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於晴
「對耶,是駝羅山,小哥哥也要去嗎?」
「想去啊。」想去得要命,如果書生真是書上那個有緣者,那他是書生的救命恩人,應該也能進去吧?進去了就不怕什麼道士、天劫跟搶地盤的大只妖怪,多美睜的遠景!
「到時候咱們加上小哥哥,都會在一塊。這樣好了,等娘把我年底衣服做好,我叫她幫你做一件,你也有新衣穿了。對了,小哥哥,今天晚上要不要再來背靠背睡,很暖哦,而且小哥哥的背跟娘還有爹都不一樣耶。」看見娘親路過,他立刻露出一個很大的笑顏。
馬畢青也朝他笑了笑,冷淡地看了嚴小夏一眼,一轉頭,訝異地看見她相公在有段距離外的樹下。
她雙肩微抖,忍著一臉狂笑的衝動,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
「相公,請把右手伸出來。」
「哼。」伸出右手。
她含笑地拉開他手掌上的長布,露出幾乎沒有完整肉皮的掌心,眸瞳微縮,她默不作聲地為他重新上藥,然後打開包袱,取出新的白布包紮上去。
「都一個多月了,不疼了。」萬家佛突然說道。
「相公,你很怕疼的,就算輕輕抓過你的手臂,留下血絲你也好疼的。」她柔聲說道。
「都說不疼了,妳這當妻子的還要跟我說反話嗎?」他抱怨:「我是不是愈來愈沒有一家之主的尊嚴了?」
她小心翼翼把他手掌捧到自己的臉頰,輕聲說:
「佛哥哥,下一回,你不要再這樣了,我是寧願我受傷,也不要你傷到半分。明明你沒法拿那把斬妖劍的,你這樣我好心痛啊。」
萬家佛無所謂地笑:
「青青,妳把我這個男人看輕了,這點小傷我要是喊半句疼,妳生小四的痛又算什麼?」
「我說過我不怕疼的。」
「大夫跟我說過,生產就像是一千根針,狠狠地扎進皮肉裡,疼得想死,妳要不痛才有問題。」他聳肩:「還好這種生小孩的疼不是男人來受,所以,我勉勉強強受這麼點皮肉之苦,也不算什麼啦。」
「佛哥哥,你不是自己拿了一千根針扎自己嗎?」
俊美蒼白的臉色立刻扭曲,瞪向她。「妳怎麼知道?」
「我懷小四的時候,半夜醒來看見你坐在桌前,桌上有一排針,你一次拿上一根,試著扎自己,邊扎邊……流露出非常可怕的表情。」她柔聲說道。
「萬夫人,妳不是說妳記憶力不好了嗎?」他抱怨道。這種事也讓她看見,他這個一家之主還要不要做?還有沒有臉啊?
她嘴角揚笑:
「有些事我記得模糊而已,可該記的事我還是記得很清楚,就像洞房花燭夜那晚,我絕對不會忘。」永遠也不忘。
「……我記不得了我記不得了……」萬家佛面無表情地喃著。
「其實,那天晚上我緊張得要命,你跟我說,我沒有爹娘,自然不懂洞房,一切都交給你就好了。」
「……我年紀輕輕竟然重聽了,我聽不見了,我失聰了……」他還是喃著。
「佛哥哥,我真的不懂洞房,那一個晚上,我一直惦在心裡呢。」
「……還是忘了比較好吧……」他繼續嘀咕著。
那種記憶還是喪失的好吧。青青不懂圓房,他當然懂,也看過書,只是稍微缺乏了點經驗,但他向來聰明自負,每件事落在他手裡,縱然沒有經驗,也能順利結果。只是,他忘了,他面對的是自個兒喜歡的女孩子,光是一件一件脫了她的新娘嫁衣,就讓他心跳不已,到頭來兩人面紅耳赤的,青青愈緊張臉愈紅,他就愈衝動……總之,年少克制力太差,隔天他起床懊悔個半死。
「好好的一朵鮮花,被我糟蹋得這麼慘……」虧她一覺醒來,還是笑容滿面,害得他又心虛又憐惜,只能暗自慶幸她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可能誤以為洞房花燭夜是必須要壯烈犧牲的。
「佛哥哥,你別老是自說自話嘛。那一夜後,我就是萬家的人了,是佛哥哥的人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了,我快樂得想笑、滿足得想笑,真的。」
他聞言,揚起驕傲的英眉:
「即使……很疼?我很粗魯?沒有男子氣概?」
她眨眨眼,笑道:
「我不怕疼的啊,你碰我時,就像你的溫柔流進我心口一樣,讓我確切地知道你絕對不是我自幼的幻想。我的快樂是你無法想像的,這種感覺我一生一世都不會忘……還有,佛哥哥,你別套我,在我心裡,你是很有男子氣概的,而且一點都不粗魯。」
「唔,青青,口說無憑,這樣吧……」俊臉帶著幾分詭詐跟情慾。「青青,我跟妳提過,什麼叫夫妻吧?夫妻夫妻,夫在前妻在後,丈夫先說了什麼,妻子就得依樣畫葫蘆。青青,現在我光靠著妳,我就開始想入非非,情不自禁,滿腦子都是妳一絲不掛的邪淫思想,好了,以夫為尊的青青,妳可以說了。」
她聞言微啟唇瓣,一時呆住,而後見他十分堅持,她只好在心裡默念:萬家第二個小孩萬家佛,萬家第二個小孩萬家佛,我是娘,我是娘……
「青青,我耳朵很靈敏,正在洗耳恭聽呢。」
「佛哥哥,我現在光拉著你的手,我就想入非非……」桃子般的頰面酡紅了:「情不自禁,滿腦子都是你、都是你一絲不掛的模樣……」言語是有渲染力的,當她說出口後,腦中果然勾勒出他一絲不掛的模樣,桃顏開始發起熱,有些口乾舌燥起來了。
「好吧,既然青青妳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化身為野狼了。
「等一下!」馬畢青趕緊低叫,忙避開他的吻,明明氣息被他弄得紊亂,嘴角又忍俊不住了。「別鬧啦,佛哥哥,我記得上回你就是在這種地方想……結果有條蛇纏上你的大腿,你嚇得抱住我,到頭來我還得邊拖著你沒力的身子邊打蛇,你還記得吧?」
「……我失去記憶了。」
她噗哧地笑了出來。「好啦,你起來啦,晚上風大,你把衣服脫了,換上厚點的衣服才不會著涼。」
萬家佛歎息,起身任她脫下他的衣服。
「青青?」
「嗯?」
「接下來,咱們應該可以順利到駝羅山。」
「是啊。」她幫他換上衣服,拉好衣襟,繫上腰帶,東看西看,覺得他的腰身變得更細了。記憶裡,她相公的身子柔軟又舒服,這半年間的流浪,讓他開始變得結實,唔,摸起來還是小四好摸,但絕不能說出口。
萬家佛有點心不在焉,說道:
「陰差沒抓妳,我可以理解,但卻沒有人來追捕我,這倒是有點奇怪了。」那本書上說,鍾老爺回地府查究竟,查什麼?後頭五、六句話又寫了什麼?
「那一定是菩薩見咱們可憐,決定讓我們一家廝守,既然咱們要進的是妖怪共存的仙境,你也不會再傳病給其它人,菩薩自然保佑咱們了。」她含笑道。
「菩薩?世上就算有神佛,也是專來抓我這種妖怪的,哪會憐惜世人……」見她瞪著大眼,他立刻改口:「是是,是我說錯了。菩薩見我們可憐,決定讓我們一家廝守,反正我進了駝羅山,就算主瘟也沒有用了,是不是?」這一次改成「妻夫」,妻子說什麼他完全配合就是。
她抿嘴一笑,退後一步,問道:
「佛哥哥,合不合身啊?」
他一愣,低頭看著自己一身上黃色的新袍。
「我本來是想在衣服上繡點花樣再拿出來的,可惜有人大發脾氣,只好先拿給你穿了。」
「唔……誰發脾氣?小四嗎?」萬家佛轉了一圈,無辜問道:「青青,我要不要再學小四,轉個幾圈讓妳頭昏眼花?」
「別別別!」她快要捧腹大笑了,連忙拉住他。「佛哥哥,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覺得,我有兩個小孩,別再逗我了啦!」
萬家佛見她真心笑著,心裡發軟,更加不後悔在半年前硬將她拉回陽間。拉著她的手坐下,拍拍自己的大腿。
「來,躺下吧。」
她瞄他一眼,想要說她一睡著就會渾身冰冷,他一定會因此而受寒,但當他再度拍著大腿,露出小四般的表情時,她很識時務地躺下,乖乖枕在他的大腿上。
他面露淺笑,用她沒看見的柔情輕輕梳著她烏黑長髮。
「佛哥哥,我一直沒問過你……半年前,我只記得我忽然失去意識,陰差來帶我,我明白我失去意識代表什麼,雖然心裡好遺憾,但還是跟他走了,可進了鬼門關之後,我記憶有點模糊……你到底是怎麼把我帶上來的?」
「妳記不得了嗎?」他隨口答道:「我一找著妳,罰妳背了萬家家訓三十遍後,妳終於記得妳是誰了,然後哭著抱住我,我就乘機帶妳上來了。」
馬畢青心知他在胡謅,也沒有多加追問。能下地府已是萬難,帶回一個無助魂魄更是比登天還難。她輕輕蹭著他的大腿,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