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夏萌
情緒倏地緊繃成弦,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浮現。她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在家?外面有那一大群人守著,她根本不可能出得去呀!
「夜光,你在哪裡?夜光?!」他扯開嗓子大吼,瘋子似的在數十坪大的空間來回奔跑查看,明知道徒勞無功,還是不肯放棄。
對了,房間!她一定是在房間裡!
拔腿衝上四樓客房,打開房門一看,房間收拾得整潔如昔,床鋪甚至換上了新漿的床單,就是沒見到她的衣物和個人用品,只剩淡淡的茉莉花香縈繞不去。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手中的樂譜不知不覺散落了一地。
不可能!他猛一甩頭,想要排除這個令人絕望的可能性。夜光不是那種人,她不可能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她下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反覆說服安慰自己,然而,眼前的事實卻又讓他一顆心下斷地向下沉落、沉落,直到最幽深黑暗、不見天日的深潭。
為什麼……你明明說你愛我的,還答應我會留下來,為什麼現在卻又不遵守你的承諾呢?他痛苦不已的坐倒在地,腦海中儘是她笑起來的模樣、她手心的溫暖,還有她說愛他的時候,臉上無比溫柔卻也無比堅定的表情……
一聽到傳來開門的動靜,他立刻毫不猶豫地轉身往下跑。「夜光?!」
「咦?你出關啦?正好,我特地跑到『CornerBisbo』買了你最愛吃的豪華培根起士堡,快來吃!」范克衍亮了亮手上的紙袋。
他沉下臉,語氣不善:「把你手上的那袋東西給我拿遠一點,我不要吃什麼漢堡,我只吃夜光煮的菜!她在哪裡?」
「呃……夜光她……」完了,就知道會逃不過這一劫,范克衍,快,快動動腦筋想個合理的藉口呀!他很勉強地扯開笑臉,人卻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定。
「我再問一遍,夜、光、在、哪、裡?」葉殊逼近他,問得咬牙切齒。
「就是……那個……她……」
「快說!」二話不說揪住他衣領,一臉惡狠樣。「再下說,我就—一
「我說!我說就是了。」說好聽一點是崇尚和平主義,難聽一點呢,就是很「卒仔」的范克衍趕緊高舉兩手以示投降,坦白招供:「夜光她……讓阿桔送她回『蘭亭』去了。」
媽呀,白桔你這個奸詐滑溜的小鬼頭,居然留下我一個人獨自應付這個恐怖的世紀暴力男,你就這麼想看我被人分筋錯骨棄屍荒野嗎?!
「回去……了?」他鬆開手,一臉迷惑。「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回去?為什麼她不先告訴我?」
啊這位大哥你也給我幫幫忙,如果她說了,還定得成嗎?范克衍連忙跳開到安全距離之外。「她說你正在寫歌的關鍵期,不想影響你的心情。」還好還好,除了衣領有點皺、脖子有點酸,雙手雙腳都還安然健在……
這個笨蛋,有什麼事比她要離開了還重要!
他倒進沙發,臉埋在掌心裡,聲音悶悶地問:「她還說了什麼?為什麼會突然決定回『蘭亭』?」
「她知道目前的處境對你很不利,也知道唱片公司打算跟你解約的事,她很擔心,所以才想暫時回去住一陣子,等這波媒體熱消退了點再說。」
她知道要解約的事了?怎麼會?葉殊抬起頭,一雙銳眼盯著他瞧。「是不是你和丫頭跟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哪、哪有!」范克衍迅速否認。開玩笑!要是讓這傢伙知道夜光曾經被記者包圍追問的事,他和白桔死上一千次都不夠看。「總之呢,你冷靜一點,等——」
「我不要冷靜!我要去找她!」說著人就往外走。
范克衍大驚失色,急忙拉住他。「你下能出去啦,你一出去馬上會被記者撲倒、蹂躪、折磨、逼供——」
「放開我!」
他很堅決地猛搖頭。「不行,我不能讓你出去。」
「你放不放手?」葉殊冷著臉,沉聲怒問,儼然一副「你再不放手就等著吃我拳頭」的表情。
嗚嗚……雖然你的眼神很恐怖、雖然我不想提早跟這個美麗世界說拜拜,可是基於經紀人和好友的雙重道義下,男子漢大丈夫說不放就不放!「不放!」
葉殊瞪視著他,握成拳的手緊了又放,好半晌,憤憤地甩脫他的手,坐回沙發上。
呼……感謝菩薩佛祖上帝聖母瑪莉亞保佑,總算僥倖撿回一條小命!「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頭那麼多人守著,你這一出去,包準又會引起大騷動,到時候光要突破門口人海重圍都很難了,更別說是到中國城去找她!還有,據說『蘭亭』那邊的情況跟這裡差不多,就算你真的到了那裡,能不能進得去也還是個大問題。」
克衍說的都很有道理,可是……他就是很恨這種坐困愁城的滋味,更無法忍受她不在身邊,尤其是當他終於明白了自己愛她的事實……什麼?愛引葉殊忽然被自己腦中一閃而逝的念頭嚇到了。
他愛夜光……嗎?
相識至今的每一幕,如同電影畫面般地快速自眼前掠過:中國城初次邂逅的那一夜、生病的她,躺在自己懷中緩緩訴說關於童年的往事、一直深受失眠所苦的他,卻在她的擁抱和歌聲中,安詳無比地入睡,還有那些令人怦然心動的甜美親吻、阿拉斯加星空下的相擁談心……
天哪,他怎麼會這麼盲目、這麼愚蠢?居然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就愛上她了!
沒錯,他愛她!也許是在與她相擁而眠的那一夜,又或者早在聽見她歌聲的那一剎那。這些都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明明愛她,卻又驕傲地固執地不願承認,直到現在失去了她,才知道她對自己有多重要……人為什麼總是笨得非要等到失去所愛以後,才知道要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呢?他真恨自己的後知後覺!
葉殊苦惱萬分地抱著頭,有生以來第一次,認真懺悔起自己的所作所為。
第二天。
「喝!」沒料到有人會坐在電梯口,范克衍驚嚇不小,施展出罕見的青蛙彈跳功來。「葉殊!你坐在這裡幹什麼?」
他一臉睏倦,沒回話。
嘖嘖……瞧瞧這張臉,真的只能用「慘不忍賭」來形容。「你該不會一整晚都沒睡吧?」
「夜光不在,我睡不著。」滿臉鬍渣的他,音量不大,語調倒是非常斬釘截鐵:「我要等她回來。」
第三天。
「葉殊,好歹你先吃點東西嘛,沒吃東西怎麼會有體力?」
「夜光不在,我下想吃。」他搖搖頭,還是那句話:「我要等她回來。」
第四天。
「葉殊,我拜託你下要再這樣子自虐下去了,你真的會把身體搞壞的。」唉,他一向很討厭看苦情大悲劇的,不要用這種方法硬逼他參加演出行不行?
「我要等她回來。」他依然故我。
拜託!怎麼還是這一句?大哥你至少換句新鮮一點的台詞行不行?范克衍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第五天。
「葉殊——」
「我要等她回來。」不等他接下去說就祭出老台詞應對。
范克衍垮下肩,煩惱地搔搔頭。唉,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都勸過了,他實在是拿這傢伙沒轍呀……死白桔,都已經到這種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了,你還不快點給我滾出來!
「葉殊,你不要這麼固執好不好?夜光她——」
「你真的這麼想見她?」
是白桔!一聽見問話聲,葉殊雙眼立亮,整個人精神都來了。「對,我要見她!讓我見她!」
白桔雙手橫胸,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憔悴的面容。看來……姓范的沒有騙她嘛,這小子確實看起來就是一副淒慘落魄為情潦倒的樣子!
「小夜已經達成協議幫你完成唱片了,對你而言,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為什麼還想找她?」要不是看小夜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的,加上姓范的一天打好幾通電話騷擾她,她實在很想多玩幾天,讓這位自大的搖滾紅星多嘗點苦頭的。唉,實在是亂可惜一把的……
「不要跟我廢話,帶我去見她,我有話要告訴她!」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是飛奔到夜光身邊,向她一五一十坦承他的心情,而不是浪費時間在這裡解釋。
白桔攤攤手,一臉為難地說:「我是很想啦,不過閣下態度這麼差,實在讓我很難樂意配合耶!再說,通常有求於人,至少得先說聲「請』吧?」
可惡!這小鬼頭,還真懂得落阱下石的真諦!從來不向人低頭的葉殊,根本開不了口擺低姿態。
「不會說?還是不想說?」她狡黠地嘻嘻笑問,「唔,好吧,不說就算了,當我沒來過嘍!」轉身就走。
「等一下!」他耙耙一頭亂髮,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非常艱難地緩緩開口:「請……請你讓我見她一面,拜託你。」這已經是他的最大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