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四方宇
「如果他因小栽而改變呢?」想起法西對小栽勢在必得的執著,羅睦天覺得這並非不可能。「法西曾說,他只要小栽,如果法西為她退下殺手的身份,讓豹眼殺手消失於世上,只是一名酒店經營者,而小栽也願意,那麼……成全又何妨,你不能說這樣的事不會發生。」
「很動人的判斷,只是在法西身上很難發生。」古聖淵斷然否定。「你可知當年法西找上我合作時,打動我的是什麼?他那天生的殺氣,法西那一身狙擊的高段能力,能在組織中脫穎而出,在於他本性中與生俱來的見血殺意,擁有貴族的外型,卻透著相當危險的氣息,他是名副其實的『豹』,殺人對他來說,就像用餐一樣,是件必須而自然的事。」
「這麼說你認為法西絕不可能卸下殺手的身份?」
「可能,但是先決條件是,他消除得了那身流於骨血的殺氣,否則他抑制不了自己想『殺』的感覺,那麼他一生都將與血腥相伴,這是能給小栽幸福的人嗎?」
「那麼……能接受且適應法西那天生殺氣和血腥的人,也與他本性相差無幾了?」
「有話你就說吧!欲言又止不是你的風格。」何時羅大律師對他講話有這麼客氣。
「你不願將小栽交給法西,是因為他的背景還有天生的殺氣,但是,當初能欣賞這些進而合作的你,實在也算不上正常!」
古聖淵橫睨著他,灰眸危險凜瞇起。
第六章
「好個刁嘴律師。」
「事關小栽幸福,我只希望別以偏執的一己之私來看待。」羅睦天持平道,「可柔溫婉清雅,當她還是喬皖的身份時,並不知你為復仇而娶她,當時的你殘忍、無情,以致每個人幾乎都想對可柔伸出援手,卻又知道你背負著不公平的血之仇,才沒揭破真相,但是不可否認,在你們相處那段時間,可柔確實改變了你,她讓你變得開始有人味,那麼又怎麼知道,法西不會因小栽長久的相伴而淨化掉自己的殺氣呢?」
「淨化?!」古聖淵扯唇。「你此行受雲軒影響不小,連這麼玄的名詞都能說出,難道你贊成小栽和法西在一起?」
「我若贊成,也不用追著法西跑!」追個殺手行蹤,可得頂著生命危險。「會這麼說,是因為法西對你並沒有真正做出傷害的舉動,若是以前的他,雖不至於殺了你,但擊傷你,讓小栽親眼見到而害怕,下這樣的警告,他是不會手軟的。」
「這非法西改變,讓我們雙方沒有真正出手的關鍵在於小栽,他怕過度逼迫造成反效果,當然,不可否認,對我這個往昔的合作對象,法西當時出手而不殺,就當還了我這份情誼。」
「顯然我們又有了不一樣的看法,只是,我實在好奇一點,小栽那頑強古怪的性格,我們都清楚,為她如此設想多種情況,就怕那丫頭都不會如你、我,甚至法西的意走呀!」
「你想說什麼?」
「小栽的一切簡直是眾人的傑作集合,大家都擔心她在法西掌中,那派耍賴習性,是否吃足苦頭?又該如何脫身?現在想想,搞不好多慮了。」
「願聞羅大律師高見。」古聖淵請教挑眉。
羅睦天細數地道:「老一輩寵出她的千金刁性,助長她的狡黠;遇事想賴時,那副死ㄠ活ㄠ也要壓倒人的模樣,是烈華的教育;精明能幹的商業能力,得力於你這位小爸的訓練;至於她受日本老太爺所教導的另一項才華,還有待環境來驗證,這樣集於一身的特性,我想真正的厲害的傢伙,搞不好是我們共同教育出的精靈小鬼,高見和栽!」
「這話倒不假!」古聖淵認同,隨又歎息搖頭。「可是也就因為如此才讓人擔心,這丫頭只要被惹到就從來不會認了,更何況法西玩的手段她不會服氣,以小栽的個性,形勢雖不屬於她,但她非常懂得隱忍一時,看情況來扭曲劣勢。聰明如她,應該早就看出法西對自己的獨特,這是小栽定會利用的地方。」
「這點果真令人擔心,小栽的頑性和聰明是同等的,就怕抱著好玩,對法西奉陪一場遊戲,這可得問你,這類計謀手法她向來跟著你學,你認為她若真有什麼打算,會怎麼樣進行?」
「將計就計,這也是商場遊戲之一。」從小教導的丫頭,揣測她的個性,這是最有可能的。「她會讓自己的反抗減緩而不招人懷疑,看似逐漸屈服,事實上已經想好脫身之道,若她真利用了法西的付出,那麼讓自己表現出似有似無的情意,絕對是最有利的,因為若失敗,法西反應出的怒火有限,又對自己不構成危險,這是聰明人的作法,而小栽向來不笨。」
「說真的,你們這對父女就某方面看來,挺讓人……啞口無言!」羅睦天走過去,拍拍好友。「感情遊戲=商場遊戲的生存法則,果然很像你的教育。」
「只可惜對象是法西,我想小栽所用的計謀被洞破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但是只要不是死局,她無論如何都會力拚這百分之十。」
「果真是虎父無犬女,真不知小栽這一點是天生的個性,還是後天影響的養成,絕不放棄那殘存的機率。」
古聖淵、古烈華姊弟倆,雖然外貌、個性都不同調,但有一點是一樣的,哪怕失敗率是99%,只要有%有可能成功,他們就絕不輕言放棄,小栽十足十像極這一點。
「就怕這丫頭遊戲玩弄過度,尤其法西的反應不可以常理推,否則遊戲的本身就是焚身吞噬的烈焰,她會真正見識到法西的狠!」說到這,自責也起,「再怎麼說,是我這個小爸讓法西對她有機可趁,尤其我曾那樣的傷害過她……」
「你說收養我是老天開你的一場大玩笑——你說你替仇人養女兒——你說你的復仇之路換得情何以堪——一切只因為……我是兇手的女兒!」
那聲嘶力竭的控訴,隨著滾出的淚水撼動他。
「你要殺我……在那個時候……你是毫不留情的想置我於死地……」
捧緊她痛哭失聲的面頰,女兒燙人的淚同時灼痛他的內心。
「……你不再疼我了,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想起那曾在他懷中痛哭失聲的愛女,泣喊的同時又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彷彿回到她小時候,為了讓他正視自己,哭喊撒嬌都得不到他的理會時,她開始慌了,最後乾脆放聲大哭抱住他,滿口怒喊的淨是;全世界、全古家,她最討厭的人是小爸……冷血動物、沒有良心、是條毛毛蟲、欺凌幼童……用各種十歲小孩能罵的,她努力罵到完。
只是口中喊著討厭,雙手卻是死抱不放,哪怕吼到聲嘶力竭,她也倔到底的,最後定要小爸將手放到她頭上撫摸,她才會破涕為笑,當晚必定抱著枕頭睡到他身旁,表示跟他和解。
想到這,古聖淵忍不住溫暖的笑意浮上,這個丫頭讓人傷腦筋,從小就頑皮又倔硬,偏又滑頭得很,遇強則彎,繞個圈裝傻,絕不硬碰,ど不過情勢,就會虛張聲勢,再不行就會賴,總之,她永遠要當理直氣壯,可以討公道的那一方。
「你也清楚,擁有小栽,讓我第一次瞭解呵哄一個小丫頭的感覺是什麼,第一次瞭解那份只想付出的溫暖是什麼,明知該給她鍛煉,明知寵將讓她受不得挫折,但是從領養她的那一天起,就見不得她苦、見不得她傷,希望歡樂永遠屬於她。」
聽似平靜的聲,夾在手指中的雪茄,卻因他過重的力道而凹陷。
「哪怕當時的我因薇兒阿姨的慘劇而有滿心的仇、濤天的恨,更不在乎這樣的情緒有多少人因此而受波及,但是,唯有小栽不同,我第一次希望仇恨不要沾染上我的女兒,那種黑暗扭曲的痛苦,一輩子我都不要她碰到,我要她在陽光下成長,我要她只有笑容,寧願她總是古靈精怪的不要懂痛苦是什麼感覺。」凝重的口吻有著絕然。「如果注定發生在小栽身上的事,身為小爸的我得無能為力的看著,與其見她傷痕纍纍,深陷黑暗中的痛苦,我會做下自己都不敢想像的決定!」
「聖淵……」
「你知道小栽來到古家之前的事嗎?」
「在你領養她之前?」羅睦天搖頭。
「我第一次見到小栽是她五歲時,當時我到日本探望筱原家族的三老爺。」
「三老爺,筱原清正。那位對小栽照顧有加的日本老太爺。」對此人羅睦天不陌生,小栽的成長,一直有位日本老者的參與。「聽說他是筱原家族中唯一位從政的人,在日本政壇擁有深厚的金權人脈,性格豪爽重情,見解頗有獨到之處。」
「他也是英浩叔的父親,確實是個性格獨特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