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香雪海
『『誰要你替我亂嚼舌根來著!」呈龍怪她多嘴,「哪家小姐像你這樣……」
「我怎麼?」兩人頓時又伴起嘴來。
雪雁愛憐的注視這對兒女,心裡又想起當年那個被她強行抱走的女嬰。
這些年來,午夜夢迴時,那女嬰對她揮著小手露出可愛笑容的模樣始終縈繞在她腦海裡,從來就沒有忘記過。
隨著年歲的推移,她對自己當年因仇恨而做出的事情,深感懊悔,每當她面對觀音菩薩懺悔誦經時,總是不忘為那女孩祈福。
十七年來,那女孩過得好嗎?
第六章
今天過午之後雨水終於收住了,天空看起來雖然還是灰陰陰的,空氣中仍是一股潮霉的味道,不過那厚厚的雲層裂出一道隙縫,有薄薄的光線溢了出來,看是要放晴了。
離珠抱著琵琶失神的呆坐著,從將軍府回來之後,她的眉眼一直就沒有展開過,成天不言不語,好像得了失語症。
徐東烈以為離珠為了那個耳刮子在生氣,不想和他說話。
「離珠,雨停了,你要不要出去走走看看,活動一下筋骨,也許明天地就干了,我們要開始出去做生意。」徐東烈小心翼翼的問她。
「不了。」離珠輕淡的說一句拒絕的話,便不再說話。
「那……」徐東烈還想說些什麼,可瞧見離珠愁眉不展的樣子,又把話嚥回去,他只說了,「那我出去了,天暗之前會回來。」
離珠點了一下頭,像是想起什麼,便出聲叫住徐東烈。
「哥,也許你說的對,像龍公子這樣好的人品,不是我這個蠢丫頭配得上的。」眼淚隨著她的話語滑下臉龐。
「我不喜歡你說這種話,我們和將軍府裡面是兩個世界,追求的也不一樣,所以沒有配不配的問題,只是不合適罷了。」
「這已經不重要了。」她拭乾淚漬,慘淡一笑。
離珠傷心的模樣令徐東烈心疼。「離珠,我……」
「哥,你不是要出去嗎?快去快回。對了,你回來的時候順道到沈大嬸那裡帶塊肉回來,等太陽露了臉,我想曬點肉脯干存放著。」
「我會記得的。」說完徐東烈便吹著口哨出去,他不想知道離珠在將軍府裡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相信她已經認清現實,從今以後,她又會是他的離珠了。
徐東烈走後,離珠便抱著琵琶走到院子裡,雙膝微彎,縱身一躍,不甚熟練的雁渡寒潭讓她輕易地就飛上低窄的屋頂。.
她坐了下來,眺著前方那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及的將軍府,想著那天龍公子的遲疑,那分明是嫌棄她,憶著當時的情景,心不自覺的揪痛起來。
思緒一轉,像龍公子那樣的男子,身邊理應配一個能和他一起吟詩作畫的女子,而不是像她這樣大字不識幾個,功夫又不怎麼在行的無用女子。
世情如果能這樣看透就最好不過了,但是她整個心思都在這個情字上打轉,怎麼就是轉出不出來,即便明白又如何?
琵琶在抱,手輕輕一撥,竟是龍公子經常吹奏的曲子,連她也吃了一驚。
是了,情就是這麼一回事,再怎麼不能愛、不相配、不合適……也不能停止她想他。
想他,惟有寄托手中的弦。撥弦兩三聲,似湖水輕漾,是兩人初相見;再捻抹挑弦,嘈嘈切切如急雨落盤,捲起千堆浪,弦弦奔放,狂天狂地續續彈,好像永無止息似的,令聞者驚心動魄,卻先黑了天地,不知是天陰要哭泣,還是只是天黑了!
曲調戛然而止,離珠仰天而望,星星出來了。
原來天黑了,她不知不覺竟然彈了近三個時辰,淚早已流滿面.連手指磨破了皮也渾然不覺得痛。
「離珠,你開門哪。」是王巧雲的聲音。
離珠跳下屋頂,開了門,還來不及開口說話,便看見王巧雲身後跟著兩個人抬著渾身是傷的徐東烈進門。
「哥,這是……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離珠嚇得七個魂魄飛走了六個,剩下的一個只夠她驚愣在原地。
「離珠,你還愣在這裡幹啥?」王巧雲推了她一把,「趕快去請張大夫過來幫徐大哥醫治。」
「好……」離珠一旋身,風快的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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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晴好幾天了,為什麼都不見徐家兄妹出來賣藝呢?呈龍失望的站在龍津橋下。
他接連幾天都來這裡想見離珠一面,除了為那天一時的遲疑而傷了她的自尊心向她道歉之外,還想告訴她,「不必因不識字而覺得丟臉,因為沒有人是無師就會識字的。」
這些話擺在心頭好幾天,逐日的加重、加深,壓得他心裡沉重。
不行,這話悶不過今夜了,呈龍決定要去徐家找她。
才走幾步,背後有人叫他。
「呈龍兄,真巧,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呈龍見這人年歲與自己相仿,體格魁梧剛健,眉目凜然有神,神采飛逸,容易讓人留下很好的印象。不過他十分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人。
「你是……」呈龍沒有露出不認識的樣子,而是表現出認真思索的神情。
「在下何雲飛,上個月我們在殿下那裡見過一面。」
「原來是飛將軍,真是失敬,剛才我想著事情,一時沒有認出你來。」呈龍故作恍然大悟狀,心裡卻暗暗罵著呈風胡亂形容這位飛將軍,說什麼他是身材五短的胖子,但是她有一點說對了,他的臉還真是黑。
「那天在殿下那裡,呈龍兄似乎認為在下在賣弄武功有點不以為然,並誤會我是故意貶損將軍府,由於那天人多口雜,我也不便多說什麼,不過事後我一直耿耿於懷,想找機會登門拜訪,並把事情解釋清楚。」
「飛將軍不必客氣了,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皇上將你比成漢朝李廣將軍,賜名飛將軍,我朝哪一個人不知飛將軍的本事,呈龍在這一點根本沒得比。」呈龍隨便一猜,就明白那天呈鳳在嘔什麼氣了。
「但是呈龍兄的文才連殿下都稱讚。」何雲飛覺得今天的呈龍少了點霸氣,卻多了幾分傲氣,很不一樣。「呈龍兄,那天聽說你熟讀孫子兵法,並專研各國文字,真讓人欽佩。」
「略懂皮毛而已,不值得一提。」一定又是呈鳳頂著他的名字到處吹噓,回家後非好好的說她幾句不可。「飛將軍,若沒事的話,在下有事先告辭了。」
「呈龍兄,請留步我有事找你商量,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真是的,一般人聽到別人有事就應該識相的告辭了,怎麼這個人竟是一個迂將軍!呈龍百般不願和他坐下來說話,一心只想趕快去找離珠。
「不瞞你說,其實這回我從邊境回來是有一件事情要調查,殿下讓我有不解之事可以找你商量。」
「既然殿下這麼說,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呈龍這話裡帶有不得已的無奈,可何雲飛並不介意,他在殿下那兒聽到許多有關這位性情孤僻又自傲的將軍之子的許多事。
兩人來到醉仙樓,店小二認得龍少爺,便將兩位引領到二樓最雅致的廂房。呈龍沒有想到應該先讓客人點菜,便逕自點了幾樣自己愛吃的菜,何雲飛也是性情中人,只是淡然一笑,不甚在意。
「呈龍兄,長年以來我都跟我爹駐守邊關,因此對京城的一些事情甚為陌生。」何雲飛說。
「嗯,醉仙樓的醉雞是京城一絕。」呈龍敷衍的說,一味認真的埋頭吃著佳餚,也不理會他人是否動筷。
「自澶淵之盟之後,大宋和遼國維持了長久的和平,不過這只是京城的假象,大家應該居安思危。在邊境,遼軍仍是不停地向我軍挑釁尋隙,騷擾邊境百姓,這次我回京是有件事情要調查,請呈龍兄助我一臂之力。」何雲飛心一也有所懷疑眼前這位俊俏的公子哥真的能幫忙他嗎?
「只怕我武功平干,才疏學淺,幫不上你什麼忙。」
「那天聽說你精通遼國文字,所以我想讓你看一封信函,這是有關我軍軍情的機密。」事關重大,何雲飛小心翼翼的說。
又是呈鳳那個多事的丫頭!呈龍暗暗罵道。
「看飛將軍如此慎重,想是有關遼國潛伏在京城的奸細。」呈龍很自然就這樣想了。
何雲飛一聽心裡十分的佩服,難怪殿下說凡事只需跟呈龍說三分,他便能領悟出全盤。
「這封信是二十年前由遼國送往京城的密函,可惜去年才送到我爹手中,由於事關重大,且事隔多年,所以並沒有張揚,只令我趕往京城稟報殿下,並暗自調查。」何雲飛將密函一事娓娓道出,二年前,我爹便有所懷疑朝廷中有奸細,於是派我二叔……」
這時呈龍的注意力被一陣樂音給吸引,而且還是自己譜的調子,怎麼會流落到坊間呢?也不管何雲飛在說什麼事關國家機密的大事,霍地起身,循聲來到窗戶旁,探頭出去仔細聆聽,確定是從對面的釀香居裡傳出來的。猝然地,音樂戛然而止,他愣了一下,文昊好奇的想知道是誰會彈奏這首曲子,於是從窗口飛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