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迷戀紫鳶尾

第7頁 文 / 宇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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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意外促使冷戰結束,他知道自己和關風穎之間緊張的氣氛會在今夜漸漸平緩。

    時間跨過午夜,小蛋塔聽了三章哈利波特的故事後,終於被夢神喚去,端木佟在浴缸裡洗去一天的腰酸背疼,經過走廊時,卻發現客廳裡有淡淡的光。

    睡眠是女人最好的保養品,關風穎為了在鏡頭前展現自己最美的容顏,從不晚睡。但,今天是怎麼了?

    一半出於好奇,一半出於責任,端木佟探頭向客廳張望。

    偌大的客廳只有淡淡的光,關風顆欣賞電影從不用DVD,她寧可選擇最原始的放影機,此時的她,就是獨自一人在黑夜裡欣常影片。

    "坐下來一起看吧。"她覺察到他的窺視,沒有轉身,只是輕輕道出,"如果你還不想睡。"

    被逮了個正著,端木佟聳聳肩,沒有拒絕佳人的邀請,坐到沙發上。

    茶几上有紅酒,已經喝了半瓶,關風穎搖晃著掌中的杯子,散發出淡淡的果香。原來她會喝酒,原來,淑女也有借酒澆愁的時候。

    "知道這部電影的名字嗎?"她忽然問。

    "嗯……"端木佟攤攤手,表示自己孤陋寡聞。

    "介紹我看它的人說,它的名字叫'LesAmantsduPortNeuf'。"她一邊說話一邊沉思,"好像還有個譯名,叫……'新橋戀人'吧?呵,不記得了,我不懂法文,否則可以自己翻譯給你聽。"

    "法國片呀?"端木佟一笑,"我平時只看美國片,難怪沒聽過,是一部很出名的法國片嗎?"

    "出不出名我也不清楚,但聽說有很多人喜歡它,特別是其中的女主角──茱麗葉.畢諾許,那時候她好年輕呵,一張臉怎麼拍都漂亮,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的第一部電影,就是模仿她的表演。"

    "哈,你在抄襲?"

    "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在抄襲,他們覺得我演得好極了,簡直是天才。他們不知道,我在那之前完全不懂如何面對鏡頭,每天都被導演罵,然後回家哭,就在導演要宣佈換掉我的時候,有一個人介紹我看了這部電影……"

    "於是你就找到了靈感?"端木佟打個響指。

    "我坐在放影機前看了整整一晚,仔細看畢諾許的一顰一笑,看她的沉默和淚水,還有調皮吹氣的小動作……天亮的時候,我像是忽然領悟了般,到了片場,我求導演給我最後一次機會,試鏡之後,他激動地跳起來,他對我這次的表演很驚艷!"

    "聰明的人總能在關鍵的時候省悟過來。"

    "不不,"關風穎澀笑地搖頭,"不是我聰明,是介紹我看這部電影的那個人聰明。"

    她的眼中一瞬間閃現出某種深邃的意味,在說到"那個人"時,哽咽地停頓了一下,端木佟立刻嗅出不尋常的氣息。

    "他告訴我,演戲的時候要忘掉攝影機,忘掉導演,忘掉周圍的燈光和一切,甚至忘掉跟我配戲的男主角,就像整個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就可以把自己的歡樂和憂傷大膽地釋放出來。他說,最重要的是保持一種孤獨的心態,藝術從來都是在孤獨中創造的。"

    他是誰?

    端木佟不敢冒冒失失地問,但他心裡已經暗自猜到。

    "這部電影是彩色的,還是黑白的?"

    話題猛地變換,端木佟不禁一怔。

    "彩色的吧?"他盯著螢幕瞧了又瞧,"不過有些片段好像是黑白的……你不是看了很多遍了嗎?"

    "對呀,一九八六年的片子,應該是彩色的。"關風穎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奇怪的笑容漾上臉頰,"阿佟,你一定很想問我,今天為什麼曾拿錯別人的包包,對嗎?"

    "忙亂中出錯是常有的事。"腦子裡雖然寫著濃重的疑問,但出於對美女的愛護,他決定絕口不提此事。

    "一個淡紫,一個粉紅,就算再忙再亂,也能一目瞭然……阿佟,我弄錯,是因為我分不清它們。"

    "什麼?"他微微凝眉。

    "呵,你還不明白嗎?我……我是色盲。"

    "色盲?!"端木佟斜著的身子頓時僵硬,瞪視的眸滿含震驚,大風大雨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乍聽到這個詞,卻讓他久久不能言語。

    "而且,我不是普通的色盲,"她的澀笑越來越濃,"我是全色盲。"

    思維周遊一圈,端木佟仍然不能理解這個詞的含意,他的世界色彩繽紛,如同明眼的人無法理解瞎子、耳聰的人無法理解聾啞、太陽無法融入黑夜……絕美容顏上那雙如秋水如寒星的眼睛,怎麼可能沾染上如此駭人聽聞的"絕症"?

    上帝雕刻了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卻忽然決定留個缺陷,開個小小的玩笑,有點惡意,無傷大雅,卻又毀了一個人一輩子的視覺。

    "你常常會把紅色和綠色看混?"端木說佟出他對色盲僅有的粗淺知識。

    "不,你說的那是紅綠色弱,他們比我走運,我是無論哪種顏色都看不見,有的專家說,我的世界只剩下黑和白,有的專家說,我的世界由深深淺淺的灰也構成,我不知道哪一種說法更準確,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任何顏色,所以也從不認識它們。"

    他的一隻手搭上她的肩,給予安慰。

    "你不會覺得我很慘吧?"關風穎看著他指尖的輕抖,莞爾,"不用可憐我,聽說太平洋上有個小島,那裡平均二十個人中就有一個全色盲,比起那些雙目失明的人,我們幸運多了。"她故作輕快地跳起來,"你知道嗎,有人曾經向我描述過各種顏色的樣子,所以,雖然我看不見它們,但是可以想像。"

    有人?一定又是"那個人"吧?唯有提到他時,她臉上的表情才會變幻如晚霞,興奮、激動、深情,彷彿初戀的小女孩。

    "他說,藍色是夏天清澈的溪水,綠色是凝滿露珠的樹葉,紅色是有著醇醇果香的葡萄酒,橙色是雨後的彩虹,青色是日暮的天空,紫色是憂鬱時的心情,粉色是早晨的薔薇,白色是我所能看到最淺的顏色,黑色是我所能看到最深的顏色……還有,像檸檬那樣的黃色,酸酸的、明亮的,它是……"

    "是什麼?"端木佟好奇地追問。

    "我忘記了……"關風穎臉上浮起一朵羞澀的雲。

    她肯定沒有忘記,只是不好意思說,像檸檬那樣的黃色,是她和"那個人"之間的小秘密。

    "你的朋友很浪漫。"他順口讚道。

    "浪漫?"關風穎顯然對這一稱讚不滿足,"他不止浪漫,他是真正的藝術家。"

    想要讓一個女子對她愛慕的男人客觀評價,是比摘星還難的事,端木佟也不強求。

    "我懂了。"他恍然大悟,適時解了尷尬,"我終於懂得你為什麼總是穿白色了。"

    "你先前以為是什麼?以為我在故作高雅?"關風穎笑問,"白色是我視野中最淺的顏色,最好辨認,我穿它,只為了方便搭配衣物。"

    "對對對,萬一紅衣配了綠褲,會被別人奚落。"端木佟連連點頭。

    難怪她的家裡也是一派素淨,道理亦然。

    "劇組的女同事總說我不愛和她們說話,說我清高驕傲……其實,我是心裡害怕。女孩子在一起總免不了要談衣服、談首飾,我這個色盲哪裡分得清藍鑽、黃鑽的?哪裡又分得清這一季的流行色,和上一季的流行色有什麼區別?所以,我只好一個人躲開……"

    難怪她的作風如此孤僻淡然,如同修女,而且,在社交場合害羞得有些不正常。

    "我喜歡看黑白影片,也不是因為我在學那些有品味的人懷舊,只不過,黑白和彩色,在我的視野裡沒有分別。"

    "其實這些個人隱私,你不必告訴我的。"她的坦誠換取他的同情,端木佟凝望著違眺夜景的背影,聲音稍稍變了調。

    "我只是想說……凡事都有原因,"她搓著手,話語忽然支吾起來,"其實……那天為了鳶尾花的事向你發脾氣,並不是因為我小氣……剛剛說了這麼多,你也應該可以猜到,有一個人對我而言非常重要,我一直在盼著他送花給我,那天終於等到了紫鳶尾,你……"

    苦笑湧上嘴角,端木佟終於明白了。

    她從電影說到色盲,暴露了自己全部的隱私,只是為了告訴他,那束花對她而言何其重要,不,應該說是為了告訴他,"那個人"對她而言何其重要。

    "那個人",他當然知道,小蛋塔的父親,她最愛慕的人──嚴明輝。

    之前,他曾叫大哥打聽,總部發來資料,讓他隱約看到事情的背景。

    嚴明輝,關風穎手帕交的丈夫,風流英俊,是傳說中才華洋溢的戲劇作家。他隨便寫的一個劇本都能創造收視奇跡,隨意一個動作都瀟灑至極,能讓任何女人愛上他,然而,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嗜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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