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唐浣紗
怔怔地躲在柱子後面看他們交談,兩人似乎是用法語,但是她一句也聽不懂,然後,她看到楮凱傑先行離開。
皖羚這時才走出來,眼神複雜的看著那名金髮碧眼的美女。她是誰?來自何處?為什麼要千里迢迢地來找褚凱傑?
她真的好想知道。
管不住自己的腳,皖羚也無法分析自己此刻的行徑到底妥不妥當,便筆直地朝眼前的女子走去。
看著直直走向自己的女孩,蒙妮卡挑起細眉,在心中揣測這個女孩的身份。她會不會正好是……
「你好,我……我叫陶皖羚,很抱歉打擾了你。」皖羚以英文開口。「因為我剛才看到你跟褚凱傑在交談,請問……你們是朋友嗎?」皖羚一顆心莫名地緊縮,她感覺得出這個金髮女人身上帶了股特殊的訊息,一種她不願意面對,卻又不得不接受的詭異訊息。
果然是陶皖羚!蒙妮卡下動聲色地冶笑。呵,真是得來全下費工夫。
「你奸,我叫蒙妮卡,來自巴黎。我們坐下來聊吧!」她笑裡藏刀地拉著皖羚坐下來。哼,褚凱傑,你膽敢對我視若無睹,我就要給你好看!
蒙妮卡動作熟練地點起煙,微笑地睨著陶皖羚。「褚就是住在你們家經營的民宿吧?對了,他應該沒有向你提起他的工作吧?」
「他的工作?沒有。」皖羚茫然地搖頭,心底的不安感更加擴大。她想起今天中午,當凱傑提起他的職業時,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到底……他在顧忌什麼?
或者應該說,他有什麼事是不想讓她知道的?
果然沒有!蒙妮卡很得意自己猜對了。呵呵,這樣就有好戲可看了!
她裝模作樣地搖頭歎氣。「唉,褚就是這樣。不過,也不能怪他太過謹慎啦,畢竟發生那件事後,他的確必須事事小心較好。」
「什……什麼事?」皖羚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她覺得好像有一股毀天滅地的黑潮就要朝她撲來,可她卻無力抗拒、無力閃躲。
「喔,那是前一陣子的事了。」蒙妮卡吐著煙圈,很流暢地說出已想好的台詞:「褚不是普通人你知道法國名牌SYL吧?」
皖羚被動地點頭。YSL不只是法國名牌,它的地位跟chanel並駕齊驅,雙雙引領全球時尚潮流。
「褚就是YSL的首席設計師,也是最神秘低調的華裔設計師。」蒙妮卡微笑地看著一臉震驚的皖羚。「我知道他不會跟你說這件事,因為他早就被當年那個女人給嚇壞了。」
皖羚的臉色一直發白,而蒙妮卡則愉快地繼續道:「褚在巴黎以一個華人的身份成名後,就吸引了不少想攀權附貴的女孩。他很喜歡度假,有一次到日本去時,跟當地一個女孩有過一段戀情,原本一切都很美好,但當女孩知道褚居然是YSL的首席設計師之後,她就露出了貪婪的本性。她死命地纏住褚,不但硬追到巴黎,甚至日夜跟蹤他,還亂放話給新聞媒體,說褚已經跟她求婚了。那一陣子,褚真是被她整到快精神崩潰了。所以,後來不管他去哪裡度假,都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份。那種死纏爛打的女人啊,真是碰過一次就夠嘍!」
其實這件事只有一半是真的!當年,褚凱傑的確曾到日本度假,但他並沒有跟那名女孩交往。女孩是日本某大報的千金小姐,由記者處得知褚凱傑獨自赴日的消息後,便一廂情願地糾纏他,還一路纏到巴黎去,把他的生活鬧得天下大亂。
原本褚凱傑行事就很低調,經過這個事件後,更是鮮少向陌生人提起自己的身份。蒙妮卡就是清楚這一點,才敢拿它當賭注,好逼退陶皖羚。
皖羚沉默地聽著,一顆心急遽地下沉,彷彿即將沉到深不見底的黑洞裡……
不是不是!她很想大聲反駁這個女人所說的話,她很想說凱傑不是這樣的男人,她更想搗住耳朵大叫說她不要聽了。
但……
許多畫面陸續飄入她的腦中。她想起凱傑來到台東後,的確絕口不提自己的任何私事,甚至……皖羚的心弦抽痛著,甚至在他們最親密的時刻,他也不肯向她說明自己的來歷。他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歷歷在目。
他在顧忌什麼?皖羚心痛到幾乎要落淚了。顧忌歷史重演嗎?他認為她陶皖羚也會是個大麻煩,一旦知道他傲人的身份後,就會死死纏著他不放,所以他什麼都不肯說?他像一道謎,一道她永遠也解不開的謎……
好累、心好痛……她整個人像是被丟到驚濤駭浪中衝擊、漂浮著。突然,她聽到一旁的蒙妮卡又悠閒地開口。
「對了,我是褚的經紀人,之所以會由巴黎趕來台灣,是因為我接到他的長途電話--褚向我求救了。他說在這裡,好像又有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拚命纏上他,他很怕屆時會脫不了身,所以要我趕緊過來幫忙。」
脫不了身?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皖羚身軀狠狠一震,她要自己冷靜,但、但……突然接收這麼多驚人訊息的她,要如何冷靜?
她的心被踐踏得像是一攤爛泥。她好想相信凱傑,但,他為何不肯告訴她他的身份?
難道在他眼底,她跟那個日本女孩或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差別?他只是來度假、來找新鮮感的,玩膩了就想走人?他很害怕麻煩,很害怕她這個叫做「陶皖羚」的大麻煩?!
她的臉好熱好熱,像是被人摑了無形的好幾巴掌,可身體的溫度卻一直下降,指端冰冷到駭人的地步。真的是這樣嗎?褚凱傑之所以一直隱瞞他的來歷、他的身份,就是害怕惹麻煩嗎?
皖羚想哭,卻悲哀到哭不出來。事實已經清清楚楚地擺在眼前了,她還能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蒙妮卡滿意地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知道自己成功了。呵,像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最好騙了,單純的她根本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蒙妮卡優雅地起身。「我得去幫褚處理一些事,先走了,再會。」
目的已達到了,蒙妮卡笑容滿面地搭上火車,留下皖羚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候車室裡。
金髮女人所說的話和褚凱傑的臉輪流在她腦裡重疊、盤旋著。她想起日本女孩鬧出的那件事,也想起凱傑談到自己的職業時,那三緘其口的表情……
絕望像是深不見底的古井,彷彿有一雙可怕的手一直把她往井底拉。她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樣?她能相信凱傑嗎?如果他信任她、愛她,為何連最基本的職業都不肯讓她知道?
他到底是怎麼看待她的?他只是心存玩弄嗎?在她全心全意地愛他、奉獻自己之際,他是否在心底冷笑她的單純、笑她的天真愚昧?是否正計劃著該如何脫身才能不惹麻煩?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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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褚凱傑還沒回來。一看到那張大床,隱忍已久的淚水突然滾滾而出。淚水是屈辱的、是悲傷的,她多渴望能以眼淚來淹沒自己。
瞧她鬧出了多麼大的笑話啊!她以為上天終於垂憐她,在她飽經愛情創傷之際,賜給她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但,但……
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皖羚真的很想取笑自己,但臉部卻僵硬到笑不出來。事實上,她希望不只是臉,她的全身、她的感官、她的靈魂,都一併僵硬麻痺吧!
室內的空氣變得陰冷詭異而稀薄,皖羚忍住熱淚,匆促整理好簡單的行李後又奔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她只知道--她要離開這間木屋,離開殘存著褚凱傑味道的房間!她下想再看到他,永遠都不想!
跌跌撞撞地奔下山,冷冽的山風刮來,寒入骨底……
第七章
兩個月後?台北
皖羚正在廚房準備簡單的宵夜,她的室友吳意琴開門走了進來。
「你回來了?今天又加班啊?是不是快逼近截稿日期了?我煮了兩人份的什錦面,一起吃吧!」
意琴把一封信硬塞到皖羚手上,盯著她。「你明知信箱裡有信,為何不肯拿?」
皖羚假裝在注意爐火,不願直視意琴。沒錯,她要搭電梯上樓前,的確曾瞥到信箱裡有東西,但,她不想拿。
不想面對。
「又是褚凱傑寫來的。」吳意琴認真地看著她。「皖羚,我不知道你跟他到底有什麼誤會,但你總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吧?兩個月前,你突然一臉蒼白地連夜北上,跑來找我,要求繼續當我的室友。你想搬回來住當然沒問題,但我真的覺得很不對勁,你回台東那一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跟這個叫做褚凱傑的男人有關,對不對?」
「不要問了……」皖羚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不,今天我一定要弄清楚!」意琴把爐火關掉,強迫皖羚面對她,嚴肅地道:「這兩個月來,你一直推說心情不佳,要等情緒平復後再向我解釋一切。但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你還是什麼都不肯講,我卻不斷收到你母親由台東轉寄來的信件,每一封都是楮凱傑遠從巴黎寄來的,他天天寫信給你,你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