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唐可親
可是,她人都已經來了,絕對不能無功而返!
她心底不停地思索著應對的辦法,腦中快速轉過幾個念頭,還沒拿定主意,便聽到唐凜霜清冷的嗓音響起。
「交班後領他們去刑律院。」
她悄悄抬頭,斜眼偷覷,只見唐凜霜傲立在大門中央,面無表情地吩咐身旁一名勁裝打扮的男子。
看樣子,那幾個守衛待會兒肯定有得受了……
她心中閃過一陣歉意,但思緒隨即又回到了唐凜霜身上。
數年不見,印象中那張冷峻的臉孔似乎更加吝於施捨任何情緒,淡然的雙眼凝聚了冷漠,彷彿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再次見到他,他變得更加討人厭了!
想起當年,她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的!
可是不管再怎樣看他不順眼,她都得想法子把傅楷傑弄出來,才能完成她邀游江湖的願望。
現在她該怎麼做?
扮可憐對唐凜霜恐怕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是她先前既然已經假裝自己是個嬌柔女子,如果突然變卦只怕更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看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了。
還好他們只在幾年前見過一次,這些年來她的形貌改變了不少,而他當年又從未正眼瞧她,應該認不出她吧……想到他「應該」認不出她,她突然覺得有一點不高興。
可是她做啥不高興?如果他不認得她,她就不用擔心計謀被識破,她應該慶幸才對呀!
對對對,她得祈禱唐凜霜認不出她!
定了定神,溫暖兒決定賭一賭,反正大白日的,他也不至於直接砍了她。
她朝門前台階跨了一步,抬頭露出一抹甜笑,正要開口說話,他寒冰似的眼光卻先落在她臉上。
「滾。」
言簡意賅,卻教溫暖兒胸中猛地生起一把怒火。
隔了四年,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還是「滾」,而且語氣裡的倨傲猶勝從前,不屑之至。
實在欺人太甚!
藏在衣袖裡的拳頭用力握緊,她恨不得立刻衝上去狠狠打他一頓,但是氣歸氣,她心裡明白的很,真衝上去的話,吃虧的絕對是她自己。
哼,好女不吃眼前虧,暫時先忍忍。
深深吸了口氣,她勉強維持笑容,柔聲道:「這位公子,小女子受人之托來送信,還請您幫個忙,把信送到正主手中好嗎?」
嘔呀!她居然得自謙為小女子,還得對他用敬稱──好想好想撕下他那張高傲的臉,可是現在只能忍,只能忍、忍、忍!
唐凜霜狹長的眸微微瞇起,漠然地斜睨著她,右手輕擺,立刻便有兩名護衛自他身後竄出,一左一右抓住溫暖兒的手和肩膀,然後用力一甩,毫不留情地將她丟下台階。
「噢!」
她猝不及防,屁股重重的在地上撞了一下,跟著仰天而倒,後腦勺直接敲在青石板上,叩的一聲,頗為響亮。
這一摔,痛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讓她丟足了臉!
像是嫌她還不夠狼狽似的,天空突然飄下雨絲,起初只是稀稀疏疏的幾滴雨,轉瞬間卻變得綿綿密密。
她忿忿地爬起,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把抹去臉上的水滴,兇惡地瞪著他,眼底盈滿怒氣。
該死的唐凜霜!這個仇如果不報,她溫暖兒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對於她憤恨的眼光,唐凜霜視若無睹,他傲然揚眉,轉身走進大門裡,兩名護衛跟隨在他身後離去,而原先將她丟下台階的另外兩名護衛則留在原地。
「唐凜霜,你給我站住!」
她吼著,一個箭步衝上前想要攔下他,但剛跨上台階就被那兩名護衛擋住,逼得她倒退半步。
「姑娘,請你即刻離開。」
雖然用了「請」,但冷漠的語氣配上緊皺的眉,無禮依舊。
「閃開!」
她伸手要推開交叉擋在她面前的兩隻手,孰料他們卻文風不動,反而是她使岔了力,險些往後倒。
「你們……」她咬了咬唇,忍著氣道:「現在雨下得這麼大,你們要我怎麼離開?好歹先讓我避避雨,等雨停了,我馬上就走。」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如今形勢比人強,她雖然不甘願,也只得認了,等待以後有機會再報仇。
可是他們卻好像沒聽到似的,表情沉重地重複要她離開的話,然後便像木雕泥塑一般肅立著,甚至連眼睛也沒眨,更不在乎被雨水淋得一身濕。
再次深深吸了口氣,按捺下瀕臨崩潰邊緣的火氣,她從牙縫裡擠出話語:「起碼你們也借我一把傘呀!」
這一回,他們連回答都省了,直接往前跨出一步,迫使她不得不向後退。
太過份了,她已經忍耐再忍耐,他們卻連一把傘也不肯借給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累積的怒火全數爆發,激起了她的倔脾氣。
惡狠狠地瞪了那兩名頑固如石的護衛一眼,她轉身退到道旁,縮在圍牆的矮簷下避雨。
她一邊扭干衣袖、裙擺,一邊喃喃自語:「哼,要我走……我偏不,不走就是不走!」
該死的唐凜霜,他們梁子結大了!
這筆帳她如果不想法子連本帶利的討回來,她就不叫溫暖兒!
※※※
雨,持續下著。
溫暖兒環住臂膀,身子微微顫抖。
死唐凜霜!臭唐凜霜!什麼人交什麼朋友,他跟渾蛋傅楷傑一樣渾蛋……不,他比傅楷傑還要渾蛋、還要欠揍千萬倍!
現在,比起邀游江湖,她更希望有機會整得唐凜霜哭爹喊娘,跪地求饒;即使不能讓他狼狽不堪,至少也得教他氣得七竅生煙,把她從前和今日受的氣全都還給他,新仇舊怨一次清。
她想要鞭他、打他、踹他、踩他、踏他、踢他、咬他,用刀割、用針刺、用火烤、用油炸,還要用牛筋綁得他動彈不得,叫人把他丟到泥坑裡吃爛泥,再關到柴房餓他三天三夜,然後逼他掃茅房、澆水肥,跟著再把他切一切、剁一剁,送到醬菜桶裡醃上十天半個月,把他醃成皺巴巴的人肉醬菜……總而言之,就是使盡各種法子蹂躪他!
雖然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根本不可能做到,但是在腦海中將他凌虐一番後,至少心情比先前好了許多。
這時,雨中傳來轆轆車輪聲,她隨意轉頭往路口望去,見到一輛極為華麗的馬車慢慢駛近。
料想馬車上坐的也是唐門的人,她撇撇嘴,不怎麼感興趣地轉回頭,反正唐門的人大概都跟唐凜霜一個樣,傲慢無禮,目中無人。
啐了一口,她繼續想著「虐待」唐凜霜的新花樣,剛剛在腦海裡拿起一把匕首要閹割他時,身後傳來的呼喚聲卻打斷了她的幻想。
「姑娘……」
「誰吵我?我正要讓他變太監呢!」她雙眉微蹙,頓足轉身,見來人是個青衣小婢,這才舒展了眉頭,疑惑地問:「有事嗎?」
「對不住,冒犯姑娘了。」那婢女盈盈一拜,輕聲道:「我家公子見姑娘在簷下躲雨,淋得一身濕,所以想請問姑娘願不願意到家裡避避雨,順便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你家公子是誰呀?」溫暖兒問著,眼光自然而然地飄向那輛停在不遠處的馬車。
「我家公子是唐門的四少爺,人稱唐四少,姑娘應該聽過吧?」那婢女微微一笑,神色間頗以主子為榮。
「當然聽過!你剛剛說,他要請我到唐門作客?!」溫暖兒喜出望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當下她立刻答應了唐四少的邀請,深恐一個不小心就會錯失良機。
得到了她的首肯後,那婢女便回到馬車旁向唐月劍覆命。
沒多久,溫暖兒見到馬車裡走下了一位華衣公子,頤長的身形與唐凜霜有些相似,只是舉止間顯得從容隨意,不像唐凜霜連背影都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孤傲模樣。
而當那個唐四少轉身朝她走來時,她突然覺得眼前一亮。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極為俊美的臉孔,烏黑的眸略帶閒散,眼角微微勾起,嘴邊噙著一抹慵懶的笑意,瞧來好似一隻剛睡醒的貓兒。
即使不提他先前好心邀她作客避雨的事,光是這張帶笑的容顏輕易就博取了她的好感。
他和那個總是面無表情、傲慢無禮、目中無人,冷硬的跟石頭似的唐凜霜比起來,實在有天壤之別!
在她打量他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姑娘,寒舍就在前方,你請隨我來。」唐月劍從婢女手中接過傘,將傘撐在她頭上,揚唇一笑。
「多謝四少。」溫暖兒頷首致謝,與他並肩走向大門。
她滿心以為這一次唐凜霜手下那兩名護衛只能乾瞪眼,誰知道剛上了台階,他們竟然又再次擋在門口。
「你們敢攔我?」唐月劍淡淡瞟了他們一眼。
其中一人躬身道:「屬下不敢阻攔四少,只是三少吩咐了:不許這位姑娘進門。」
「他不許?」唐月劍雙眉輕揚,斜勾的唇隱有不屑之意,「他不許又如何?難道他管得著我?」
「屬下只是奉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