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青蜓
"少爺是不是累了?"
"不,前面有人在打掃,我們不要吵到她們。"佟未檠把衣擺提起放在膝上,這種複雜的衣服,他還穿不習慣。
王恆噤聲不語,少爺的行為讓他訝異。
"現在是什麼年代?"佟未檠想要知道自己在哪個朝代。
"現在是大宋紹興十二年。"王恆必恭必敬的回答。
"紹興十二年……原來我來到了南宋。"佟未檠喃喃自語。
在他的旁敲側擊下,他知道原來韓問霽是個成天花天酒地、好吃懶做的人,甚至還有人說韓問霽活過來是禍害遺千年。
聽到那些評語,讓他這個"代理人"都覺得尷尬。
至於那晚,聽說韓問霽是為了慶祝新婚,最後一次上酒樓──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而在他酒裡下毒的是曾和他有過節的王海;現在王海已經被抓進官府了。
後來他聽說是葉毓池救了他的命。這麼說來,他是應該前去道謝才對。
只是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只得先緩緩。
佟未檠轉頭看了看婢女,又回頭面對王恆。
"你們這裡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很好命,都可以三妻四妾?"這點是他最好奇的。
"少爺?"王恆很訝異他問話的方式,臉上隨即露出疑惑。
察覺自己的錯誤,佟未檠立即改正,"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有三妻四妾?"
王恆以點頭代替回答。
"是嗎?這裡的男人還真是幸福。"
即使如此,他還是希望能回到二十世紀,畢竟那襄才是他的家,而且他沒有留在這襄的任何理由。
佟未檠又好奇的追問:"王恆,如果昨天我不幸死了,誰最難過?"
王恆馬上回答,"當然是老爺、夫人。"
"那誰最不難過?"
"少爺,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你老實說無妨,我要聽實話。"
王恆面有難色的回答,"這……恐怕是少夫人吧!"
顧秋水?
佟未檠低頭一笑。
也對,不論她是為了什麼理由嫁給韓問霽,他總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丈夫。而且在新婚當晚他就令妻子難堪,這樣的男人即使死了,沒人為他掉淚也是應該的。他能理解顧秋水的心態,這絕不能怪她薄情。
但如今丈夫沒死,顧秋水又會如何做呢?他實在很想知道。
佟未檠起身道:"我現在要去看我的妻子,我想,你總沒有理由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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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光絲透過綠影更顯薄弱,涼風一吹,綠葉擺動,光絲也跟著變化,數十種影像在一瞬間變化萬千,讓人目不暇給,不忍移開目光。
一個嬌弱的身影端坐在涼亭的椅子上,雙手撐著下巴,眼睛跟著光影轉動,沒注意到有人正朝她走來。
樹葉被風吹得窸窣作響,掩蓋了來人的腳步聲,來者也不驚動她,就這麼躲在樹後。
不知身後有人的顧秋水開始吟詩,"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而今有誰飲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一聲長長的歎息,傳進樹後人的耳裡。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姑娘,你所吟的是李清照的詞吧?"佟未檠由樹後走出。他原是想去見顧秋水的,沒想到卻在這裡耽擱了。
嬌弱的人兒似乎受到驚嚇,緩緩轉過身,瞪大了眼看著佟未檠。
佟未檠沒想到自己會遇見這樣一個清秀小佳人,她是誰呢?
顧秋水見來者是韓問霽,急忙站起,朝他行禮。
佟未檠扶起她,"不用行禮。剛剛很抱歉,打擾到你了。你是?"在這種時代,讀書的女人不多,他記得韓問霽是獨生子,沒有姊妹,難不成她是婢女?
顧秋水抬起頭,半是訝異半是疑惑的盯著他。
佟未檠溫柔的直視她,"怎麼,我臉上有什麼?"
"不。"顧秋水又低下頭。
"還是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猶豫一會兒,顧秋水緩緩開口,"夫君,妾身是秋水,你的妻子,你忘記了?l
原來她是顧秋水。佟未檠立即找理由搪塞,"我怎麼可能忘記,只是想跟你玩玩罷了。你怎麼獨自一人在這裡,沒人陪你?"
"妾身只是覺得外頭風景很美,一時忘情地走出來,夫君切莫生氣。"顧秋水小聲說著。
在她的印象中,韓問霽是個很容易動怒的人。雖然新婚當晚,他棄她於不顧,逕自跑到酒樓,還差點被人毒死,不過她卻一點也不難過。畢竟他們並沒有感情,即使他真的死了,她也不為所動。只是今天的韓問霽好像有些不同,至於是什麼地方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說真的,她真的很怕韓問霽生氣。
看穿顧秋水的顧忌,佟未檠說道:"我為何要生氣?外面的風景將你引出來,你就該好好享受這得來不易的時刻,我不會生氣的。"
佟未檠抬頭看向天空,以前他哪會有這種閒情逸致,如今……
"唉!"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老實說,顧秋水相當討厭韓問霽,盡量不與他碰面,不跟他說話;不過大難不死的他好像有些不同,無論是行為、語氣或是神色,都與從前大相逕庭。
"夫君為什麼歎氣?"她忍不住開口。
面對顧秋水的溫柔,佟未檠卸下了心防。"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覺得這裡變得很陌生,我很難適應。"
顧秋水對於他的回答不知要如何回應;這是他住了二十三年的家,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變得陌生?
佟未檠見她一臉疑惑,苦笑道:"我這麼說你一定無法瞭解。算了,不要談這些事了。你剛剛吟的詞,我記得是李清照的'聲聲慢',說的是國家的殘破與自己的喪偶。你也有這種心情嗎?"
"妾身沒有那種意思,只是一時想起這闕詞,請夫君不要責怪。"顧秋水眼中出現恐懼,頭垂得更低了。
韓問霽有這麼恐怖嗎?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其實我不容易生氣的,你不要這麼怕我。"佟未檠溫柔的道,欲伸手安慰她,她卻急忙退開。
面對顧秋水的害怕,佟未檠不禁有些失望。"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怕我。"
"夫君,沒有的事,你不要亂猜測。"顧秋水慌亂的說。
看著顧秋水低垂的頭,他不禁暗歎一聲。如果他必須以這面貌在這裡度過一輩子,那麼他得和眼前這個對他來說全然陌生的女子好好溝通才行,否則是沒有辦法一起生活的。
"算了。天氣好像變了,你趕快進去休息,等我想通,我再和你談談。"反正來日方長,不差這些時候,既然她如此怕他,那就得慢慢來。
"夫君?"他的行為令顧秋水手足無措,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韓問霽。
"下次再聊吧,反正我們的時間很長。"不知怎地,他突然很想一個人靜一靜。
佟未檠不知道這裡該有的禮節,所以他完全是以過去的生活方來應對。
而這讓顧秋水以為丈夫不滿意她的回答。"夫君,你是否厭倦妾身?"
佟未檠笑而不答。
"夫君?"他的笑容讓她不安。
"那你是否也討厭我?"佟未檠反問。
顧秋水被問倒了。"這……我……"
"無妨,等你想到答案再回答我。天涼了,進屋去吧,免得著涼了。"
即使韓問霽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但他的笑語仍迥蕩在顧秋水的耳畔,她真的被他的舉止搞迷糊了。
第二章
顧秋水的父親是朝中有名的大臣顧明陽,為人剛正不阿,行事光明磊落;可惜卻在三個月前遭奸人所害,家破人亡,僅剩長子顧繼塵和小女顧秋水存活。
顧繼塵是因為遠在外地經商長期不回,才逃過一劫;至於顧秋水則是裝扮成婢女逃出,被路過的韓照仁救回。
韓照仁為人樂善好施,造橋、鋪路皆有一份;但他也不是單純的老好人,他深知"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道理,所以他懂得打點、做好關係,替自己留後路。說難聽一點,他很會扮豬吃老虎,說好聽些就是他很圓滑、懂得做人。
據說韓照仁已經捎信給在外地的顧繼塵,要他盡早回來,但卻一直沒消息,所以有人說顧繼塵也許已經死了。
佟未檠猜想顧繼塵要不是客死異鄉,就是在回來的途中被人殺害。
一個上午,佟未檠都窩在書房裡──說是書房還算客氣,應該說是書庫比較貼切;房內滿是木櫃,一櫃一櫃裝著滿滿的書。
佟未檠拿出了一本《詩經》,心情十分興奮。若是在二十世紀,他恐怕到死都沒時間讀這本書,現在來到此地,有了閒暇,他當然要好好利用。
忽然有人走進來,佟未檠認得他,是總管江煌御,專門管理韓照仁的帳務,年紀頗輕。
"江總管。"佟未檠喊道。
江煌御十分訝異,因為他從沒見過韓問霽進書房。"少爺!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