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喬軒
花蕊被嚇得半死,她……她該不會是惹到女流氓了吧?她開始一小步一小步的後退。
「小姐!」美女猛地回頭,又揪住她,拚命搖晃。「拜託!多少錢都沒關係,賣給我!妳一定要賣給我!」
「好,賣給妳!我馬上賣給妳!」花蕊不敢再猶豫,深怕被扁。
「妳說,多少錢?只要妳說出來我馬上付!」她最阿莎力了!
「那就……」她怯怯地張開五指,比出一個「5」。
「五百塊一本?好!我買!」美女立刻從皮夾裡掏出數張千元大鈔丟給花蕊,然後抱著那疊書就飛快跑回車裡。
花蕊一看到那幾千元,臉兒都嚇白了,她追到車旁,猛拍車窗喊道:「小姐,不是啦∼∼不用那麼多錢,我是說一本五十啊!小姐……」
美女卻以為花蕊覺得太便宜她了,還想講價,咻地迅速倒車外加一記甩尾後,以超音速離開。
跑得真快啊!花蕊無奈地把鈔票塞進包包中,騎著單車繼續向前進,沒五分鐘就抵達便利商店。
「歡迎光臨!」店員中氣十足地喊道。
花蕊進入店中,眼睛在貨架上溜了一圈,找到她要的醬油後到櫃檯結帳。
結完帳離開便利商店,她正想把發票放回包包裡,卻突然發現剛剛那位美女給的鈔票中,還夾了一張紙。
「咦?這是什麼?」花蕊抽出那張紙,仔細一瞧。嘩∼∼不得了!是張特等席的音樂會門票呢!咦,不會吧?演出者還是她最喜歡的紐約愛樂管絃樂團!
花蕊欣喜地想再看個仔細,卻忽然來了一陣狂風,把門票給吹跑。
她拎著醬油連忙拔腿追去,卻不小心踩到香蕉皮滑一跤,「砰」的一聲,摔得五體投地。
「好痛!」盛裝九分滿醬油的寶特瓶被這麼一摔,因為受力擠壓,噴出兩、三滴深褐色液體濺在她粉嫩的小臉上,她渾然未覺,含淚爬起,連察看傷口的時間都沒有,再接再厲地往門票飄揚的方向追過去。
門票輕輕飄呀飄的,終於慢慢落下來,躺回地面上。
太好了!花蕊喜出望外,幾乎要以盜壘之姿對那張票撲過去。
突然,一個男人彎身,用他修長的手指撿起地上的門票。
慘了!對方該不會想要據為己有吧?
花蕊心中緊張,忍不住出聲大喊,「那、那是我的!」
男人抬起頭來,對上她的眸子。
那是一雙像夜色一樣墨黑,卻又無比耀眼的一雙眸子。
有雙漂亮眼睛的男人──這是花蕊對凌岳的第一印象。
第一章
睽違台灣十二年後,凌岳終於再度踏上這片土地。
十五歲那年,凌岳與小他三歲的弟弟凌崴,被父母送到美國唸書,當起小留學生。如今回來,一方面是為了工作,一方面也想在台灣定居下來。雖說對台灣的印象已經不再清晰,但他總覺得這裡才是家鄉。
「我好渴,大偉,我要買冷飲!」從中正機場到台北這段路,凌崴已經被台灣的酷熱烤得心浮氣躁,雖然車裡已把冷氣開到最強,他還是爛泥似的癱在後座,一副垂死模樣。
正在開車的經紀人透過後照鏡看見凌崴的死樣子,臉上浮現三條黑線。「形象、形象啊!凌崴,別忘了你可是古典音樂界的小提琴金童!要是你這鬼樣子給你的樂迷看到了,我們的演奏會門票和CD說不定就少賣出好幾成。」
凌崴一聽,臉色不爽。
「難道你是暗示我靠臉蛋吃飯?」他能夠當上紐約愛樂管絃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手,憑的可是實力和才華,別把他和偶像明星混為一談!要是那些樂迷只因為喜歡他的臉皮而來捧場……哼!那他凌崴寧可不要!
「冤枉啊!我的大少爺,我哪有這樣講?你也知道,這年頭就算是古典音樂巨星也得比照流行歌手做宣傳啊!」凌崴的任性與孩子氣常把大偉整得叫苦連天,但是他自己卻認為那是「音樂家性格」。
「還說咧!你對我要求一堆,不准這樣、不准那樣,對我哥就放牛吃草!」這一點,他可是記恨很久了。
他想蓄長髮──不行!偏偏大哥就可以;有一次他看到一連熬夜幾天作曲的大哥,胡碴沒刮的樣子很性格,他想倣傚卻反被訓一頓,不只如此,大偉還拿著刮鬍刀親自伺候。這不是差別待遇是什麼?
凌岳聽見弟弟又開始拗脾氣,濃眉一蹙,伸手就是一記爆栗。「你有完沒完?不是說口渴?我看你廢話倒是挺多的。」
「噢,好痛!」又打他頭!
凌崴揉著額角,癟著嘴不敢再造次的模樣,讓前頭的大偉偷笑了好一會兒。
所有人都知道,凌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才華洋溢的作曲家大哥。
凌岳可是音樂界赫赫有名的新銳音樂劇作家,紐約時報還說他是「新世紀的安德魯.洛伊.韋伯」。
他從小看著哥哥在音樂界一步步嶄露頭角,對他是崇拜得五體投地,他之所以會對音樂產生興趣,凌岳絕對是一個重要關鍵。
也正因為如此,凌岳就成了凌崴的剋星,在弟弟行為太超過時,扮演煞車系統和調整方向的角色。
「太好了,這裡有家便利商店。」大偉強忍笑意,把保母車往路邊一停,回頭問,「我下去買飲料,你們要喝什麼?」
「我要寶礦力,越冰越好。」凌崴立刻要求。
「凌岳呢?」
凌岳的視線從窗外懶懶調回。「一樣。」
大偉點點頭,下車買飲料去也。
今天氣溫三十度,青天高高,白雲少少。凌岳看著車窗外的艷陽天,忽然很想吸一口故鄉的空氣。
他推開門,一陣熱氣猛地從外面襲來,他身邊的凌崴突然像被針戳了屁股,猛地從椅子中驚跳了下。
「大哥,你想幹嘛?」他扯著他的衣服。
凌岳回頭,挑起一邊眉毛。「沒想幹嘛,只想下去走走。」
凌崴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大哥,你瘋啦?外面那麼熱,出去會被活活曬死啊!」他露出一臉生不如死的模樣。「厚∼∼我幾乎可以感覺鞋子踏上柏油路面,那滋滋作響的聲音……MYGOD!那實在太恐怖了,大哥,你快把門關起來,等一下冷氣都跑掉了!」
凌岳被弟弟誇張的表情逗笑。「你以為在煎牛排嗎?」還滋滋作響咧!「你不想出去就待在車裡,我一個人下去。」
說著,他跨出保母車。
一走出冷氣超強的車子,台灣初夏的暑氣就朝他包圍而來。他深吸口氣,感覺手臂上的毛細孔都張開,舒暢無比。
忽然一陣清風徐來,挾帶著一張紅色紙片飄過他眼前。凌岳瞇眼,覺得那張紙片有些熟悉。
他往前走幾步,那張紙片沒了風兒的吹拂,軟軟的跌落他腳邊。
凌岳彎下腰,手指才剛碰到地上的那張紙片,驀地他聽見一陣腳步聲朝他跑來,然後是一個女孩子嬌脆,但帶著些許緊張的嗓音。
「那、那是我的!」
凌岳霍然抬頭,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這個闖進他視線裡的女孩,有一張小小的臉蛋,細細的眉,小小的嘴,微翹的鼻,粉嫩的雙頰因為奔跑的關係漾著紅暈,像誘人的水蜜桃──不過不知沾上什麼,臉上有兩小塊褐色的污漬,卻分外可愛。她看著他的表情顯得有點迷惘,又帶著點好奇,好像跑進仙境的小愛麗絲。
花蕊怔怔的看著凌岳。
她從沒見過這麼俊美的男人,他蓄著打了層次的及肩長髮,一襲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有種藝術家的瀟灑不羈,可是他又有雙魔法師的眼睛,黑色的眼瞳中有種奇異魔力,會把人催眠。
當他用那雙眼凝望她時,花蕊突然抱著醬油倒退兩步,覺得不知所措。
凌岳忽而勾起唇角,笑了。
他用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住花蕊的門票。「妳說……這是妳的?」
花蕊開口,想要說話,卻發現喉嚨緊緊的。她說不出話,只好點頭。
「紐約愛樂管絃樂團的特等席門票?」凌岳端詳那張紙片,一抹笑意破除了深邃黑眸的魔法。「妳喜歡管絃樂?」
花蕊又點點頭。沒錯,她最愛管絃樂,意外得到這張門票,她心裡好開心。
「妳很緊張嗎?」凌岳的聲音帶著笑。「還是妳不敢跟陌生人說話?」
「不是的……」花蕊臉紅,好像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裡擺。
凌岳沒看過這麼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在美國生活久了,他早就習慣美國女孩的開放與大膽,說真的,他還沒遇過只是和陌生男子講話就臉紅的女孩。
「妳花那麼多錢買了特等席的位置,可見是很喜歡這個管絃樂團了?」看來台灣方面的宣傳做得不錯,他們才剛踏上台灣這塊土地,就遇上一個超級樂迷。
「不是的……」
「不是?」他揚眉。
她突然一陣心慌,雙手亂搖。「啊!不是!不、我說的『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天啊!她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