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念眉
尤其眼前這兩位號稱是新銳導演和天才演員的最為嚴重,見到郝純情智商立即退化成只有七十的低能兒。
「老大,她可是我們的夢中情人……」歐陽驥按著差點因興奮過度而窒息的心臟,今晚他一定會作一場美夢!
裴其濬不屑地掀掀嘴角,「的確是夢中情人,不過卻是一簾惡夢。」
砰!木製的門板硬生生被撞開了——
「該死!你怎麼還沒走人?」裴其濬氣怒跳起,指著陰魂不散的郝純情。
他會如此生氣不是沒有緣由,某種意念在腦海逐漸鮮明起來,惹人焦躁。
沒錯,在這當口,他竟荒唐地湧出一個預感——她的闖入將嚴重威脅自己在工作室的權威,並且可能輕易奪走主控權。這讓習慣掌控一切的裴其濬惶然難安。
「你們不給我試鏡的機會,我是不會走的。」純情氣定神閒的擺好姿勢,不讓他們在她身上找著一絲破門而入的狼狽。
開玩笑,她有著鋼鐵般的意志力,玉女明星的站姿一擺,依然性感撩人。
「郝小姐,你聽不懂國語嗎?你太『老』了。」全心繫於拍攝進度和選角上,裴其濬壓根無視她的美麗。
狂妄地走到她面前,「一、二、三……」他扳著手指,仔細數著,「四、五、六、七,嘩,七耶,你足足老了最高年齡七歲呢!」
純情氣煞,錙銖必較的糾正他的錯誤,「是六歲又二百三十一天。」
「我不管數字上的差距,也不管你是不是魔性明星,我只知道我要找的是一位十五、六歲、清純可愛的女生來飾演這個角色。」裴其濬一樣大動肝火,第一次有女人敢挑戰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這亦是女人讓他失控的第一次,且是情緒上的失控!
「我有豐富的演出經驗,更有多項金獎頭銜,這些都是初出茅廬的小女生無法比的。」表面上維持無可挑剔、恰到好處的笑容,心湖卻掀騰起一股叫作恨意的浪濤——她真的恨不得殺了他!
「但、是、你、已、經、過、氣、了。」他再度踩上她的第二痛處。
過氣兩字猶如一場狂風般席捲而來,加速了凝聚於純情內心的火焰,終至燎原。
「儘管我沉寂了五年,但明星光環依然存在,仍舊具有一定程度的票房魅力。」上揚十五度角的性戚笑弧,僵硬的下滑五度,自貝齒問進出的幾個字,澄清自我身價持續存在、依然不凡。
「一個女人最可悲的不是年華老去,而是認不清事實,依然活在昔日美夢之中,不肯清醒。」
無情且犀利的字眼,再度往她的第三痛處踩去,用力踐踏。
裴其濬把連日來的煩躁與工作上的壓力,發洩在他們的對話裡,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越是無情的抨擊越能降低體內累積的煩躁指數。
「一個男人最失敗的地方,不是遇不到伯樂,而是讓一匹千里馬從眼前溜走。」純情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十七歲便周旋於現實且殘酷的演藝圈中,造就了她不屈不撓、伶牙俐齒的本事。
「郝小姐,謝謝你的建議,我很樂意接受。」接著,下達逐客令請她離開,「無奈我們這座小廟容不了你這尊資深的菩薩,還是請你另謀高就。』
「裴先生,我是給你機會!」這一刻,她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唉!一桶回鍋油已經很難做出美味的料理,只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懂個中道理,一直活在過往的美好裡自欺欺人。」他惡毒的譴諷,欲將她羞辱的體無完膚。
純情禁不住如此冷嘲熱諷的刺激,鼻翼翕張,不斷向他扔擲憤怒的白眼。
驀地,一個及時閃過腦海的念頭讓她拚命告誡自己必須冷靜下來,衝動只會誤事。
「裴先生,試鏡是我和導演的事,你有什麼權利千涉?」
使出小車在夾縫中求生的堅韌意志力,執意不妥協。煮熟的鴨子絕不能這樣飛走,成名在望的日子不遠了,她不能放棄!
「憑我是製作人,有統籌這部戲的主導權。」裴其濬昂起下巴,冷漠而不近人情。
「老大,我願意給郝小姐試鏡機會,她美麗動人的外表恰好能詮釋出祝英台的柔媚……」擔任導演的歐陽驥忙不迭插嘴,和偶像合作是他生平第一志願。
「老大,歐陽說的沒錯,且以我從小就是郝小姐影迷的人格擔保,她精湛的演技真的沒話說!」秦棧風也義不容辭的下場支援。
如果這個理由仍嫌不足,還有很多,他大可繼續補充:「再說我二十八歲都能『超齡』演出粱山伯的角色,為什麼你要拒人千里呢?」
「你們——」裴其濬幽暗的雙眸登時噴射出噬人的火花。
這群吃裡扒外的傢伙,他努力的為民除害、鏟妖除魔,他們卻處處與他作對。
眼前的禍水才在螢光幕前搔首弄姿三十秒,已將兩個男人迷得團團轉,日後拍攝將有三組攝影機,從服裝組、道具組、幕後製作團隊近百位人員,外加干名臨時演員,清一色全是男人,若錄用她,他的權威勢必面臨考驗。
「老大……」兩個男人加起來近一甲子年紀,竟露出小狗般可憐兮兮的目光哀求著弦。
美色當前,男性自尊蕩然無存。
導演是一部戲的靈魂人物,而他一手挖掘出來的鬼才——歐陽驥,竟出師末捷身先死!
至於秦棧風……他低頭審視兩眼呈現癡呆狀態、嘴角只差沒滴下口水點綴的那個沒用傢伙,忍不住一陣欷歡——
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看來這部「粱祝之蝴蝶紋身」命運坎坷,就連他的事業也將受到衝擊!
「何必浪費郝小姐寶貴的時間?」這個女人簡直快將他的耐性磨盡!
「她生得明艷動人、現代感十足,和劇中祝英台宜男宜女的扮相,時而英氣勃發、時而柔姍動人的個性設定,完全不符。」
「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純情的嘴角努力恢復上揚五度的微笑。
裴其濬看看歐陽驥、再看秦棧風,他們的表情訴說著某種堅定,大有沒有郝純情的加入,這部年度大作將陷入無限期拖延命運的意味。
儘管怒不可遏,他硬是吞忍下來,「好吧!」心不甘情不願的退讓一步。「你那麼堅持就讓你試!」
不過,他會再想出一百個……不,應付這種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女人,他得預先想好至少一千個打退她的理由才足夠。
他不會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更不可能讓一個女人毀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的金字招牌!
裴其濬妥協之後,歐陽驥立刻以手機調派工作人員,搭起燈架、攝影機,服裝、道具全在三十分鐘後搞定,並且將劇本拿給郝純情。
除了基本的走位、念台詞外,她還換上戲裡祝英台女兒身時的裝扮。
當她踏出化妝室,只聞全場工作人員抽息的聲音,接收到的是他們驚艷不已的眼神。
她卸下一臉濃妝,清麗的姿容上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唇若紅櫻,不點而朱。
當道具師調好風扇角度,隨著微風輕輕吹拂,宛如黑色綢緞的青絲揚起,明媚的眸子徐徐生波,惹人不覺心慌意亂,臨風弱柳的倩笑令眾多男人心折,輕靈、誘人的身段飄飄然,彷如出塵之姿。
「無言到面前,與君分杯水,清中有濃意,流出心底醉,不論冤或緣,莫說蝴蝶夢,還你此生此世,今生前世雙雙,飛過萬世千生去……」純情念著臨時背好的台詞,對著鏡頭開始演戲。
歷經五年的蟄伏,一見到鏡頭純情全身的戲胞蠢蠢欲動,欲罷不能的繼續演了一小段——英台到山伯墳前上香的戲碼。
沒有配樂、沒有道具、沒有燈光,憑著幾句對白和精湛的演技,就將一對情深意切的愛侶天人永隔、以身殉情的橋段演得入木三分,連來自美國聽不懂國語的製作小組,都被感動了。
裴其濬俊逸的臉龐陡然冷肅收斂,薄唇緊抿。
他太小覷她的魅力與演技,這個角色根本是為她量身訂作,那絲絲入扣的演技,的確令人折服。
「太棒了!簡直是祝英台附身。」歐陽驥首先恢復理智,鼓掌叫好。
「偶像!」秦棧風也叫,「你和我的夢幻組合一定可以刷新票房紀錄,再造影史奇跡!」老天,他已完全拜倒在她迷人的風采與演技之下了!
純情無視眾人愛慕眼神,戲一演完,立刻挾著驕傲神情,踩著自信步伐,朝他走來。
「不曉得裴大製作人,對我的演技有什麼看法?」挑高柳眉,眼底露出不馴。
她只關心裴其濬怎麼說她——她和他卯上了!
此話一出,旁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他們兩人,大氣不敢亂喘。
任誰都能感覺到他倆眼底的暗潮洶湧,氣氛隨著裴其濬的沉默持續僵凝。
「演得出女兒身的祝英台,不一定就能完美詮釋她男兒身時的英姿勃發。」裴其濬語氣悻悻然,雖然嘴巴不願承認,仍是無法控制自己,由衷地佩服起她扣人心弦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