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唐婧
棘剛雖然在發脾氣,但是一看到女兒那通紅的眼皮和凍紅的小鼻頭,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就又讓他軟了心腸。
剛剛是太凶了一些,茉陽都給他嚇哭了。
他心傷老友病逝,情緒難免受了影響。
「父皇,您不知道,他扔了我好幾個雪球,疼死我了,我一時氣不過,所以……」她噘起小嘴,「我本來打算他一求饒就放了他。
「誰知道那傻瓜脾氣拗得很,就是不肯認錯求饒。我沒有台階下,只好叫人把他做成雪人。」
「你的面子固然重要,別人的生命也是很珍貴的呀。」
她叫侍衛把雪全往他身上堆,把他埋在雪裡做成雪人,難怪怎麼找都找不到,就算看到院子裡有個雪人,也壓根不會想到裡頭藏了個人。
「我知道,所以打算趁天黑沒人的時候偷偷把他放出來,誰知道天總是等不黑,人又那麼多走來走去的。我也急嘛!就是找不到機會呀。」
她也擔心凍死人該怎麼辦,心虛得很!
人家她是公主,在屬下面前得留點尊嚴和面子,如果她這麼容易就放了那個傻瓜,會被笑的。
她貴為金枝玉葉,居然拿個平民百姓沒辦法?這是面子問題呀。
「不管怎麼樣,你就是不應該仗勢欺人。有時候想差了一步,後面想補救都來不及。
「這次給你個教訓,凡事要三思而行,別老是這麼莽撞。」
「知道了啦,父皇,您總不能要我去跟他道歉吧。他也有錯呀,他要是不那麼小心眼的用雪球扔我,我也不會生氣。」
「你要是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又怎麼會來扔你雪球。」
「我……」她一跺腳,「好嘛!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先去招惹他。」
要確定他是不是人方法有很多,偏偏她選了最簡單但後果最麻煩的那一種來確定。
早知道走過去看一看就行了,也不會引來這些麻煩。
「真的覺得是自己不對?」
棘茉陽嘟著嘴,點了點頭,「嗯。」
「那麼你到御醫那去拿藥,給宇文執送去,你把人埋在雪裡,害人家頭臉都給凍傷了。」
「我去喔?」那她的威風不就沒了,以後這個傻瓜還會怕她嗎?
不過,以後恐怕也見不著了。明天他們就要回京,她聽宮女們說父皇叫宇文執留在這裡守孝。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被雪球打痛,其實想想也滿有意思的,如果再有機會她一定不發脾氣,好好的玩一場。
「你去這一趟回來朕賞你官做。」
「咦?什麼官呀?」她眨眨大眼睛,好奇萬分的問。
「你先去,回來再告訴你。」
「不要啦。」她愛嬌的說:「您現在說嘛!否則我心裡老掛著吊桶,沒一刻安穩。」
「好吧。」棘剛笑道:「你到格蘭斯念了三年書,一定學了不少他們的長處,書也讀了不少。父皇想讓你跟著左相做事,幫幫他的忙。」
「那我算什麼官?」真的讓她當官?天呀,那她不就有好大的權力,可以做很多她想做的事嘍?
「封你為右丞相。」棘剛神色一正,「你得拿出本事來好好做,別讓朕失望。念了這麼多年的書,總算派得上用場了。」
「啊!」棘茉陽想到什麼似的驚叫一聲,隨即趕緊搗住嘴巴,眼睛因為驚訝而瞪得大大的。
棘剛關心的問:「怎麼啦?」
「沒事!我拿藥去給宇文執。」她連忙告退,飛也似的溜了。
完蛋了、完蛋了!父皇叫她當右丞相,要用她學到的知識幫忙做些大事。
這下慘了!她到格蘭斯去壓根不是讀四書五經,當然也不是學政治軍事國家法治。
人家她學的是如何梳妝打扮,怎麼樣剪布裁衣,織錦刺繡,有一段時間還熱中學胡旋舞、釀酒、做點心。
她跟同儕們花了很多時間邊學邊玩,的確學會不少東西,可就是沒碰過書本……
這下可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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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執神色木然的燃著冥紙,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取出和焚燒的動作。相傳這個火不能熄,它的光明將引導死者走過漆黑的幽冥路。
他要讓它保持在最光亮的狀態,他不希望父親跌倒。
橘紅色的火光在他眼前跳動著,縷縷的白煙將他的雙眼熏紅了。
他聽到一陣腳步聲。
那聲音很輕、很慢,似乎在他背後幾步的地方停住了,那人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前進。
躊躇的棘茉陽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走到他身邊,遞出了那瓶藥,「喂……」喊人家餵好像太不客氣了。
「呃,宇文執,這是擦凍傷的藥,御醫說擦個三次就會好,連疤都不會留下來喔。」
他不理她,彷彿地上沒有她的影子,耳邊沒有她的聲音,她的人並不在自己身旁。
棘茉陽蹲在他旁邊,把那瓶藥放在地上,輕輕的說:「我、我很抱歉啦。」
她偷偷的覷了他一眼,看他英俊的臉上毫無表情,不由得一股氣往上衝。了不起呀!本公主在跟你賠罪耶,裝什麼聾子嘛!
可是一看到他紅腫的雙眼,她的氣又消了。人家剛死了爹呀!心情當然不好,沒罵她一頓算是禮貌了。
「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喔。」她小聲的說,拿起旁邊的冥紙也幫著燒。
「明天我要跟我父皇回京去了,所以我要來跟你說對不起,是我太淘氣了。」
「滾開。」宇文執看都不看她,冷酷的道。
棘茉陽瞪大了眼睛,眼前這情況充分印證了何謂「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這句話。
「我……算了,你心情不好我知道。」她悶悶的咕噥,「藥在你腳邊,別踢倒了。」
說完,她站起身來小跑步的迅速離開。還好這裡四下無人,沒人知道他這麼無禮的對待她,不然為了維護身為公主的尊嚴,她又要跟他吵一架,說不定還會打上一架。
那父皇又要說她淘氣了,唉,公主真是難當呀。
不知為什麼,宇文執低頭看著那瓶藥,像是在考慮什麼似的。
最後,他握住了那瓶藥把它放進懷裡,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他在想他爹的那番話,想著他的遭遇,想著他壯志難伸的無奈,想著他為國犧牲、賠上了清白的、背上了罵名的辛酸。
他真的要跟爹一樣嗎?
他會無怨無悔嗎?
他真的要這樣的人生嗎?一枚盡忠職守的棋子,無論主人為了什麼原因,將你擺到什麼地方,你都要學著體諒?
朝廷上下的團結一氣,比你一個宇文秀來得重要。
為了平衡這些聲音,犧牲你是必須的。
朕有苦衷,請你體諒呀!
棘剛跟父親說的話不斷的在他腦海裡盤旋著,有一天他也會因為皇帝說出這樣的話而含笑九泉嗎?
他要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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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糟了!糟了!」棘茉陽咬著指甲,在千秋亭裡轉來轉去,愁眉苦臉的。
「茉陽,你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賞花嗎?」
「母后,我哪有心情賞花。」她拉著她的手求道:「父皇真的封我為右丞相,我做不來啦。」
皇后笑著說:「我看你這官是虛街,你父皇逗你的。」
「真的嗎?父皇真的不會叫我辦事?」頂著這名兒是挺威風的,不過叫她辦事要是砸了,她可是不負責任。
「若是大事交給你辦我也擔心,小事就馬馬虎虎,將就著用啦。」
她一跺腳,嘟著小嘴不依的撒嬌,「哎呀,母后,我是真的怕搞砸了咱們棘萱國的的國威,您還說這些風涼話笑我。」
「你父皇比你還小心呢。人家格蘭斯有女試,效果還不錯,咱們當然也要學上一學,封幾個女官,給女人掙點威風。」
「人家她們那是循規蹈矩,一步步來,官自然做得八面威風。我是半路出家,鐵定是個半調子。」
父皇還真是大膽,一次就重用了四個經驗全無的女官。
「那也沒什麼,有事跟人請益不就得了?再說,你是皇上的金枝玉葉,有什麼人敢來刁難你?」
棘茉陽的信心被皇后越說越足,想到當官的威風,她就忘了擔心,「說的也是,要是出了事,也不會是什麼大事,頂上還有左相看著呢。」
「當然啦,你父皇也是不放心才這麼安排。」
「嗯。」棘茉陽笑咪咪的說:「其實想想,我若去當個青天女巡按也不錯,深入民間,瞭解百姓,平反各種冤屈,用想的就覺得風光。」
「你父皇才捨不得你出宮呢。」皇后摸摸她的頭,「跟著左相好好學呀,可別輸了新的左丞相。」
「什麼新的左丞相呀?」她奇怪的問。
皇后優雅的笑了,「原來你還不知道。茉陽,你有了個對手,可要加把勁,別給咱們女人洩氣呀。」
母后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怎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她的意思好像是有人要跟她較量是不?
只是不管她怎麼撒嬌,皇后就是說她到時候就知道了。
她不肯說,她也只能放棄,反正也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