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宇璐
「哦,何以見得呢?」
「到處都可以見得——那時候紫芍姑娘回東域了,王爺天天在青樓裡買醉,醉得連那些賣酒給他的妓女都心疼了,寧可不賺銀子也不願再把酒賣給他了,後來,聽說紫芍姑娘遭了難,他才振作起來去救人!」
「可是,若溪為什麼要答應那門親事呢?」
「皇上逼的,他還把咱們王爺給軟禁起來了!」
「軟禁?不是吧!我可聽說若溪還陪著雪燕公主上街玩呢!」
「他們在前面逛,後面可是暗中跟著一大群御林軍呢!怎麼不是軟禁?」小四辯得面紅耳赤。
櫻桃噗哧一笑,「小兄弟,我有一句話要問你——你到這兒來,若溪知道嗎?」
「王爺不曉得……」他抓耳搔腮,「是我們一群跟著王爺出生入死的手下商量好的,由我快馬加鞭地到這兒來,請紫芍姑娘出山!」
這一回,連暮紫芍也笑了。出山?她又不是大仙!
「可你們有沒有想過,紫芍姑娘如何進京?如何避開皇上的耳目見著若溪?見著了之後,他倆又如何脫身呢?」
「呃……」小四頓時呆若木雞,「這個……倒是沒想仔細。不過我們在宮裡有些交情甚好的兄弟,他們答應到時候一定幫忙!」
「別人的客氣話你們也信!」櫻桃擺首,「就算他們真的願意幫忙,也不過是些看管宮院的宦官侍衛,到時候真的力拚起來,敵眾我寡,管什麼用?總得找著個說得上話的人才好。」
「說得上話的人?」這一句話倒提醒了暮紫芍,「嫂嫂,我倒認識幾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哦?」臉上呈現一抹驚喜,「怎麼不早說呢?是誰?」
「只是……我沒有把握她們是否願意幫忙。」
「那也總得試一試,這世上哪有什麼事是絕對有把握的?我總聽人家說,勝向險中求!」
兩個女子會意一笑,一個計劃應運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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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國似乎很久沒有出現這樣喜慶的氣氛了。這一天,街頭巷尾都在口耳相傳著一件鼓舞人心的大事——南閣王明若溪終於娶妻了。
男人們歡欣,是因為從此以後他們可以剷除一個強勁的情敵,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兒被這天下第一色魔勾引。
女人們歡欣,是因為她們的心上人終於有了幸福的歸宿。
大臣們歡欣,是因為從此可以跟夏侯國建立友好邦交,不用再為戰爭之事發愁。
總之,這種歡樂一傳十,十傳百,喜慶的氣氛很快感染到煜國的每一個角落。
當然他們不知道,還有另外一些人是不開心的,比如明若溪自己。
大殿裝飾得金碧輝煌,客人們杯觥交錯,笑語不絕。只有一個人沒有笑,他本來應是最該笑的人。只見他坐在新郎席上,絲毫不理會珠環翠繞的新娘朝他頻頻拋來的媚眼,彷彿一根筆直的木樁。
他反常的臉色,忙於寒暄的朧月夜與夏侯國君沒有注意到,忙於吃喝的賓客們也沒有注意到,忙於拋媚眼的新娘由於過多自信同樣沒有注意到。
明若溪頭一次覺得世間之大而無當,自己之渺小而無奈。
「溪兒——」一個聲音從頂上喝斥而來,他這才抬眸,似從夢中驚醒。
「你小子在想什麼呢?叫你好幾遍了!」孟太妃嗔怨,其餘老太妃們皆點頭。
呵,總算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沒想到這群刁鑽的老太婆在關鍵時刻竟成為了他的知己。
「沒什麼,酒喝多了,頭有點兒昏。」他勉強吐出一個笑意。
「駙馬既然身子不適,我們趁早回房如何?」雪燕公王關切道。
「雪燕,哪有新娘子這樣著急的?」鄭太妃取笑,「放心,還有長長的一夜呢!」
一陣哄笑,雪燕公主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多話。
「溪兒,哀家為你大婚特地準備了一件禮物,打起精神來,瞧瞧中不中意。」
孟太妃拍了拍掌,忽然音樂變換,四周光線化為五彩,客人們發現了此種變化也漸漸安靜下來——這只位高權重的「掌」頗具威懾力,在宮裡也只有朧月夜的號令能與之相比。
「舞者進賀——」宦官朗聲道。
鼓點敲響,只見有數名身材魁梧的舞者徐徐入殿。
眾人細看,才發現原來這鼓聲並非樂手所敲,那八名舞者肩上抬著一隻圓池般的鼓,而鼓上立著一名紫衣女子。
她輕紗遮面,舞服似魚鱗般閃閃發亮,裸露的臂間、頸間繪著精緻銀荷,彷彿墜入凡塵的仙子,一剎那奪走了滿堂賓客的視線。
她在舞蹈,那鼓聲便自她的赤足下發出,節奏點點,韻味獨特。
這就是老太妃們送他的禮物?呵,老太妃真是瞭解他的本性,知道他喜歡美女,便送上個可以觀賞的美女——但曾幾何時,他的稟性變了,這世間只有一個女子能讓他欣喜。可惜她現在對他而言,就像是在天之涯、海之角。
眼前的舞姬倒有一副酷似她的身材,那舞姿應該也與她水平相當吧。
紫衣女子愈跳愈快,腳下鼓點也愈來愈急,節奏變幻中,她旋轉起來,彷彿一隻天鵝,旋出絕美的舞蹈。
她衣袖飛振,袖上的閃光也愈發炫爛,她的面紗在鼓聲停頓之時,隨之滑落。
若不是這鼓聲的忽然停頓,明若溪也不會再度抬頭。他驚訝地發現,如果自己錯過了這一幕,會抱憾終生。
那面紗之下,是暮紫芍的臉。他日夜思念的人,從鼓上躍下來,走到他面前。
「溪,」清悅的聲音響起,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來見你,想問你一句話——願意跟我走嗎?」
賓客們隔了半晌,才一片嘩然,朧月夜也隨之反應過來,拍案而起。
「大膽女子!來人,把她拖出去!」
「皇上,紫芍是我的乾女兒,」孟太妃從容開口,「怎麼,連這個面子也不給哀家?是想把哀家一併拖出去吧?」
「老祖宗您……」朧月夜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兒臣不敢,只是您什麼時候……」
「紫芍在宮裡的時候,哀家就特別喜歡她。唉,咱們這群老廢物,日子無聊透頂,若不是她和溪兒每日跟咱們打麻將作樂,恐怕這一把把老骨頭早就悶進棺材了!咱們雖然年紀大,可記性還算好,總想著要給這兩個聽話的孩子一點獎賞。現在,機會總算來了,哀家無意中得知,紫芍跟溪兒兩情相悅,自然要幫他們一把嘍!」
「老祖宗,婚姻大事豈是兒戲?若溪今天要迎娶雪燕公主,這是舉國皆知的事,咱們大煜豈能出爾反爾?」
「這不難呀,雪燕公主也可以娶,」孟太妃嘻笑,「不過,得先問過雪燕這孩子,你願不願意給咱們溪兒做妾?」
「做妾?」雪燕公主彈跳而起,「我是公主,她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我做妾?」
「憑他們已有夫妻之實,而你和溪兒——還沒有!」
滿場頓時鼎沸,雪燕公主氣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我可聽說,南閣王明若溪素來風流,跟他有夫妻之實的女子應該不少吧?如果個個都登堂入室,那還得了?」她顫抖地反駁。
「對呀,跟溪兒有過夫妻之實的女子是不少,但只有咱們紫芍——懷有身孕。」
此語一出,連明若溪都驚愕得說不出話。
「若溪,你可是答應過朕的!」朧月夜逼迫道,「難道你願意為了一個女子,做背信棄義之人?」
「皇上您自己呢?」暮紫芍笑,「您是守信之人嗎?您敢說,這些年來從沒做過一件背信棄義之事?如果有,那麼若溪就沒有錯——他不過是在遵循一國之君的言行準則罷了。」
「你……妖女!若溪還沒回話呢,別以為他會答應你!」朧月夜頭一回氣得心胸激顫。
「他若不答應我,也成!」暮紫芍昂著頭,「那我就回鼓上繼續跳我的舞!」
回鼓上繼續跳她的舞?什麼意思?難道她不知道身懷有孕的人不能行為如此激烈嗎?明若溪幾乎想立即衝下席,穩穩地抱住她,不讓她亂動。
「妖女……你這是在威脅若溪!」
「對呀,算是威脅,怎麼,不能嗎?」暮紫芍反諷,「比起皇上您的『威脅』,我這份量無足輕重。」
一時間,朧月夜竟然答不上話。
「溪兒,你來——」孟太妃招手,明若溪順從地俯到她身邊。
私語俏俏,擦過耳際。「溪兒,你不必害怕你二哥,宮裡,還有我們這群老骨頭呢。我們能活到這把年紀,自然是有活到這把年紀的能耐。看,你二哥現在當了皇帝,平時雖然不可一世的模樣,見了咱們,也得畏懼三分。
「當初定下夏侯雪燕給你,是咱們這群老糊塗的餿點子,原先盤算著你做了夏侯國的駙馬,可以少受你二哥一點氣!那時候,你怎麼不說出紫芍的事呢?早知道,我們也不會犯這個錯了!幸好,現在彌補還來得及!溪兒,放心跟紫芍去吧,你二哥不能拿你們怎麼樣,至少,在咱們這群老怪物的有生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