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陶陶
「惜兒。」他抬起她的下巴。「現在還不是很確定,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他不想讓她失望,他們已有多次落空的經驗。「等我確切確定了,我們一起去接她。」
「嗯。」她點頭,心裡很高興。「我還是想多一份期望,說不定這樣才會成真。」
他莞爾地摟著她。惜兒卻又擔心道:「可是你瞞著我的事,我──」
「惜兒。」
「我討厭這樣。」她低喃。「我討厭這樣。」
他在心裡重重歎口氣,無法回話。
惜兒的心情則有些難以調適,她為羅炎瞞她之事生氣,但卻又為梅姨的下落感到高興,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難過,還是該快樂?
於是她將自己的心情告訴羅炎,只見他微笑而寵溺地親她一下,沒有說話。
惜兒歎口氣,閉上雙眼,偎著他入睡,嘴角帶著甜甜的笑意。
第八章
第二天,羅炎的體力已恢復了泰半,他決定下午去一趟劉知縣府邸,因為整個早上都有人來探望,所以他無法分身。
令惜兒意外的是,影澄沒有和顧擎山一塊來,倒是阿嫻扶著唐祥雲過來探病,他的精神看來也好多了,只是氣色仍差了點,整個人也瘦了一圈。
顧擎山意外道:「怎麼不是翠櫻陪你過來?」
唐祥雲坐在他身旁,挑眉道:「為什麼她一定要陪我來?」
「還裝蒜。」顧擎山取笑道,誰不知道詹翠櫻對他情有獨鍾。
立在一旁的阿嫻解釋道:「因為今天又有客人來,所以小姐去招待客人。」
她瘦小的身子也因為這幾天日以繼夜地照顧唐祥雲,而更顯贏弱,大大的眼睛像是要吞掉她整個小臉似的。
惜兒拉她一塊兒坐下。「坐。」
「不。」她急忙搖頭。「不合禮。」
「沒關係。」惜兒說。
「放心,沒人會告訴翠櫻的。」顧擎山道。
「坐吧!」唐祥雲也道。「你都快變皮包骨了。」
若不是她照顧他,恐怕他度不過那段高燒,他對她很感激,也想把她當朋友看待,只是她老惦著主僕之分,差點沒把他氣死。
叫她一塊兒坐下來吃飯,她抵死不從,就愛站著,連騾子都沒她頑固。
「不好的。」阿嫻拒絕。
惜兒拿她沒辦法,只好由著她,不過倒是拿了些點心給她,她看起來比她還瘦,得吃胖些才行。
「你們兩個這次還真是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顧擎山唏噓道。
「那倒是。」唐祥雲說,只是這次的經驗也讓他領略到他一直不想面對的事實,羅炎的劍術在他之上,在他中毒之際,他可是清楚地瞧見羅炎對付敵人的模樣,再加上擎山也向他說過鄧老與他們二人對招時截然不同的神情,但他卻仍有些不甘心,他想與羅炎再次較量。
惜兒為每人倒了杯茶水,很想開口間他們如何受傷一事,但她也曉得沒有人會回答她的,這真是令人沮喪。
「怎麼不見影澄姊姊?」惜兒問。
羅炎想起早上的情形,其實一大早她有來過,只是惜兒睡得正熟,沒有聽見敲門聲。
她端了早膳過來,他沒有收下,於是她便又走了。
「她在『觀雲亭』,方才來的時候,瞧見她在練劍。」唐祥雲回答。
惜兒微點個頭,有些納悶,影澄總是最熱心來探望羅炎,結果都快晌午了,她還沒來過,有些奇怪。
「這茶不錯。」唐祥雲讚美道。
「這可是鄧老送的,惜兒送了我一大包。」顧擎山說。
鄧老?唐祥雲挑眉,很訝異,不過這倒讓他想起一件事。「等會兒我要上後山一趟,向鄧老道謝,要一起去嗎?」
羅炎頷首,惜兒道:「我們也要去。」
「那好,我也去湊個熱鬧。」顧擎山不甘寂寞的說。
他們幾人聊了片刻後,惜兒和阿嫻便離開房間,往廚房而去,她們得去端菜過來,大夥兒打算在羅炎房中用膳。
經過「觀雲亭」的時候,惜兒果真瞧見影澄在練劍,她的劍術看來怒氣沖沖,而
且毫無章法。
「我們過去看一下。」惜兒對阿嫻說。
「觀雲亭」是建在湖水上的一座亭子,遠處群山環抱,亭邊則有些大石頭,還有高大的樹木,只不過如今看來全是白茫茫一片,就連湖水表面都結冰了,再過一段時間,等冰都穩固結實,他們便能在冰上滑橇。
惜兒走至亭內,開口道:「影澄姊姊,你怎麼了?」她的煩躁全表現在劍法上。
「走開。」影澄冷冷道。
「你不舒服嗎?」
影澄皺起眉頭,沒錯,她是不舒服,她整個人亂糟糟地無法理出頭緒,而這全是因為羅炎冷淡的態度。
今天一早,她特地煮了早膳,好心端給他,他卻不接受,甚至拒絕讓她進屋,他為什麼這般對她?每次都把她的好意踩在地上,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甚至不曾拿出對惜兒的一點兒溫柔待她,她到底哪裡不如惜兒?在他面前,她小心翼翼,盡可能地討好他,為他設想,他卻從不領情,要她如何忍下這口氣?
「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飯?」惜兒邀約。
影澄收劍,香汗淋漓,愈練心愈亂。
「不必。」她回絕。
惜兒應了一聲。「那我走了。」影澄現在心情不好,她待會兒再來。
她和阿嫻轉身就要離去,影澄握緊劍把,一咬牙。「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啊?」惜兒回頭。
「你退下。」她對阿嫻道,但阿嫻有些猶豫。
「你先到廚房,我馬上就來。」惜兒道。
阿嫻點個頭便離開了。
「有什麼事嗎?」惜兒問。
「羅炎告訴你他為什麼會受傷了嗎?」
「沒有,他說過一陣子再告訴我。」
「你想知道?」
惜兒急急的點頭。「你願意告訴我?」
「你一直認為我們每次出去都是去談生意,對嗎?」她直視惜兒,她也要讓她痛苦。
「嗯。」她蹙眉。「可是,我不懂你們為什麼要練那麼可怕的劍法?」
影澄冷笑一聲。「你以為練劍做什麼?」
「炎哥哥說是為了防路上的盜匪。」
「不是。」
「那是為什麼?」
她淡淡地說:「殺人。」
「殺人?」惜兒的心震了一下。「殺什麼人?」
「這你不用知道。」
「殺人。」惜兒喃喃地重複。「殺人。」
「他為了你殺人。」影澄欺近她。「當你在那裡捉蝴蝶、哭哭啼啼的時候,我們練劍,不停地練,手都被打腫了,忍著淚不掉下來,而你呢?你呢?你知不知道你在這兒吃的穿的用的,全是他殺人換來的,你知不知道?」
惜兒震驚地看著她。
「你以為你們為什麼能留下來?那是有代價的,你是不是天真的以為莊主好心的收留你們?」她冷聲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他不殺人,莊主會讓你們留下?不要老是天真的以為這人間有多麼的美好,人性有多麼的善良,你的炎哥哥說穿了也不過是個殺人工具,不是你心目中完美的聖人,他練劍的目的就是殺人,不斷地殺人,你一定想不到你的炎哥哥如此冷酷吧!」
惜兒後退一步,淚水無聲滑落。「不……」她搖頭,不是這樣的。
「事實總是殘酷的。」影澄將劍收回劍鞘。「這幾年你在吃穿時,不知有沒有感到一絲不安,殺人換來的東西可是彌足珍貴的。」
影澄走過惜兒身旁。「你一定想不到在你心中溫柔的炎哥哥也會殺人吧!他可是為了你變成『殺手』的。」她傲然地邁步離去。
惜兒怔怔地站在原地,無法動彈,淚水恣意地淌下她的臉頰,她的心一陣揪緊。
炎哥哥是為她殺人的……是為她殺人的……
她所用的一切,全是他殺人換來的……
她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哭泣。「不是這樣的……」
他是那麼溫柔的人,不可能如此輕取一個人的性命,一定是影澄騙她的……
惜兒抽搐著,滿臉淚痕,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可是為什麼影澄的話仍字字句句撞擊她的心,讓她痛苦不堪,喘不過氣來。
她低頭將臉蛋埋在雙手中,不停哭著,她該怎麼自處?她似乎只會拖累炎哥哥,當年若不是她,他們也不會被趕出羅府,再者,若不是她,他也不會殺人,他全是為了她,都是她不好,是她不好……
她吸吸鼻,痛苦的淚,自她心底流出,卻無法流盡她的愧疚與自責,她到底該怎麼辦?誰來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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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澄帶著一絲快意離去,但心底的矛盾卻愈來愈大,說出那些話之後,並沒有她思像中那麼的快樂以及得意,惜兒痛苦的眼神,讓她產生一絲愧疚。
她甩甩頭,極力壓下心中那份自責,她只是說出事實,並沒有什麼不對,惜兒早該面對現實,她只是幫她早點面對,並沒有什麼不對。
「請問一下,惜兒小姐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