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水渝
好不容易捱到客人全走光了，至少人少了一點，她怎麼能不進去？今晚再不看醫生，她又沒得睡了！
叮鈴鈴……玻璃門上的鈴鐺響了，那聲音讓診所裡三個正有說有笑的人全愣了住。
都幾點了，怎麼還有人來？而且那牌子上明明寫著「已休息」啊！
「對不起，還看診吧？」一見到人類，許琪琪就自然地擺出模特兒站姿。「現在時間是九點五十九分。」
「呃，我們已經休息了喔！」一號小護士看到許琪琪那副模樣，打心裡就不大舒服。「牌子上有寫。」
嗯？可是、可是明明還不到十點呀！許琪琪心裡頭慌了一下，但職業笑容沒離開過她的臉上。
「你們這裡明明到十點的，現在還沒過休息時間。」她嬌聲嬌氣、指了指玻璃門上印的字。
「可是……」二號小護士也準備上前線跟這位有夠做作的模特兒決一死戰了。
「讓她看。」
後頭低沉的聲音響起，讓小護士們嚇了一跳，也讓許琪琪愣了一下。哇……好有魅力的聲音啊，看不出來那醫生的聲音還真是好聽。
哼！小護士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櫃𠕇，醫生都開口了，她們能說什麼？拿出一張初診單，啪地就放在桌上。
「小姐，初次看診請先填單子。」儘管很不願意，但面對客人總是要擠出笑容。
哦，許琪琪深吸一口氣，縮起小腹，婀娜多姿地走向櫃𠕇。
有沒有搞錯啊！兩名小護士看得簡直目瞪口呆。這女人是哪裡來的，走路非得那樣扭一下、扭一下的嗎？鞋跟這麼高還那樣走路，不怕腳扭斷嗎？還有，那種態度和表情是怎麼回事？她以為她是誰啊？
嗯？怎麼覺得她有點面熟？
「咦？你們怎麼知道我是初次看診？」許琪琪努力表現出所謂的「親和力」。
「那是當然的囉，一眼就看出來了！」一號小護士擠在前頭說著。「因為我們這裡沒有患者會頂著一個大濃妝、穿得那麼高貴，還走奇怪的步伐進來！」
什麼！這個女孩是什麼意思？模特兒要完美！完美她懂不懂呀？台步是隨時都要練習的，她們竟敢瞧不起這完美的職業？！捏在許琪琪手裡的筆眼看著就要斷了，強力電磁波也開始在空中交錯著。
「寫完了沒？寫完了就快過來。」後頭的醫生又冷冷地開口。「你不休息，我們要休息了。」
有沒有搞錯！這間診所是怎麼了？她之前有犯到他們嗎？為什麼一個個講話都是那個模樣！哼！她寧願不看！
許琪琪啪地甩下筆，一轉身就要走出去。
「現在去找任何一家診所都已經關門了，離開這裡就看不成醫生了。」醫生邊說，邊戴起手套。「你牙齒很痛吧？臉都腫起來了。」
腫起來了？腫起來了……
電光石火間，許琪琪用著連光速都自歎弗如的速度，奔回了醫生身邊。
「我的臉……真的腫起來了？」許琪琪眼底含著淚，求救似地看著醫生。
「身份證給小姐，她們幫你填資料。」醫生指指面前的躺椅。「請坐。」
沒有什麼事比腫起來更可怕了！那她今天早上拍照時，為什麼沒有人跟她說？天哪！照片拍起來會不會很醜？臉上會不會腫一大塊？
許琪琪迅速地把身份證扔給小護士，然後坐上躺椅。
「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許琪琪含著淚水，非常、非常誠懇地看著醫生。
這女人有病啊？醫生終於皺起了眉，一進來就做作得要死，現在又這副模樣，該不會是神經病吧？這也是有可能的，不然誰會盛裝還兼濃妝艷抹來這裡看牙醫？
「我盡力。」他挑了眉，故意露出一臉為難的樣子。「張開嘴巴。」
盡力？難道這麼難醫治嗎？早知道她就不要拖了，萬一臉消不下去怎麼辦？
「張開嘴巴。」這女人是聽不懂國語啊？
張、張開嘴巴？許琪琪緊閉起雙眼，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痛苦的、緩緩的張開了嘴。
「麻煩張大一點。」醫生用著不耐煩的口氣。「你這種寬度，連蚊子都飛不進去。」
嗚……這樣還不夠丑？還要大一點？許琪琪的眼睛閉得更緊了，要她做這種動作，乾脆殺了她還比較快──咦？
拿了器具，醫生直接就扳開許琪琪的嘴巴，她倏地睜大雙眼，看著醫生那雙深邃之眼，往她的嘴裡瞧──醜死人了！
「唔哦嗯啊哦……」她緊張地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變成一連串外星語言。
真噁心！醫生打從心裡咒罵著。瞧瞧這女人的粉底有多厚？簡直比水泥牆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眼影？睫毛膏？哼！那紅色的口紅還沾得他滿手都是。
哼，雖然碰不到他的手，但他還可惜了這雙可即時丟的手套呢！
「你忍多久了？牙齒這種事不能拖的，都差不多壞光了……這邊要拔掉……那邊也是，其他要照個相才知道牙根有沒有被蛀掉……」醫生簡單地看了一下，回首拿另一個器具。「這一顆會不會痛？」
「嗯呀！！」被醫生輕敲的牙齒，簡直讓許琪琪痛不欲生，她立刻緊縮起頸子。
「嗯，我知道會痛了。」醫生淡淡地看著她。「可以把我的手放開了嗎？」
咦？許琪琪愣愣地睜開眼，才發現她嘴裡……咬著醫生的一隻手！
「噗……」在看不見的地方有笑聲傳起，一定是那兩個從她剛剛進門起，就沒給她好臉色看的死護士！
顧不得尷尬不尷尬，許琪琪趕快把嘴張開，而醫生倒是沒說什麼或調侃些什麼，只是繼續為她治療著：藥、麻醉、止痛……很快的就醫治完畢。
「好了，明天請過來一趟，先把發炎的牙齒治好，才能開始進行拔牙。」醫生宣佈著，看了看手上的手套。
「明天還要來啊？」好不容易才感覺舒服點，明天還得來？
「不來也無所謂，痛死是你家的事。」醫生哼的一聲，把手套脫下來。
「喂，你說那什麼話？你是醫生耶，這是一個醫生說話應該有的態度嗎？」奇怪，為什麼這家診所都看她不順眼？該不會……是那個勁敵的男朋友吧？「從一開始到現在，你們都沒好臉色過，我又不是欠你的！」
「小姐，從頭到尾，有問題的是你。」醫生拎著手套，啪地湊近許琪琪。「麻煩下次來看牙醫不必化這麼濃的妝，也不必穿這麼高級的服裝，當然高跟鞋也絕對不是必備的。」
她、她的妝？許琪琪仔細一瞧，唔，醫生的白手套上是沾了不少粉了……欸，還有口紅……等等！她都不心疼她的粉底和口紅了，這個醫生是在鬼叫什麼？
「我的工作都是要化妝、要穿得這樣漂漂亮亮的！」許琪琪理直氣壯地說著，坐直了身體。
「你的粉底一看就知道全天候都在補妝、口紅也是剛上的，擺明了進我這兒之前又補過。」醫生把手套很不屑地扔進垃圾桶裡。「看牙醫沒什麼必要補妝的。」
唔……許琪琪瞪大了眼睛，緊咬住下唇。是、是啦，她沒有辦法反駁什麼，她的確剛剛在對面補過了妝，還特地檢查睫毛膏有沒有暈開、眼影有沒有糊掉、粉底還均不均勻、口紅有沒有脫色……
可是，那是因為她隨時隨地都要完美，記者可不會管你下班不下班！
「醫生！」一號小護士沒好氣地開口了。「她是許琪琪啦。」
嗯？嗯？一聽見有人似乎好像可能應該知道她的身份，許琪琪立刻把頭向左上方微抬十五度、眼尾上挑、嘴角扯開美麗的笑容、背脊打直、雙手置放腿上、雙腳併攏向右方微斜三十度角。然後眨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櫃𠕇識貨的小護士。
「那是誰？」這廂的醫生倒是一點面子都沒給。
「Kiki呀！現在當紅的模特兒，代言很多家化妝品跟保養品！」一號小護士正眼也不瞧許琪琪一眼。「沒想到是這種花瓶！」
滋……強力電磁光瞬間在診所綻放，火紅一片還差點波及過路的摩托車。
「模、特、兒啊……」醫生雙眼很明顯地露出不屑。「難怪會這麼做作。」
嗯？許琪琪狠狠地轉頭，剛剛這位只有一半臉好看的醫生說些什麼？
「我不管你是做什麼的，我是最討厭濃妝艷抹的女人，尤其來看牙醫，有必要化成這樣嗎？這裡又不是攝影棚。」他最討厭這種人了，難怪這女人一進門他就看不順眼。「走路也麻煩有點正常人的走法，衣服也不必那麼花，那麼做作只會讓人不舒服！」
「不舒服！」兩個小護士像合音天使一樣，在旁邊異口同聲地重複著。
青筋浮現在許琪琪精緻的臉蛋上，她受夠了！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這是一個只會看牙的世界，跟她那個以美麗著稱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許琪琪啪地跳下椅子，大步、大步地走到櫃𠕇，從小護士手中搶回身份證，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