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念眉
「你怎麼了?」他發現她一直處於焦躁不安的情緒中。
「我……我只是很捨不得,離開自己的生長的地方。」
「難道你就捨得離開我嗎?」他笑著輕撫她的頭髮。
「當然捨不得。」她可是奮鬥了很久,才美夢成真的。
「那就對了,而且星期三離開也不算太快,前幾天劇組的人發新聞稿給媒體的時候,居然發現有一家叫草莓日報的媒體,潛進會場,偷拍我們訂婚的情景,你不趕快離開,會成為狗仔隊跟監的對象。」
「你不喜歡訂婚的事被大家知道嗎?」她小心翼翼的開口。
「我不喜歡將私生活曝光在大家面前,那只會模糊我努力工作的焦點。」談及狗仔隊,他就一肚子悶氣,居然連他抽的香煙都會上報。
「哦。」她心虛的垂下頭。
「也不曉得他們哪來的通天本頜,居然連嚴密管制的會場,都跑得進去。」
「可是他們還是很有良心的,沒有公佈我的姓名跟正面長相,也算替我們保留一點隱私權。」她努力減輕自己的罪孽。
「他們本領那麼大,我看沒多久就會把你的底掀出來,搞不好連你祖宗十八代都會查得清清楚楚。」
「你很討厭狗仔隊嗎?」
「當然!」他的語氣十分唾棄,「那種像小狗似的扒糞行為,哪稱得上記者,連叫狗仔隊都玷污了小狗。」
純真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絕對不能對他招供真實身份,如果想保住秦太太的寶座,最好馬上向報社辭職。
事業和愛情果然難兩全。
「經濟不景氣,人家也只是混口飯吃嘛。」
「挖人家隱私、製造假象,為了銷售率把讀者和當事者像白癡一樣的耍、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這叫混口飯吃?」他大聲怒斥。
純真看著他對狗仔隊深惡痛絕的樣子,她的心往更深的黑暗沉下去。
當初大姊是念在她沒有一技之長,才會要求南宮社長和她簽下三年工作條約,沒想到這保「飯」條款,反而害了她。
「算了!不要把美好的夜晚浪費在痛斥『畜牲』的身上。」
「好。」明天一早她就趕緊向二姊籌三百萬元來贖回「賣身契」,然後和秦棧風趕緊離開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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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日報採訪組的辦公室裡,大伙準備好香檳和蛋糕,準備慶祝銷售再創佳續,同時替純真辦送別會。
「純真,恭喜你結婚光榮隱退,美夢成真變成秦太太。」阿丁舉杯恭喜她。
「失去你是本報社的損失,不過既然你有更好的前景,我也不能強留你。」組長感謝這小妮子不但保住他的飯碗,還讓他升職加薪。
「那三百萬的違約金,可不可以讓我分期付款償清,我二姊不願借錢給我。」二姊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守財奴,情願把錢灑在股海,也不願替她贖身。
「傻丫頭,那張合約我把它還給你,以後要是想回報社工作,我隨時歡迎。」南宮社長由鐵灰色西裝口袋中拿出契約書還她。
「謝謝社長。」純真親匿地倚在他肩頭撒嬌。
「你再這麼貼心,我不分給你一點遺產不行囉!」南宮社長撫著她的髮絲,這麼善解人意的小娃兒要遠嫁美國,他還真捨不得。
「純真,雖然不能常相見,但能常相憶。」阿丁一想到他的狗腿啟蒙老師要離開,心裡有點矢落,「如果在好萊塢有看到什麼頭條新聞,別忘了嘉惠我們。」
「我知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都能到美國參加我的婚禮。」大伙待她如家人,要分別這麼久,她有說不出的難過。
「我們一定會去參加你秦太太的加冕典禮,分享你的喜悅。」果然名師出高徒,阿丁諂媚的功力已和她不分軒輊。
「我離開以後,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想我的時候,一定要打電話給我。」離情依依的淚水已經瀰漫她的眼眶,「祝你們早日打敗香蕉日報,以報這場血海深仇。」
「乖,我昨天從印刷廠那裡聽到消息說,他們只做到月底,準備撤資回香港了。」他稱霸八卦報壇的大日子,終於來到了。
「太好了。」純真忍不住替他們高興,大伙繼續開香檳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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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棧風挾帶著滔天怒焰,從飯店一路延燒向草莓報社,憤然的身影踢開報社的大門,連大樓的警衛都無力阻攔。
他的表情黑煞得像剛從地獄回來,嚇得正在慶祝的純真一干人呆若木雞。
「棧風,你怎麼會在這裡?」純真忐忑的瞅著他。
「那你們又怎麼會在這裡?」他的語氣冷冷淡淡的,目光卻凌厲得足以殺死人。
「我們來草莓日報接洽清潔工作,他們要舉辦年度大掃除──」阿丁掰著借口。
「對。」大伙連忙點頭附和。
「台灣都用香檳和蛋糕當清潔工具嗎?」他冷哼。
「蛋糕和香檳是用來替我餞行,因為他們沒有其他空閒時問,所以……」純真硬著頭皮,努力掩護自己的真實身份。
「郝純真,你還要讓我當多久的呆子?」秦棧風將一疊報紙甩在她的臉上。
她的真實身份由報章媒體洩露出來,對他造成莫大的殺傷力,讓他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愚蠢,居然讓她甩得團團轉!
她被他凶悍的態度駭住,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叫她,為什麼?
她彎腰拾起報紙,上面斗大的標題寫著──
草莓日報特派記者假戲真作成新娘
香蕉日報將她的身份給披露出來了!
那串難堪的報導、扭曲的字眼,讓她像當眾挨了一記耳刮子,頓時紅了眼眶。
「你說啊?你還要讓我當多久的呆子?」他擒住她的手腕,厲聲質問。
秦棧風沒想到自己愛上的女人,居然是個騙子!一種被背叛的憤恨以排山倒海之勢席捲而來,衝擊著他的理智。
她默然的垂下頭,血色一點一滴從臉上消失,卻無言以對。
「你說話!」這算是默認,還是無言的抗議?
他多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樣,用傻笑的表情逗弄他,告訴他這一切全是愚人節的笑話,或者只是一場誤會、一個玩笑。
「你要我說什麼?」斗大的淚珠紛紛墜下,她連抬頭迎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你真實的身份是狗仔隊?」他抬起她的下顎,逼迫她面對他。
「沒錯。」
「檳榔西施的工作呢?」他多麼希望她說不是,說這一切全是八卦記者編寫的謊言。
「是為了去查三合會販毒和色情交易的證據。」
「清潔公司的事呢?」
「假的,但是他們是真的很盡職替片場的人工作。」
「你的表哥和親戚們呢?」
「他們全都是記者,不過他們是真的把我當成一家人。」
「這麼說訂婚喜宴的照片和消息,是你自己流傳出去的?」
「嗯。」
「所以這一切都是假的?」
原來他以為那個愛他愛得很深,全心全意付出的女孩,居然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她淚眼相對,不知如何回答。
「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有什麼是真的?」
「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承諾也是真的……」傷心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瀕臨崩潰的痛楚從心裡最深處湧出,「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有什麼資格要我相信你?你出賣我對你的信任、出賣大家對你的友情。」他悍然逼問,一把怒火衝至腦門。
「對不起。」她羞愧的無地自容。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錯誤嗎?」
「是不行……」她的心揪痛到無力替自己爭辯。
「如果今天人家不拆穿你的計謀,你準備瞞我多久,三個月還是三十年?」
「我曾試著刺探你的意思,但是你不喜歡……」她想不出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總不能說他鄙視她的工作,所以她開不了口,雖然這是事實。
「秦先生,你不要怪純真,我代表全體報社人員,向你致上最高的歉意,我們不應該為一己私利,而造成你的困擾。」南宮社長看著她被罵得狗血淋頭,非常不忍心。
「這件事不是純真的錯,是我們硬拍下這些照片,你要怪就怪我們好了。」
「這麼說你們是主謀,她是幫兇嘍!」秦棧風像發狂似的厲斥,令大伙十分難受。「郝純真,從來沒有人敢把我當成傻子一樣的耍,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們之間玩完了!」
「不要!」純真衝向前挽住他的手臂,「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可以失去所有的一切,但是我不能失去你──」
「現在你又用什麼身份在演戲?你的演技比我還好,不去當演員來當記者,真的很可惜。」
他譏諷的言詞令她難堪。
南宮社長眼看事情愈演愈烈,趕緊跳出來當和事佬,「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麼旺,有事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