給她一個家庭、一群親人。
「好不容易,她學會了快樂、學會了輕鬆生活,你又把她帶進你的世界,兒子,說話不算話的人是你啊!」
「你憑什麼認定,在這些年當中,你的魔術在她身上生效?她或許早已恢復記憶,或許是想利用你創造出來的神話,演出下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