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席晴
「那房先生今天恐怕要失望了。」
「怎麼說?」他總覺得這個中年人深不可測。
「她算是病了吧。」他據實以告。
今天,他替丫頭把過脈,這孩子受了點風寒,而且體內肝血虛,所以一早起來就直喊累與頭疼,他讓她服了一副藥,強令她休息,自個兒先來藥堂看看,誰知,卻見到蕭仁對房藍道的敵意甚深。
「他病了?」房藍道驚詫道。
「嗯,她是真病了。我和她是很親的親戚,如果你不見怪,可以告訴我,你找她有何貴幹,我定當在她康復之後,立即將你所托之事,照實轉告。」他神色自若地說道。
「其實,我是專程來謝謝諸葛復先生的救命之恩。羅伊,將薄禮送上。」他命令身後的司機將禮盒交到眼前的諸葛復手中。
「這是怎麼回事?」諸葛復將禮盒放到桌上。
「昨天,我在新屋落成的會場突然昏倒,諸葛先生及時趕到,據我四位好友宣稱,他以針灸等方式讓我恢復意識,而且今早我的精神特別好,似乎連前些天的頭暈目眩,甚至產生幻象的症狀都一一除盡。所以,我特備薄禮一份,登門致謝。」
「你說你頭暈目眩,而且產生幻象──這個現象有多久的時間?」諸葛復神色一斂,不再輕鬆自若。
「大約一個星期吧。」他回憶道。
「這中間,你可有吃、喝酒精類的東西?」他問得仔細,因為房藍道這「病」不像是一般的病。
「嗯……就在昏倒之前,我喝了公司為新屋落成所準備的雞尾酒。聽我的好友說,我喝完那杯酒之後,就完全失去知覺。」
諸葛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難怪他今早為妮萩把脈,發現她的脈象有異!看來房藍道怕是中了七仙醉,而丫頭救了他!以自己為最重要的一味「藥引」救了他。
難不成,他──就是丫頭的紅鸞貴人?
「我可以冒睞的請教房先生的生辰八字嗎?」諸葛復有禮的問。
房藍道立刻回答:「一九七四年,正月十九日,亥時。」
諸葛復聞言後,繃緊的神經這才稍微放鬆,似笑非笑地說:「這禮她該收下、該收下。」
「諸葛先生,不知你的大名,我該如何稱呼?」房藍道總覺這人話中有話,而且句句盡藏玄機。
他彷彿是遺世獨立的高人,若救他的諸葛復真的實至名歸,眼前這人怕是更在他之上。
諸葛復又笑了。
這小子和「他們」必然結緣啦。
「諸葛青雲。青山白雲,青雲。」他道出自己的字號。若不是熟識之人,不會曉得他的字號。他就是刻意不以真實姓名相告,因為他和丫頭結的「緣」,得由他們自行解決。
除非,危及丫頭的安全,否則,他不會點破這中間的干係。
他想他是喜歡這個個性內斂、卻不失禮的大男孩,儘管他因病讓丫頭作了藥引。
對一個父親而言,他是該責備房藍道的「欺女之行」!
但只怕,這是那丫頭心甘情願的。
只是,這看似精明的房藍道,能否明瞭她的心?!
藥毒讓房藍道不記得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就算他有心為女兒「提點」一下,也只怕顯得多此一舉,反而讓丫頭難堪。
隨她去吧!
是她的,任憑山轉路回,還是她的!
這時,茶水送來了。
他慢條斯理地遞給房藍道一杯上好的茶,「喝粗茶,勝過好酒。記住,你的病剛好,盡量少碰酒精類的飲料。」
「先生也精醫術?」他吃了口茶。這茶,真香。
「不精,只知一二。」他放下了茶杯,談笑自若。
房藍道這次更加肯定,此人的功力絕對在諸葛復之上。
第六章
藍道地產集團總裁辦公室
叩!叩!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房藍道低頭審視著眼前的資料。
「報告總裁,這是雨夜小姐的作品。」劉爾金交出手上的潔白信封。
「打開它。」他仍未抬頭。
「是。」劉爾金小心地將大信封拆開,一片光亮的CD被小心地包著。
「總裁,您想現在聽嗎?」
「放吧。」他這才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看著辦公室裡一台五十六吋的電視螢幕,「順便將那天愛新覺羅的廣告毛片一起播放。」他想先粗略混合一下,看看雨夜所錄製的CD能否相融。
「好的。」劉爾金又折到電視機前,將尚未剪輯的廣告毛片放進放映機內,也將雨夜的CD放進另一台機器……
十秒鐘後,電視螢幕播放著廣告片段,而耳邊也流洩出改良古典曲風的樂音,輕緩的樂音中緩緩流洩一名女子獨白的聲音──
在人生的旅程中,你是否在經過某一個地方、聽見某一種聲音、看到某一個人……會讓你霎時置入似夢似醒之間?
一時之間,那錯失的過往與記憶旋即上心,你彷彿看見你進一生中最想獲得的東西──就在眼前,而那一個可以與你分享這美好事物的人,正站在那新舊時空的交會處。
愛新覺羅──
我就是在這裡我到那失落的夢境!
你呢?
隨我一起走入愛新覺羅的世界裡……
握住我的手,聽!愛新覺羅在召喚你。
樸實的樂音再次響起……
聽完她的獨白,房藍道的心彷彿受到重擊!
她擊中了他的渴望──渴望找到這些天一直在他夢中似幻似真的真相!
當然,以外人聽來,這曲子就是喚起人們思古之幽情,然後衝動地想去買下愛新覺羅的別墅,但對他卻是另一種意義。
自從那日被諸葛復救起後,他的夢中總是有一個如夢似幻的影子一直糾纏著他,他甚至覺得那個影子是存在的,只是他一直看不清、也摸不著她。
如果,他對外人說,他要找一個女人,一個夢中的女人,別說人家會以異樣的眼光看他,就連他也不能認同自己的荒誕想法。
那個女人真的存在嗎?
她──可以稱作女人嗎?還是一抹偶然劃過心田的虛幻影子?
他第一次感到無力!
他房藍道在美國的金融界、地產界,可以說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他想要任何一樣東西,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第一次,他抓不住自己想要的「東西」!
劉爾金一直安靜地站在房藍道身邊,直到音樂與電視畫一面結束時,他才出聲,「總裁,你覺得如何?」
「雨夜打算什麼時候正式進錄音室?」他突然想會會這個能夠打動他心的神秘女人。
最近,他身邊的女人都很──神秘!
除了雨夜,還有那抹可能不存在的影子,另外一個就是油漆女孩,她們都讓他感到驚艷。
他不喜歡疑問,一有疑問就要立刻弄明白!
去他的合約規定,他要見雨夜,就是要見到她。
劉爾金立刻回道:「只等您同意她這次的作品,就可以聯絡她進錄音室了。」
「就說OK!時間一敲定馬上告訴我。」他決斷地應道。
劉爾金連忙退出辦公室,準備通知雨夜的經紀人。
至於房藍道,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再辦公了。
他又一次播放雨夜的CD,音響裡再度緩緩傳出輕柔的樂音,還有那段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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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下著濛濛的細雨,但為了工作,諸葛妮萩還是「盛裝」去錄音間,為房藍道公司的廣告錄音。
為了避免引起他人對雨夜的好奇,她選擇在晚上九點以後進錄音室,而且還是頂著一張經過巧心繪製的「油漆臉」工作。白天熟識的人會以為她是雨夜的經紀人;至於不認識她本尊的人,就算她畫成什麼鬼樣子,也不會過問的,除了……房藍道!
一想到他,諸葛妮萩的嘴唇不禁微微往上翹。
她一直喜歡隱藏在假相之下,作一個隱形人。而這一次,她真的徹徹底底作了隱形人。因為,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和他之間有過一段的肌膚之親!
在美國這個開放的社會裡,做愛做的事幾乎就像吃飯、喝水那麼自然。但她雖受美國文化的洗禮,骨子裡卻還是重視中國的傳統,她──是無法輕看「親密關係」的。
「雨夜小姐。」這時,錄音室的錄音師席多郎喚著她的藝名。
他們算是這兩、三年來在工作上的親密夥伴,除了他幾乎沒有人知道,她既是雨夜,也是雨夜的經紀人──妮萩。
這個日本籍的一流錄音師,在業界小有名氣,他不多話、也不愛挖人隱私,所以,這兩、三年來,他們合作無間,讓流行音樂界封他們二人為「天使搭檔」。
「雨夜,可以開始了嗎?」席多郎再次以對講機呼喚她。
她這才從沉思中回神,「對不起,席多郎。」
「沒事,你想開始了嗎?」他再次問道。
「嗯。麻煩你了。」她點了下頭,便在房藍道「賠」她的電子合成樂器前坐了下來,幾次試音之後,她朝那一臉鬍鬚的席多郎又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