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惜之
不具名人士?不就是她身後那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嗎?眉挑挑,他低頭看段郁敏。
她更漂亮了,紅紅雙頰,欲言又止的羞澀表情……第一次,他想親吻女人的慾望強烈,
「……其實你大可以對自己有信心,雖然你的眼睛不方便,但學校有很多女孩子為你著迷……」
夕焄的注意力在她張張合合的紅唇上,親她、不親……慾望和理智在心底交戰。
回過神時,他只聽見後面幾句。眼睛不方便?視力一點五叫不方便?莫非台灣的標準和美國不同?
「……請你行行好,去告訴別人,我們兩個一點都不認識,更別說是男女朋友,當然,我不是因為你眼盲就輕視你、嫌棄你,不想當你的女朋友,而是我家的家規很嚴,不准我交男朋友,再加上……」
他又聽不清楚她的話了,只隱約理解她的話意——她被修理,因為他;她被同學暗整因為他,她要請他出面澄清謠言。
澄清謠言?行,可她始終欠他一句對不起,他在等著。
「為什麼不說話?我傷了你嗎?對不起,你一定是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是說你害我被人惡整,也不是說你必須為我的倒楣負責任,我只是希望你出面告訴別人,我們連認識都不曾,你也可以告訴別人,我們是直到今天才見面……」她急急安慰他的傷心。
他又恍神,瞳孔裡只有她晶亮得近乎剔透的眼睛、只有她白皙勻嫩的臉頃、只有地紅得教人垂涎的……雙唇……
心動心動又心動,心動加上行動,下一秒,他將她拉向自己,壓住她的俊腦勺,吻落下……
三十秒,或者更久,反正是在他嘗夠了她的甜蜜之後,終於放手。
「你、你、你……」她話不清晰。
很顯然,這個衝動意外,不僅嚇傻了郁敏,也震訝了夕焄自己。他退後了兩步,轉身離開。
「等等、你等等!」郁敏衝向前,急忙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幫我澄清謠言嗎?」
「不!」他的回答簡明扼要。
為什麼不?因為她欠他一句對不起,或者……或者有更多厘不清的心情?糟!他又想吻她了。
就這樣,他離她而去,留她在山坡,傻傻地為剛剛的事情,震驚……
他不是看不見嗎?為什麼不用枴杖或導盲犬還跑得那麼快?
雅芹走近,她搖搖頭,淡淡哀悼:「你死定了!」
「請問……他不是瞎子嗎?」
她的問題讓雅芹僵了兩秒鐘,然後大笑、笑到不能抑制,等身子能挺直,仍然送給她那句老話——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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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不像雅芹想得那麼悲觀。
郁敏沒有死得很慘,只不過,自從那次「對質」後,她明白自己沒本事防堵暗箭,唯一能做的,只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時時把保密防諜的口號掛在心上和嘴邊。
比方,她不再把腳踏車擺進車庫,而是借放在附近活動中心,再繞一段小巷弄走路上學、她提早十五分鐘到校、她的書包文具時時不離手,而她的午餐嘛……自然由好朋友蔣雅芹供應羅!反正雅芹家很凱,多一張嘴巴,吃不垮啦!
至於被請到隱密處警告的事,讓她學習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她一下課,就往雅芹和夕焄班上衝,唯恐速度太慢,被人半途攔截。然後,死求活求,用盡所有諂媚言詞,懇求他們陪自己走到單車停放處,結束危險校園一日游。
不過,雖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即便是安全之處,也不能鬆懈警戒。
因為裝瞎子騙取她同情心的寇夕焄,視力居然比她還好,只是為了「不明原因」,老愛扮熊貓。後來,她又發現最近學校熊貓不少只,才明白這叫時尚流行。
雅芹說他喜歡她,郁敏覺得他的表現不太像喜歡。
找話題和他聊天,他卻一句話都不說,冷冷酷酷的態度彷彿她欠他很多,可是對其他女生態度卻比對她要好太多了。
雅芹說他有雙重人格,顯然沒錯。
可是,她會因為夕焄有雙重人格,就拒絕他的保護嗎?
不,她不笨,落單那回,她被一群女生架到廁所,利誘不成,居然拿刀恐嚇,幸好夕焄及時出現。
從那次起,她瞭解何謂感恩不盡、願以身相許,所以只要老師嘴裡一喊「下課」,她便在三十秒內趕到夕焄教室門口報到。
但,令她不解的是,自此之後,寇夕焄便時常趁人不備,將她拉進小巷,在她臉上、唇上吻個夠本!
幾次,她氣嘟嘟地問他,為什麼強吻她?
他總冷冷回答:「我需要練習對象。」
他居然在她身上練習接吻技巧,以便去追求別的女人?這種男人是不是該下十八層地獄!?
但,不能否認的是……他的接吻技巧的確一天比一天精進,進步到她這個被實習對像心生嚮往,開始希望哪一天會弄假成真。
不論如何,一個學期結束,不管平不平安、順不順利,他們的相處模式確定,就算和他一起很麻煩,郁敏卻養成了習慣。
找碴人士逐漸消失,原因是寇夕焄沒有因為郁敏的存在,改變對眾人的態度,他一樣溫文儒雅、一樣為大家演奏情歌,也一樣對所有人溫柔。
這天是學期最後一日,雅芹卻仍有補習,因為高三了嘛!上台大是她的唯一目標。
通常沒有補習的時候,她會和夕焄陪郁敏走到停車處,但有補習時,他們就在校門口分手。
所以,今天只有他們兩個同行。
偷偷地,郁敏望向他常把她拖進去「非禮」的小巷子。
「你在期待我吻你?」夕焄浮起一抹不被察覺的笑意。
可惡,有人這樣子問話的嗎?不給淑女留台階下的壞男人最可惡了!她不懂,為什麼學校女生迷他迷到這等地步?
「我沒有。」開玩笑,就算有也要矢口否認。
「是嗎?」突然,他轉身面向她,站定,讓她不得不跟著他的腳步停止前進。
「你要做什麼?」她的手在胸前打叉叉。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寇夕焄半瞇眼睛,她猜,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又要掐上她的頰,因為她被捏得很有經驗了。
可是,這回她沒猜準,他的大掌遲疑了一下,最後落在她的髮梢,親暱地撮揉,無限寵愛。
他肯定是弄錯對象。
「你……」
她欲言又止,怔怔看著他臉上的深褐色鏡片,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從未見過他沒戴眼鏡的樣子。
「我明天要回美國了。」
他要回美國?怎麼可以!她才剛剛習慣他製造的困擾、她才剛剛說服自己成為他的練習對像、她才剛剛對他有一點點幻想啊!他怎麼就要回美國了!?
「不要!」這是命令句,雖然她沒有資格下命令。
「我必須回去,我的家人都在那裡。」
他的口氣意外的溫柔,難怪老師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呸呸呸,他又不是要搭上九一一死亡班機,哪裡來的其言也善?他只不過是要去美國啊……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情像參加喪禮,重重、沉沉、酸酸、澀澀……想裝出一絲笑容,比考全校第一還困難。
她應該落落大方地說:「幾點的班機啊?我去送你。」
問題是,這種場面話,她連一句都說不出來,只能怔怔盯住他看、怔怔望住他的眼睛、怔怔懷疑自己的心臟出現毛病。
「我離開後,雅芹答應會好好照顧你。」
他的口氣像在交代遺言,沉重的心情加了百分之三十的醋酸,開始醞釀、撥酵,並製造出一波波關不住的淚水。
「以後,你的腳踏車可以放在學校,不會再有人為難你,一個女孩子,不要走這種僻靜巷道。」
「再認真一點,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笨,考間國立大學不會有問題。」
他這是鼓勵還是諷刺?不管是哪一種,她都沒有心情去思考他說的話。一心一意、矢勤矢勇,她只想哭,哭得越大聲越好,不理會別人有沒有聽到。
「有問題的話,去找雅芹,她有我的聯絡方式。」
他果然對雅芹比對她好,什麼事都交代雅芹,不告訴她,他和雅芹是知心好朋友,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在臨別之際,她計較起自己在他心中所佔的比例。
是啦!她統統知道,他在她身上練習接吻,是為了回去追求心儀的女孩!雅芹告訴過她,他喜歡的女孩和她一樣沒神經,所以他才拿她當實驗對象吧!
她很久之前就學會對這件事不吃醋,哪裡知道,她在臨分手這刻,壓制不住那種酸酸的感覺;哪裡知道,她就是不爽那個女人恣意享受,她好不容意磨練出來的技術。
突然,她抱住他的腰,狠狠地把頭埋進他胸前。
「我會忘記你,一定一定;我再也不要記起你,一定一定;我會用最快的時間讓你在我的生命裡消失,一定一定;我的生活再也不要受你影響,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