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惜之
在農莊內,該做的蠢事她全做齊了。
可是這回他估計錯誤,十秒鐘後,沒聽見渟渟的大叫聲,嗯……有點不太習慣;三十秒後,她沒跳著回辦公室,他開始覺得不對勁;十分鐘後,他堅持著不去找她,假設她平平安安進了廚房,開始料理「點心」。
在這之前,請容他先哀悼她可憐的十根手指頭和自己的胃。
假設過她的平安,亞豐把注意力放在企畫案上,沒了一個笨蛋在旁邊吵吵鬧鬧,他的工作效率以等比速率成長。
時間分秒過去,等到他把工作做完之後,他才發現距離渟渟去準備點心的時間已經超過兩個小時。
她在煮鮑魚粥還是燕窩羹,需要用到兩個小時?搖搖頭,他猜測她煮到……睡著了?不會吧!廚房會不會被她燒掉?還是她的手被割得血流如注?
霍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長腿一跨,他急著出門去找闖禍精,門拉開,渟渟正好站在門外。
「你為什麼在這裡不進去?」屏住氣,他努力要求自己冷靜。
「我沒有手可以開門。」她很無辜,端了兩手的愛心,他沒看見?
「你可以叫我。」
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想到,可見得她比他估計中的更笨。
「我怕吵到你工作。」
什麼鬼理由,他哪天工作,她不是在旁邊「盡情打擾」?
「你可以把托盤放在地上,開門進來。」
「對啊!你好聰明哦,我想好久才想到這個好辦法。」
她的崇拜看在他眼裡,他想一頭去撞牆。這種反射動作需要想好久才想得到?他應該帶她去檢查細胞數,說不定會檢查出她是個單細胞動物。
返身,他逕自走回辦公室,將近深夜兩點,伸個懶腰,今天的折磨到此為止,他要去睡了,不過在睡之前,他要先確定農莊的安全。
「廚房瓦斯你有沒有關好?」
「瓦斯?我不會關啊!」
這個人問得好理所當然,每個人都會開關瓦斯嗎?不是吧!她媽媽常說:「乖,渟渟,不要到廚房,瓦斯很危險。」那麼危險得東西為什麼要她去開關?
「什麼?」不會關瓦斯的人做點心?他皺起兩道濃眉。
「什麼什麼?你的問題好奇怪。」她把托盤擺在桌面上。
「吃點心吧!」她把準備老半天的點心端到他面前。
亞豐掃一眼碟子,上面擺了各式各樣的餅乾,托盤裡還有兩瓶可樂,這些就是她準備的點心,難怪她可以不開關瓦斯。
「你弄這些弄了兩個小時?」他懷疑。
「對啊!我擺老半天,你看我排得漂不漂亮?」她指指碟子裡面的小餅乾。
不都要吃進肚子裡,擺得漂不漂亮有差嗎?瞪她一眼,不說了,她的白癡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亞豐轉身回房。
「你不吃嗎?我準備好久耶。」她及時拉住他的手,這是她當賢妻良母的入門,他應該捧場。
準備多久他會不知道?無奈地搖頭,這是她工作能力的極限,他哪還能對她更要求。
「你什麼時候離開?」
老調重彈,他期待她有幾分自知之明,瞭解自己根本不適合飛雲的生態環境。
「離開?哦!你要去睡覺時,我跟你一起離開。」她怕鬼、怕魔神仔,才不要一個人留在這邊。
聽見她的回答,亞豐下意識想吼叫,只不過他今天太累,累得沒力氣把她抓起來,狠狠搖上幾搖,將她的智商喊回幾個百分點。
垂肩,他告訴自己對殘障人士要有起碼的同情。
「你要回房了嗎?是不是我的餅乾弄得太漂亮,你捨不得吃?」渟渟問。
不說話、不回應,他怕自己失手錯殺她,引起弱勢團體反彈。
渟渟匆匆關上電燈,跟到他身邊,握住他的大手。
沒將她甩開,純粹是同情心氾濫,不希望她摔了跤,明天又去找幼幼要撒隆巴斯,傳到老三耳裡,讓他用曖昧的調調在自己耳邊說:「二哥,好歹人家是嬌嬌女,就算激情過度,也不要太粗魯。」
「其實沒關係的,如果你喜歡,以後我每天都幫你排一盤漂漂亮亮的餅乾,你不用客氣。」
「閉嘴。」他回頭低聲吼她。
閉嘴?哦,她乖乖照辦,否則他又要說——飛雲不用愛講話的員工。
跟在他身後,她願意就這樣,跟著他,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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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用力緊握,頭抬高四十五度仰角看向亞豐,淡淡的月光照映出他出色的五官,他真是個帥到不行的男人。
走回員工宿舍有一段路,他習慣送她回去,再自己回房。
「你很累了嗎?」她問。
他沒回答,不過她會開口並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是個安靜不下來的女人,很少使用大腦,大部分時間只用四肢或嘴巴思考,如果她能保持三分鐘安靜,那麼不用猜,她肯定睡著了。
「我跟你說我家的事好不好?」
他不置可否。
他不說話時,她通常認為他默許,如果他真的有意見的話,他就會大吼、叫她閉嘴。
「我們家是土財主兼暴發戶,古時候我爸爸開計程車,媽媽做加工,後來爺爺留下來的土地增值,爸爸賣了一些、租了一些,我就變成暴發戶的女兒。
「是不是很難聽?暴發戶的女兒?同學常這樣取笑我,還說我是男人眼中的大肥肉,人人都想娶我,好減少三十年奮鬥。」
唉……富家女的悲哀,你永遠不曉得,男人是對你的人或是對你的錢戚興趣。
「其實我很清楚,我們家富不過三代,最慢到下一代,我們就可能到馬路旁邊要飯,所以為了錢追我,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
不管是不是為錢,追求她都是一件蠢事情,但亞豐很想知道,她為什麼要跑到路邊要飯。
「為什麼?」他問。
她不敢相信地看他。好意外,他非但沒打斷她說話,居然還對她提出問題,可見得他把話全聽進去耳裡。
「我有三個哥哥、三個嫂嫂,都是老師,從幼稚園教到大學、研究所每一種都有。
「我還有兩個小侄女心心、唸唸,她們兩個都很聰明,我大哥常說她們比我更獨立。
「我們家很幸福美滿,要不是發生那件不幸的事情,我是不會離家出走的。」
停下腳步,她歎口氣,如果失去他,她要到哪裡再找一個肯聽她講話的好男人。
頭靠在他粗粗的臂膀上,她的臉很哀怨。
不幸的事?難道她家裡真的發生困難,逼得她不得不離家出走,賺錢養活自己?
「說。」
他的指令很簡單,她接收到了。
「我剛說過,我們家富不過三代,是因為我們家有敗家子、敗家女、敗家媳婦和敗家爸媽,我們沒有人會生財,只會散財。
「眼看經濟衰退,我們家的土地越來越不值錢,全家人決定把我嫁給一個很會理財的男人,我不喜歡他,所以逃家了。」
乍聽她要結婚,他的心跳快了兩拍,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是微微的不舒服。是抽痛嗎?不盡然,只是……不爽……
站定,她的手在他的掌握中,她的行動隨他支配。
他不走,她也隨之停下,看他、望他、想他,渟渟發現自己連站在他身邊都會思念他。
「為什麼不喜歡他?」亞豐問。
「因為我喜歡你啊!我已經喜歡你了,怎麼還可以喜歡別人?」
亞豐最痛恨花癡女,月光下的她,表現出十足十的花癡表情,講出十足十的花癡話,他應該扭頭離開,可是怪異地,他竟然沒有。
盯著她,他居然想從她的表情中猜測出她有幾分真心?
其實根本不必猜疑,她是腦漿容量少於一公合的笨蛋,心事會以百分百傳真的方式表現在臉蛋上,所以,她說喜歡他,便是喜歡他、她眼神說了愛,便是愛,不會有半分虛偽。
儘管如此,他還是想跟她討論討論因果問題。
「別忘了,你是先逃家,再碰上我。」
「對哦!可是我喜歡你已經很久很久。」她的頭腦回復以前的不清楚。
「強辯。」他表明了不耐。
「我不是強辯,從古時候,我就很喜歡很喜歡阿諾史瓦辛格,他的胸膛好寬哦,被他抱起來一定很舒服;他的背好厚,背起人來一定很愉快,還有還有還有,他的肩膀頂天立地,好像再難的事都困擾不了他,我愛死他了,真的,我沒強辯,也沒說謊。」
他吐口長氣,更加不耐煩。這個時候她扯阿諾史瓦辛格幹什麼?下一秒,她會不會跟他討論魔鬼終結者的劇情?
「說重點。」
「重點就是……是……」
是什麼呢?她已經把全部都告訴他了呀!為什麼連他這種聰明男人也聽不懂她說話?偏過頭,她眼底有絲絲傷心。
「說話!」
他的命令很簡單,可是她的執行很困難。
「哦,說話。」
她還在想他上一個指令——重點?她的重點是愛他,她已經重複很多次了,他怎麼聽不懂?他是故意聽不懂,還是根本不想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