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鍾毒

第14頁 文 / 海綠

    齊異見他關心自己,心中泛起絲絲甜意,微笑道:「不,我已經習慣這種氣候,而且我方才泡了溫泉,不礙事的。」

    真的好奇怪,羅剎不過是不經意流露出些許溫柔,便能令她心情大好……

    她還不明白自己對羅剎抱持著什麼樣的情感,可是她知道……她想和羅剎在一起,若是能再多相處些時日,或許能釐清這複雜的心清。

    「溫泉?」

    「對,你不知道溫泉嗎?就是北谷那潭冒著熱氣的池子。」

    「從沒聽過,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溫泉。」羅剎想起方才美人出浴那一幕,面上不禁微微一紅,甚感尷尬。

    齊異一張俏臉也立刻泛起淡淡紅暈,不大自在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清清乾澀的喉嚨,試著換個話題,「對了,之前你穿女裝時,我言語間多有得罪,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齊異面色略黯,輕聲道:「不,我知道自己穿女裝不好看,你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一想起這件事,她心裡就悶悶的,雖說過往她一心鑽研醫術毒物,並不大在意自己的容貌裝扮,可她畢竟是女子,被人嫌棄女裝打扮不好看,難免會打擊到女性自尊。

    可偏偏羅剎生得絕美無雙,自己與他比起來,可說是相差甚遠,就算她想埋怨也說不出口。

    羅剎見她神色黯然,心知此事對她打擊不小,連忙解釋道:「對不起,我那時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一直以為你是男子,所以見你穿女裝覺得很彆扭,一時心急,才會……」

    齊異揮揮手,自怨自艾地說:「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粗手粗腳,穿起女裝來不倫不類——」

    「不!不是的!」羅剎實在不忍見到她那落寞的神色,於是急急打斷她的話。「其實……你穿女裝很好看,就是因為太好看,我——」

    突地,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就怕一時忍不住將真心話傾吐,為兩人帶來無窮後患。

    鬼門門規之嚴苛、行事之狠絕,自己是親身體驗過的,他受罰不打緊,可絕不能讓齊異受到任何傷害。

    「你什麼?」齊異瞪大眼睛,不解地望著他,十分好奇他接下來的話。「你說話啊!」

    羅剎目光飄遠,神色有些僵硬,支支吾吾地道:「我……反正,你打扮起來很好看就是了。」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粉臉羞紅,竊喜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他點點頭,垂下眼睫,不敢再洩漏太多情緒。

    過去,他以為齊異是男子,還會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可現在知道她是女兒身後,他的心波動起伏,險些無法自己,若是不多加小心,隨時都有可能吐露心意。

    「謝謝。」齊異欣喜之下,也忘了追問他之前未說完的話。

    羅剎暗自鬆了口氣,溫言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趕快回木屋吧。」

    「嗯,我們出來這麼久,你想必也餓了,回去我就替你準備晚膳。」齊異巧笑嫣然,聽得他讚美自己,心情大好,對他更是體貼備至。

    望著她那燦若春花的笑,羅剎暗暗歎了口氣,「我們走吧。」

    看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再待在谷中,終有一日,他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意,這不僅害了自己,更會害了她。

    為了齊異,他只能離開。

    現下唯一的問題是,齊異尚未研究完他體內的毒,他若是開口要求離開,她必定不會答應,可若是就這麼耗下去,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與齊異相處得愈久,他怕自己愈是無法割捨對她的感情。

    羅剎愈想愈煩惱,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好方法。

    他究竟該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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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剎的煩惱並沒有立刻解決,反而拖延了好幾日,他一直想找機會同齊異說,可是一見到她的笑臉,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事情便這麼拖了下來。

    這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齊異在谷中摘取藥草,羅剎則陪在她身旁,幫忙拿裝藥的竹籃。

    從那日之後,齊異便換上了女裝,她矮身蹲在一簇深綠色的小草旁,「你瞧,這是珠光草,它的葉子是圓形的,像珠子一般,晚上還會發光,所以才叫珠光草,它能順氣通血,靜心養神。」

    羅剎愣愣望著她專注的側面,有些恍神。

    得不到他的回應,齊異抬起頭來,卻瞧見他正癡望著自己,似是若有所思。她微微蹙眉,不解地問:「很無聊是嗎?」

    他連忙否認,「不,你繼續說,我對這些藥草也很有興趣,你再多教我一些。」

    齊異微笑道:「不了,今日已採了不少藥草,我們先回木屋去,這些藥草可得好生保存,不然,到時製出的藥藥效會差很多呢。」

    「好。」

    兩人回到屋內,羅剎按著齊異的指示將藥草分放於各處。

    「謝謝你,你住在這兒,真幫了我不少忙呢。」齊異對著他甜甜一笑,真心誠意,煞是美麗動人。

    他心中一動,再也忍不住積壓多時的疑問,衝口問出:「你……為什麼會一個人住在這谷中?你的家人呢?」

    認識她至今,她始終是孤身一人,從未聽她提過關於自身之事,他早已暗暗困惑多時。

    「我……」齊異微怔,沒想到他會問起自己的身世。

    羅剎見她有些遲疑,以為她不願回答,連忙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想刺探你的過去,只是……只是想多知道些關於你的事,你若是不願意說也沒關係,就當我沒問過。」

    「你想知道關於我的事?」齊異望著他,眼中帶著一抹深思。

    羅剎……竟會開口問她的事……他只是單純地對她感到好奇嗎?還是有別的原因?

    「對。」羅剎臉色頗為尷尬,撇開頭,不敢望向她,更不敢再多說什麼。

    齊異沉思良久,靜靜凝視著他,在一段長長的沉默後,才輕輕笑道:「好,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你安靜聽著,別亂插嘴,不然的話,我就什麼都不說了。」

    他急忙應道:「好。」

    齊異望向遠方,淡淡開口:「很久很久以前,有—個醫術非常高明的大夫,他宅心仁厚,經常分文不取地為窮人治病,大家都很尊敬他,稱他為『神醫』。」

    聽到「神醫」兩個字,羅剎心念一動,突地想起一人,那人名為齊夏,在武林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齊夏不僅醫術卓絕,更難得的是,他有一顆仁慈的心,只要病人求他醫治,必定盡心盡力,甚至常常———費為窮人看診,因此上門求醫者無數,聲名如日中天,當時,武林中人都敬稱他為神醫。

    這位神醫齊夏,是不是就是齊異口中的那位神醫?他們兩人同姓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關係?

    儘管心中有此疑問,羅剎也不敢開口詢問,靜靜地聽她往下說。

    「那位神醫有個賢淑的妻子,他們生了一個女兒,雖然日子過得清苦,卻很幸福快樂。神醫的女兒見爹爹救了這麼多人的命,大家都對他讚不絕口,所以對爹爹十分崇拜,從小便立志學醫,而神醫也很疼愛這個小女兒,將一身絕藝都傳給了她。」

    聽到這裡,羅剎已能猜出齊異便是她口中的小女孩,只是,當年幸福的一家人,如今為何只剩齊異一人住在這谷中?

    「有一日,神醫家中來了一個身受重傷的漢子,那漢子渾身都是刀傷,鮮血淋漓,只剩下一口氣。神醫沒有多問,盡心盡力地醫治那漢子。」

    話說至此,齊異的臉上突地浮現一抹笑,一抹很淡很淡的笑,一抹包含著怨怒與仇恨的笑。那抹笑,冷誚至極,令人不寒而僳。

    「有了神醫的妙手醫治,那漢子自然是好得極快,可當他傷癒之後,不但沒有感謝神醫,反倒對神醫的妻子起了歹念。某日趁神醫出門採藥之際,那漢子竟強行闖入內室想姦污神醫的妻子,他身懷武藝,力氣又大,一介弱質女流根本抵抗不了,而神醫的妻子為了保全清白,於是咬舌自盡,當場身亡。」

    齊異唇畔仍勾著一抹淡淡笑意,笑容卻有著說不出的沉重、悲傷。

    「待神醫回到家中,那漢子早已不知去向,只見到妻子冰冷的屍體,和坐在一旁哭個不停的小女兒。那年,神醫的小女兒只有五歲,她親眼目睹了整件慘事的發生。」

    羅剎一凜,瞬間明白了許多事,他望著齊異,目光愛憐,心中萬分不捨。

    難怪她會一人獨居於此,難怪她的性情會如此古怪,雖行精妙的醫術,卻不輕易為人治病,反倒醉心於鑽研毒物,毒人多於救人,讓武林中人一聽聞她的名號便懼怕至極。

    齊異沒有留意到他那滿是柔情的眼神,整個人沉浸在痛苦的過往回憶中,她握緊雙手,面色蒼白如雪,目光複雜,是怨、是恨、是痛、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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