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於媜
她看起來異常的不安,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看著他的眼眸明顯藏著恐懼。
他什麼地方嚇著她了嗎?他不解。他想伸出手去撫慰她,渝湘卻突然像瘋了似的嘶叫一聲,拔足狂奔至後院。魏伯堯一驚,急忙跟上去,剛到後院,卻見渝湘抱著果醬,用戒備的神態看著他。他煞住腳,遲疑著不敢過去。
他怕狗。渝湘緊抱著果醬好保護自己。
魏伯堯是桑頌聿的兒子,他一定站在他爸那邊,隨時會替他父親下手殺她滅口。
她還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她得查出澄怡的下落,否則她不甘心。
「告訴我薛澄怡目前人在哪裡!」她的聲音粗粗啞啞的,微顫抖著,透著害怕。
對她的問話,魏伯堯滿頭霧水。
「薛澄怡?她不是你朋友嗎?」
「告訴我她在哪裡!」她微退後一步,拉遠彼此距離。
「我怎麼會知道?她沒和你聯絡嗎?」
「你少裝蒜!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快告訴我,否則我放果醬咬你!」她威脅他,放鬆了左手的力量。
「魚兒,你一定是弄錯了什麼。」
「告訴我她在哪裡!」渝湘大吼,左手已完全鬆開。
被渝湘緊抱著而無法呼吸的果醬,在她鬆開左手的同時,掙脫開她的右手跳下來,朝魏伯堯跑去。
情勢頓時逆轉,渝湘失去可依恃的屏障,被果醬親暱的抓著腿的魏伯堯則僵立在原地。
「不論你誤會了什麼,請你先帶走它,好嗎?」
掌控權再度回到渝湘手中。
不論果醬會不會咬人,對魏伯堯來說都是一樣可怕。
「先告訴我澄怡在哪裡。」渝湘沒有抱走果醬的意思,也許這樣魏伯堯反而會說出實情也說法定。
「不知道。」
渝湘已聽煩了「不知道」、「不曉得」諸如此類的話,她再也聽不下半句,一個箭步,她抱起果醬,又一下子離他老遠。
「你仍舊不肯說嗎?還是果醬太小不足為懼?沒關係,我會找來更大只的狗,到時不怕你不說!」
「渝湘!」他受夠了她的無理取鬧。憑什麼他得知道薛澄怡的去處?他和她僅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啊!而她竟用他最害怕的狗逼迫他說出薛澄怡的去處,這怎麼可能?「我求你靜下心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你想騙我放開果醬?別妄想了。剛才和險些上了你們的當,這次我不會那麼笨了。」她把果醬摟得更緊。
魏伯堯緊握住雙拳,須臾,又將它們放開。
「我沒耐性陪你吵理由的架!」他邊說邊朝屋裡走,突然眼前人影一晃,渝湘已擋住他的去路,果醬並不在她手上。
「澄怡失蹤了。」她瞪著他的凌厲眼神絲毫不放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的人,打聽不到她的消息。」
魏伯堯想起小張曾對他說過,薛澄怡莫名其妙的辭了職,辭職書還是輾轉送到人事主任那兒去的,問是誰送來的,竟無半個人知道。他正納悶著此事有蹊蹺,果然就出事了。
「你請三天假就是為了找她?」見渝湘點頭,魏伯堯又問:「可有線索?」
渝湘冷笑。「人在你們手裡,竟還問我有沒有線索,不覺得可笑嗎?」
他該怎麼解釋他和此事毫無關係?
「你以什麼理由堅持薛澄怡是被我帶走的?」
「若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渝湘冷言道,冰冷的目光直射入他的眼中。
「OK!」他攤攤手,「我監禁了薛澄怡,為什麼?」
「因為你是桑頌聿的兒子!」
「我爸?這和他有何相干?」
「你不知道?」她懷疑的挑起單邊眉。假如他咬定死不承認,不僅她得不到有關澄怡的消息,更有可能將自己提前推入死亡之路。
「從剛才到現在,我一直無法理解你話裡的意思。」
莫非她真的走錯了棋?
渝湘一邊注意著魏伯堯的行動,一邊緩緩向旁邊移動。魏伯堯早已看出她的想法,往前跨了一步,攫住她的手腕。
「放開我!」渝湘對他一陣拳打腳踢,見他仍然不為所動,張開嘴巴往捉著她的手臂咬下去。
劇痛攻心,魏伯堯鬆開抓著她的手,另一隻手繞過身後提住她的腰,深吸一口
氣,單手將她的身子抱起來。
「放我下來。」現在渝湘的位置比魏伯堯略高,她扯住他的耳朵,使勁大吼,害得魏伯堯喪失聽覺能力好一會兒。
「閉上嘴巴,你這頑固的小女孩,我們需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談談。」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存什麼企圖嗎?你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封住我的嘴,一刀解決我的性命,那你們的陰謀就不會洩漏出去。我告訴你,作你的春秋大夢!你外婆已經知道了,只要我和她失去聯絡,她就曉得我出事了,到時你們的計謀就會曝光,永遠不會成功,你們這群奸詐小人這一輩子永不得翻身。」
魏伯堯一路忍受她的炮轟,好不容易撐到了書房,他將房門重重一關,和外頭隔絕了起來。
魏伯堯將她放進紅檜木桌後的舒適皮椅裡,自己另拉過計算機椅坐下。
「告訴我事情始末,你和我外婆又是什麼關係?」
渝湘咬咬下唇,略一思索,昂然迎上他的目光。
「我叫譚渝湘,今年二十二歲,大四生,薛澄怡是我的同學……」
渝湘將如何遇見魏李如,以及魏李如所開出要她混入魏宅調查桑頌聿的優厚條件,澄怡的志願幫忙,一直到澄怡通過電話後失蹤的事,全部告訴魏伯堯。
魏伯堯的反應異常平靜,像座雕像似的靜靜聽著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我說完了,這就是你要的事情始末。」批上句號,她等著魏伯堯開口。
魏伯堯站起身來,緩緩踱到書櫃前。
「照你這麼說,就是我爸意圖篡奪魏氏,而我外婆千方百計的想為我保住這個位子。既然如此,薛澄怡失蹤的事應該和我無關才是。」
「那可不一定!誰不知道魏家大少戀心於教職工作,你父親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打動你幫他,澄怡的事你自然有份。」
魏伯堯微怒的轉過身,大手抓住皮椅上的扶手,逼視著渝湘。
「若真是我殺了薛澄怡,你打算怎麼辦?」
「一命償一命,我會殺了你,然後自殺!」
兩人彼此瞪視,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讓誰,沉重的呼吸聲迴繞在耳際。
過了好一會,魏伯堯的眼光轉面變柔,一抹笑意浮上他的嘴角,緊接著是無法克制的大笑。
他往後退了一步,撞上書櫃,笑聲仍無法停歇。
「那不值得。」魏伯堯分析道:「第一,薛澄怡失蹤的事和我無關;第二,我爸絕不會是此事的主謀者,相反的,他想脫離魏氏想得快瘋了,他巴不得我早早繼任總裁,好讓他跟他的女友移民至澳洲……」魏伯堯止住笑,端詳渝湘的神情。
「那魏李如呢?」渝湘有些不耐,「難不成她騙了我?」
「也有可能,當年我父母親的婚事就是她用計促成的……」他頓了頓,似乎已理出一點頭緒。
「原因呢?你猜得到嗎?」
「魚兒,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要那一百萬做什麼?」
「我有權拒答!」她扭怩著不想說出。
「是見不得人的理由嗎?」
「胡說!」她猛跳起來,旋即坐下。「九年前,我母親過世時,念及社會對待女孩子的不公平,即使擁有和男孩子同等的學歷和才智,也得不到和男孩子相同的地位和待遇,所以她將畢生的積蓄,一共兩百萬元,各分一百萬給我和妹妹孟湘,讓我們在成人之後能無後顧之憂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並叮囑我父親,這筆錢的用途由我們自己決定,在可能的範圍內別干擾我們的志向。我們拿著在當時至少可以買下兩棟房子的錢,心裡也沒個底該如何使用它,索性將它存進銀行裡生利息,等長大後再來思考它的用法。」
渝湘停下來喘口氣,魏伯堯遞給她一杯剛沖泡好的玫瑰花茶。輕啜一口,她又續道:「升國中時,有一陣子父親的公司傳出經營不善的風聲,我們雖擔憂,但父親一如往常的態度,讓我們漸為寬心,認定這只是好事者傳出的謠言罷了。直到有一天,我放學回家,公司一位熟識的叔叔面有急色的跑來找我,說目前公司急需用錢,要我拿出我和孟湘的那筆存款應急。那位叔叔在公司待了十幾年,幾乎可以說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不疑有他,立刻將存款簿和印章交給他。父親回家後,我問他有關公司的事,他笑著說一切都是空穴來風,根本沒那回事。我再問他有關那位叔叔的事,他告訴我,那個人早在一個月前就辭職了,之後音訊全無。我才知道我被騙了。」
水霧迷濛中,渝湘的眼睛似乎也朦朧了起來。「我不敢告訴父親這件事,強制要求弟弟和妹妹守密,這一筆錢,我允諾會在大學畢業之前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