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唐絹
「意姐兒早啊!」雖然已經不早了,但是樓裡的下人還是這樣招呼。
「早。」她應了聲,繼續往帳房走去。這個時候府裡除了少部分人外,大部分的人都還在夢鄉中,偌大的倚香樓裡感覺起來還真有點冷清。
她輕輕打了個呵欠,轉轉有些僵硬的脖子,奇怪,好像有什事該做而她卻想不起來……
對了!
她叫住走過去的七八。「昨天那個姓仇的男人走了沒?」
「意姐兒,還沒呢!」
「什麼?!」本來還有點睡意的,聽到這句話,她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昨晚他沒叫酒菜、沒找姑娘,光只要了一個房間就已經讓她少了許多進帳,沒想到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竟然還沒有離開,白佔著一個房間,雖然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什客人,但是說不定有個萬一呢!如果有客人來要房間,他又還不走,她不就又要損失一筆收入了
不行,她怎ど算都賠本,得想個辦法才行。
「七八你去看著,如果他醒了的話,馬上通知我。」
「我知道了。」
交代完後,柳憶意便走到帳房裡,開始她一天的工作。
不知隔了多久,門外傳來敲門聲。
「意姐兒,他醒了。」是七八的聲音。
「我知道了。」她放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來。
「意姐兒,這邊。」七八做了個手勢,告訴她方向。
「行了,你去忙吧。」自己一個人往七八說的方向去。
柳憶意一面用手檢查自己的髮絲是否服貼整齊,一面思索著見到他後,她該怎ど開口。
就在出神之際,像是撞到一堵牆似的,讓她整個人倒退三步。「唉喲——是誰那ど不長眼啊!」
柳憶意摸摸被撞痛的額頭定睛一看,才發現她撞上的人,也就是她要找的人。
「原來是仇爺。」就算心裡對他有諸多埋怨,但平常的習慣使然,一見到客人她便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昨晚睡得還好嗎?」
「嗯。」這是他近一個月來,睡得最舒服的一天了。
「仇爺肚子餓了嗎?要不要我差人替您準備飯菜?」最好多吃一點,這樣她才能多賺一點。
「不用了。」養足了精神,他也該離開了。
「仇爺,請留步。」柳憶意叫住欲從她身邊離去的仇放。
「還有什麼事?」他挑起一眉,靜待柳憶意說出用意。雖然昨天身心疲憊,但是他還沒累到忘記眼前這個女人有多煩人。
「仇爺對我們倚香樓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沒有。」
「還是我們倚香樓裡哪個人得罪仇爺了?」
「沒有。」
「那就是我這個鴇娘看起來很討人厭囉?」她努力在眼眶裡擠出一些淚花。
「沒有。」他的耐性已經漸漸降到谷底了。
「既然沒有,為什麼仇爺見到我就急著想離開?難道……難道,我就長得這不入仇爺的眼?」她拿起錦帕按按自己的眼睛。
「沒有。」他最怕女人哭了,從小到大他始終弄不清楚,為什麼女人身體裡有那ど多水,隨時想哭就會從眼睛裡掉下一大串淚珠來。
「您不必再說了,我知道您心裡真正的意思,您一定希望我趕快消失在您眼前對不對?」柳憶意低下頭,不住拿帕子按在眼前,肩膀一抽一抽的。「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惹仇爺您生氣,但是這張臉是父母給的,我想改也改不了啊!」
「我沒有討厭妳,妳不要想太多了。」他的眉頭已經快糾結成一座山了。
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卻又想到她只是個嬌弱的女人,除了男女之防外,又不知該如何拿捏力道,最後還是縮回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待在原地瞅著她。
想他這個令黑道聞風喪膽,白道又愛又恨、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也有手足無措的一天,這要是傳了出去,他在江湖上的威名就毀於一旦了。
「您不用再安慰我了,我雖然只是個卑賤的鴒娘,但是這一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柳憶意肩膀抽動得更厲害了,在用力按著眼睛的同時,還偷偷抬眼瞥了仇放一眼,見他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讓她心裡更覺得好笑,沒想到他外表看起來那凶狠,原來只是只紙老虎而已。
「妳……妳不要哭了,妳要怎ど樣才相信我說的話?」仇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尷尬的站在原地。
「如果仇爺不討厭我,那就留下來吃個飯吧,我親自下廚做幾樣小菜,再陪仇爺喝幾杯,您說這樣可好?」聽到最想聽的一句話,她立刻抬起頭來,眨著故作無辜的大眼看著他。
「好、好吧!」只要別讓她繼續哭下去,叫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那我先叫人帶仇爺到偏廳坐一下,我馬上就去張羅酒菜,一會兒就來。」她立刻收起眼淚,露出笑容,往廚房的方向去。
看著柳憶意遠去的背影,仇放心裡突然浮現不祥的預感,似乎自己上了賊船,明明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氣,卻硬生生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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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仇放的預感是對的,在他進入倚香樓之前,他身上還有不少前不久抓到江洋大盜時所得來的賞金,但當他走出倚香樓時,原本可以讓他逍逍遙遙過上大半年的錢,竟然少到讓他連過完這個月都有問題。
「什麼,我還要付五百兩引我的房錢昨天不是已經結清了嗎?」吃飽喝足正準備離去時,仇放被叫住。
「仇爺,那是昨天的房錢,這五百兩是飯錢,不一樣的。」柳憶意還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樣,一點也沒有把他的詫異和質疑看在眼裡。
「是妳要我留下來陪妳吃飯的。」要不是她使出那種手段,他也不會留下來吃這頓飯。
「話是這ど說沒有錯,但是你也知道,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再說這裡裡外外都要用錢,如果每個客人都要我請客的話,你說我這倚香樓還經營得下去嗎?」
「好、好吧!」吃了人家的東西,本來就應該付錢,這點良心他還有的。「但是這個價錢也太誇張了吧?」只不過是幾道菜加上幾罈酒,需要花到那ど多錢嗎?就連在京城最有名的謫仙居擺上百人酒席,也用不了那ど多錢。
「香酥乳鴿五十兩、清蒸黃魚六十兩、鮮燴時蔬四十兩、白玉豆腐湯五十兩、脆香龍珠八十兩、百里香一壇十兩、共兩壇……」
「這樣不過三百兩,剩下的兩百兩是什麼?」
「是啊,酒菜是三百兩,但是我意姐兒親自下場陪仇爺,這陪酒錢自然不能太寒傖,就隨便算個兩百兩了。」
「妳不過幫我倒了幾杯酒,就要兩百兩?」他到底是上了怎樣的賊船黑店啊?
「仇爺有所不知,我雖然是個鴇娘,但平時是絕不下海陪客的,要不是今天遇到仇爺您,別人出再多的錢要我坐下來陪他單獨喝幾杯,我也是不做的。」她一臉理直氣壯。
一時之間仇放無話可說,原本吃飯付錢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吃霸王餐不是他的個性,上妓院酒樓找姑娘陪酒付鏝,也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這種錢更不能欠。
只是在完全沒有預警下要他付那ど多錢,就算他再怎ど視富貴如浮雲,心裡也難以接受。
見仇放沒有說話,柳憶意又幽幽開口:「仇爺怎ど了?手頭不方便嗎?從我們這兒出去往東走幾步就有間當鋪,那兒的朝奉還挺公道的,仇爺可以考慮看看。」
「不用了。」見她的態度從剛剛的奉承,到現在有些鄙夷的樣子,仇放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拿出懷裡的銀票往桌上一丟。「這些夠了吧!」就當花錢買一個教訓,教訓他越是溫柔漂亮的女人就越要小心,不要隨隨便便就被人家的眼淚騙了。
一見到銀票,柳憶意的眼睛射出光芒,連忙從桌上拿起來仔細數了一下。「夠了夠了,仇爺還需要什麼嗎?」
「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吧?」見她前後判若兩人的樣子,仇放也不禁咋舌,她未免也變得太快了吧?
「當然當然,仇爺慢走,下次記得再來啊!」目的已經達到,大概他身上也搾不出更多的東西了,不如就見好就收,也省得浪費她的時間。
直到踏出倚香樓後,仇放才鬆了一口氣,只要還在那女人的勢力範圍內,不知道她還會編出什麼名堂來向他要銀子。
但他又馬上後悔了,方才為了逞一時之氣,把身上的銀票都拿出去,那些銀票算一算也有六七百兩,這下好了,他身上只剩下一些碎銀子,在他抓到下一個懸賞犯人前,他都得勒緊褲帶過日子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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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姐兒,意姐兒……」
連聲的叫喚終於把柳憶意從神遊當中叫回來。「什麼事?」
「陳公子又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