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惜之
前幾夜,他匆匆離去,沒留下半句交代。她找了季揚談開,這一談,談出一個她不該知道的意外,她考慮幾天幾夜,還沒決定該不該成全這個意外。
頭靠在他肩膀上,他們一路走到馬房,她知道這是他的習慣——一煩,就要操死馬房裡那些可憐傢伙。
「我沒有心事。」他否認。
「你有,說說看,和我剛來那天晚上出現的小女生有關嗎?」
「你怎會聯想到渟渟?」
「女人敏感的天性。」
「我不懂你的意思。」
「嫉妒不就是女人的天性之一?說吧!那個女人有什麼魔力,把我老公從老婆的接風宴中拐出去,然後一整個晚上不見人影。」
「我只是陪她回家。」
「陪她回家?不會吧!你老婆台北屏東來來回回多少次,從沒聽見你說要送我回家。說!她有什麼魔力?不會是……她把你誘拐上床了吧!」湊到他耳邊,雅雯取笑他。
「不要開玩笑。」他拉來兩匹馬,裝上纜轡,一匹交給雅雯。
「開玩笑?老公被搶是多麼嚴肅的事情,我怎會開玩笑?」
接手馬匹,她想到什麼似地,又問他:「老實招來,你有沒有帶她騎過馬?」
「有。」
「你們各騎一匹?」
「不。」他連想都不想,直覺反應。
當時,他就是認定她不會騎馬,肯定她沒有他,一定會發生危險,於是作主讓愛馬多了一份甜蜜負擔。
甜蜜負擔?她是他的甜蜜負擔嗎?回想相處的時光,她的確比任何人都要麻煩,不過他卻從不真正認為她煩,相反的,收拾她製造出的紊亂時,他常忍不住會心一笑。
心裡有她、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鏡頭,他又忍不住了,嘴角揚起一個漂亮弧度,明明是壞到底的心情,卻偷偷埋了一筆甜蜜。
「你在笑?說!你是不是想到那隻狐狸精?你給我說清楚、講明白。」她故作潑辣。
「不要叫她狐狸精,她不是。」
就算她是,也只是一隻無害的笨笨小狐狸。
「你替她說話?我就知道你變心了,嗚……」搗起眼睛,她的哭聲很假。
「我沒有變心,我還是決定娶你。」
亞豐反對她的指控,對於娶她這件事情,他從未改變過初衷。
「得不到你的心、就算得到你的人又怎樣?」
放棄假哭,唉,她想她不適合當明星,還是乖乖回去當她的女強人,比較有前途。
「你是在幫我,還是攪和?」
這種談法不具建設性,他不想談,跨上馬鞍,策馬快奔,他想讓風吹走滿腔煩悶。
「喂!等等我……」
雅雯望著他的背影搖頭。看來,她把他惹火了。好吧!要談是嗎?認真談下去,她可能會失去一個好老公,在備胎品質還不是太整齊的情況下,她實在不肯作出重大犧牲,可是……誰讓他們是過命交情呢?她可不希望這個好朋友,在未來五十年,看到她就想起當年遺憾。
好啦、好啦,犧牲就犧牲,反正好男人又不是只有幾個,說不定,她注定了要演塞翁失馬記,當個好心有奸報的偉大阿信。
她在牧場邊追上亞豐,能追上他的唯一原因是——他下馬了。
他坐在一個倒置的玻璃魚缸前,不發一言。
「這是什麼東東?」好奇心驅使,雅雯找來一根枯枝就要進行考古工什。
「不要動它。」
「為什麼不動?難不成下面埋了一具屍體。」
「沒錯,是一具屍體。」
「不會吧!你把那位可愛小美女埋在下面?為什麼,你的殺人動機是什麼?求歡失敗?」
「你在胡說什麼?」亞豐皺眉。
「是你說裡面埋了—具屍體。」
「對,是一條魚的屍體。」
那是渟渟的心肝肥肥,他忘不了那天,她紅紅的鼻頭、紅紅的眼眶,紅紅的小臉和著細碎雨滴,從不心疼人的亞豐,有了心疼的感覺。
翻出手錶,看看時間,這個時候,她應該走進禮堂,在神父面前說出「我願意」了。
心抽痛兩下。這不合理,可是這幾天,他想來想去,想出自己對於渟渟,早存在許多不合理。
「略過這個話題,不管裡面是魚、是羊,還是豬狗牛都好,我們先來談談你的小渟渟,說吧!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喜歡?不,只是不討厭吧!他搖頭不作答。
「好吧!我姑且當作你自己對於她的感覺,尚未清晰。我們先來談談另一個方面,你為什麼要娶我?」
「這個計畫早就決定好,不用再多加討論。」
「你有很多計畫都可以臨時更改,為什麼獨獨婚姻不能更改?說不定,還會有討論空間。」雅雯問。
「我會變更計畫是因為後來的構想比之前的計畫更好,我不認為其他女孩會比你更適合成為我的妻子。」
「首先,我很感謝你的看重,再來,我不得不承認我很傷心,原來,你想娶我的原因是因為我適合你,而不是你愛我。」
「愛?你相信愛情這種東西?」亞豐懷疑,他本以為他們是同一類人,理性、果決,判斷犀利,至於愛情,這種模糊不清的東西,他們不認同。
「我沒那麼主觀,無緣碰上的東西,並不代表它不存在。」雅雯說。
「我不認同愛情,愛情只是一種錯覺,一點腎上腺素、一些費洛蒙,再加上怪異的排列組合,組出一種缺乏科學根據的東西。」
「不管它怪不怪異,不管它有沒有科學根據,它的存在讓很多人有了甜蜜感覺,它讓渟渟在你腦中鮮明,也讓你的心掛上她的倩影,愛情……是種不錯的東西。」
渟渟掛上他的心嗎?
是的,緊緊掛著,在她離去的幾天,他醒著、睡著,總有一個酸酸的心情在他胸中醞釀。他想她,非常非常想,想得他無情無緒;想得他莫名其妙發脾氣;想得他懷疑起自己的堅持有沒有意義。
這種感覺就是他一直不肯承認的愛情?
它本想,只要時間夠久,這種情緒會逐漸淡去,可惜,沒有,他非但不覺得雲淡風清,反而被重重的想念壓得喘不過氣,想她,他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寫著兩個字——思念。
原來愛情調入思念,會越濃越醇。
「我不像你那麼幸運,有愛情找上門,如果有的話,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和它錯身。」雅雯下了最後一道重藥。
「你的意思是……」
「去找她,確定自己的感覺,如果,你仍不信任愛情,我樂意當你的備胎情人,在這裡等你;若,這份愛情值得你去爭取,就請你勇敢一點,別讓我笑你沒志氣。」
「你不介意我……」雅雯的反應太特殊。
「我重視你的感覺,我寧願要一個快樂的好朋友,不想要一個痛苦的丈夫。去吧!去找她。」雅雯鼓舞他。
「可是……她現在已經走入禮堂,成了別人的妻子。」想起傅恆,他會奸好對待渟渟吧!只要渟渟不再排拒他,他們會幸福吧!
「什麼!?你居然眼睜睜看著她成為別人的妻子,你比我想像的更膽小。」雅雯氣得哇哇叫。虧她狠下心來,逼自己吃虧、假賢淑,他居然,居然……
突地,他的手機響起,不太想接,但對方的耐心值得嘉許,於是,他接起電話。
是小題。
「喂,二哥嗎?你幫我告訴大哥和三哥,說我結婚了,明天要到澳洲度蜜月。」
「什麼?你結婚了!?」亞豐不敢置信。
「對啊!你妹婿叫作傅恆,有空我會帶他去農莊,介紹給你們認識。」她的聲音飛揚喜悅,滿是新嫁娘的幸福感覺,
「你怎麼會跑去嫁給傅恆?渟渟呢?」
她怎麼跑去嫁給傅恆?
這件事要細說從頭的話,恐怕三天三夜都不說不完,要牽扯的人物除了她那票姊妹淘、一連串的計畫、還有她的壞心眼……當著新老公,這些話,她打死都不能說出口。她可不希望剛從禮堂走出來,就往法院去訴請離婚。
於是她選擇略掠過前一個問題,直接回答第二個問題。
「不知道,他們全家人守住她,可是沒一會兒工夫,她居然逃婚成功,典禮上沒有新娘,我只好勉強一點,當當飛上樹枝頭的小鳳凰。」她笑咪咪地望著她帥帥的凱老公。
「有沒有人去找渟渟?」
「他們正四處打電話找渟渟,我想她會回農莊吧!你不妨等等看,我要掛電話羅。」
「等等,先不要掛電話,告訴我,你有沒有幫她逃婚?」
「不要賴到我身上,我沒和她聯絡,會出現在婚禮上,純粹是……意外。」意外兩個字,小題說得有些心虛。
「你說他們全家人守著渟渟,她還是跑掉了?」
「對啊,好奇怪哦!沒人見到她出門,而且她的房間在三樓耶,人怎麼搞丟的,誰也弄不清楚。
「好了,禮車到喜宴會場了,我要下車了,二哥我真的要掛電話,別忘記替我轉告爸媽和大哥、三哥,拜拜!」
掛掉電話,亞豐愣愣想半響,突然,他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