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葉雙
「好看,可是……」銳利的眸光在她臉上來回梭巡著,想要尋找任何蛛絲馬跡。
「那青兒也是說好看,所以我才這麼上的,別多心了。」房初傾順著他的話說,態度輕鬆中帶著微微的侷促,而這點並沒有逃過他的眸光。
大手一攬,便將她那纖捆的身軀給撈上了膝頭,赫勤天與她額對額、眸對眸的問道:「是我多心了嗎?」
「當然是你多心了,只怕是你為了養傷,陣日躺在床上,難免心悶了些,所以胡思亂想了起來。」
縱然在他審視的目光下,她心如擂鼓,可仍是扯著唇露出一抹恬靜的笑容。
時間差不多了吧!
臉上的蒼白已經逐漸掩飾不住,唐太醫開給她止痛的藥也已漸漸的壓抑不住蔓延週身的毒素了。
至於他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也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嗯。」挑起了眉,對於她的話赫勤天不置可否,只是定定地瞧著她。
她一定有事瞞著他,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事。
他傷的是胸囗,可不是腦子和眼珠子,光憑她臉上常常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迷惘和不捨,他便知道有事。
他與她日日同榻,夜夜纏綿,可每當他在夜半醒來,發現她沒睡,只是愣愣盯著自己瞧時,他就知道事情有異了。
再說她那驟變的態度,隱隱中流露出來不顧一切的神態,更是讓他覺得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她在擔心什麼?是她大娘嗎?還是初城……
「你……」
「你……」
他倆同時開囗,那十足的默契倒讓兩人相視一笑。
不想讓他有再繼續問下去的機會,房初傾沒有推讓,逕自開囗說道:「你還得躺下來休息呢。」
他見他的臉上出現抗拒的神情,又連忙說道:「可別不耐煩來著,那唐太醫說了,只要你乖乖再躺數日便能下床了,所以現下你得乖乖躺著。」
「可是,我想下床走走。」赫勤天露出一抹孩子氣的笑容上荻求道。
此刻的他沒有大將軍的沉穩和威武,更沒有一點點那日他們遇襲時的肅殺冷凝。
因為是面對她吧,正如同自己在面對他時,總是渴望可以毫不掩遮自己的情緒。
「不行。」她想也不想的便拒絕。
於是他大掌一撈,將她給撈上了床。
其實,他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之所以這麼賴在床上,自然是因為只要他躺在床上一天,便可以恣意的享受著懷裡的軟玉溫香。
「那你就陪我吧!」緊緊的摟著她,但心裡的疑惑並沒有解開,只是悄悄的存放著。
她不說,難道他不能自己查嗎?
他懷裡的這個倔姑娘,心裡鐵定藏了什麼事,他幾乎可以這樣斷言。
「就陪你吧!」房初傾家蕩產沒有抗拒,靜靜的偎著他,享受著這最後的幸福。這幸福,只怕之後不會再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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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倚半躺,模樣看似傭懶,但眸中的精光爍爍。
赫勤天向來是個即時行動的男人,一旦察覺房初傾的心中有事,便迫不及侍的想找人問個明白。
「說吧!」
「說什麼?」沒頭沒腦的一個命令,弄得任駱方只能呆愣愣地靦著他,完全不知道他在問些什麼。
「說說初傾發生了什麼事?」沒有拐彎抹角,沒有迂迴,赫勤天直言道。
「她……她……」支支吾吾的,任駱方知道自己不能說謊,可也不能不說謊,只能她她她個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駱方,你很想去守大漠嗎?」隨意把玩著手上的翠玉扳指,他瞼上笑著,語氣輕緩,可那眼神卻犀利得很。
如果他還有任何一絲的懷疑,那麼他現在可以確定上道宅子裡一定有事瞞著他,而且還可能是人人都知道,唯有他被蒙在鼓裡的事情。
「我不想!」想也不想的,任駱方便怪叫了起來,誰想去那種荒煙漫草的地方守著,他也想留在抗州,同老大一樣找一個娘兒們成親。
「那你就說。」沒多大的耐心同他周旋,見著他的模樣,赫勤天心中頓時充斥著不祥的預感。
「就是……就是……」深吸了一囗氣,任駱方以為自己鼓足了勇氣,可是一瞧見他那冷然的眼神,那氣頓時又縮了一半兒回去。
「就是什麼?我等著。」望著任駱方的欲言又止,他用著輕緩的語調催促著,心中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
駱方這傢伙平時總是大剌剌的直來直往慣了,他敢斷言,除非他被隱瞞的事是件天大地大的事,否則他不會是這種畏畏縮縮的模樣。
「這……這……」忍不住伸出雙手摸著自已的頸項,彷彿這樣便能保護他不被赫勤天扭斷脖子似的。
眼見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個字來,赫勤天索性不再作聲,隨手抽了支筆,又抽了張紙,磨墨開始寫了起來。
「老大,你在寫什麼?」
「派令。」頭也不抬地,赫勤天說道。
威脅人的方式,他向來深諳,所以他深信不會有自己問不著的事情。
「老大……」任駱方哀嚎著,搶身過去想要阻止他寫那張派令。
可他那求饒似的舉動卻換不來赫勤天半絲的同情,他只是冷眼瞧著他,繼續寫著。
「好啦,我說啦!」寧願被他的怒火燒死,也好過到大漠去被太陽烤死,任駱方除了屈從威脅之外,再無他法。
「我等著。」手中的筆還是沒有放下,威脅的意味依然濃厚,只消任駱方有半句假話,他便會大筆一揮,讓他去大漠數駱駝去。
閉上了眼,不敢直視赫勤天的眼,任駱方開始一古腦地說道:「就是那房家的婆娘心生不軌,用青兒爹娘的性命威脅青兒,要她對嫂子下藥,那時你身受重傷,在鬼門關前繞了又繞,沒人有那心思去防,結果……結果……」
「結,果——怎——樣?」幾個字都是從牙關迸出來的,雖然他的話還沒說完,但赫勤天的一顆心已經沉到了底。
「結果大嫂就喝下了那碗湯。」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索性全都招了。
「然後呢?」
輕輕的聲調帶著幾分的迷離,可任駱方卻知道,此刻老大的心情只怕已經是氣到了最高點,再也不敢有所吞吐,急急地說道:「然後大嫂怕你為了要替她尋求解藥,不肯安心養傷,所以逼著讓我發誓,要我不能透露半點風聲給你,否則她即刻走人。」
「是什麼毒?」他再問,一雙手已有想要往任駱方頸項上指去的衝動。
「就是……就是……」
「快說!」他低喝,手上那支狼毫筆「」地一聲,硬生生被折成了兩截。
望著那支斷筆,任駱方忍不住嚥了咽囗水,很難不把自個兒的小命和它的命運聯想在一起。
「唐太醫說了,是殘紅。」
出乎意料之外的,赫勤天聽到這個答案,並沒有如任駱方所預料的那般暴跳如雷,只是緩緩的起身,步至他的面前。
出其不意的給了他重重的一拳,拳方落下,任駱方已經跟跆跌倒在地,赫勤天居高臨下的瞪著他,咬著牙說道:「你不該瞞我的。」
「我也不想瞞你望!可是嫂子威脅要走,那時你又躺著,我沒轍……」任駱方咕咕噥噥地喊著冤,可誰理會他那麼多。
赫勤天腳跟一旋,已經往外急急地走了出去。
勤天,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答應我不要悲傷。
你為麼要離開?我要一輩子把你鎖在我的身邊。
一輩子太久了吧!
不想陪我一輩子嗎?
想,但……
但什麼呢?
沒事兒,你答應我好嗎?
我不會讓你離開的,一步也不會。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會離開,如果可以的話……
驀地憶起昨夜那段耳鬢廝磨時的對話,赫勤天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現下她只怕已經離開了。
那可惡的、倔強的女人,連面對死亡時依然倔氣得讓人忍不住咬牙切齒。
如果說她是刻意要挑戰他的怒火,那麼他必須恭喜她,因為她成功了。
成功的挑起了他的怒火,而且是澆不熄、滅不了的熊熊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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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初城早被調養得紅潤的臉龐如今整個刷白,他奔跑著,一心只想要找到可以給他答案的人。
他聽到人家說,姊走了!
他也聽到人家說,姊中了毒傷,不日便會離世。
他還聽說,那個下毒的人正是大娘指派的……
懷疑、憤怒和不信,讓他處於瘋狂的邊緣,他得找個人問清楚。
「姊夫……姊夫……」慌亂的他,連門都來不及敲便一頭撞了進去,門才開,
便見他那將軍姊夫向來自若威嚴的臉上被淚水劃過的痕跡。
他瞪著眼前的景象,怔愕著。
這代表著那些流言可能都是頁的,姊離開了,否則像將軍姊夭那樣剛直的男人怎麼可能流淚!
無力的滑坐在房門邊,房初城只覺心中一抹劇痛襲來,他知道自已真的失去了他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