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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秋風醉

    「唉,這簪子太細,總固不牢。別管這些,咱們趕緊走吧,只怕大夥兒都在等了呢!」她朝門口走去。

    他跟上,望著她的背影,不禁漾開微笑。

    這,才是他熟悉的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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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軒總算知道,紀雲深為何稱買畫為「正事」。

    正因袁鎮天極愛錦鯉,她便投其所好買了幅錦鯉圖作禮。她送圖時,笑道:「這幾年我到處遊走,卻始終物色不到一幅中意的錦鯉圖,不意到了江南,便在市集的字畫攤前瞧中這幅畫,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袁鎮天瞧著那幅圖,神色極歡喜。「雲深妹子總這樣有心,當年我隨口一句話便給記上了。」

    不只袁鎮天,她送袁夫人的紅玉手鐲,送幾名鏢師的小巧匕首,甚至送幾名孩子的面具皆極討他們喜愛。師姐總如此神通廣大,像能摸透他人心思似的,這點他早於五年前在季家莊見識過。

    她逢友必備禮,使他不由得懷疑她經年四處遊玩,究竟哪兒來的錢?後來才知,她遊山玩水之餘,也四處謀差為生。

    她替衙門捉拿重金懸賞的江洋大盜,隨漁夫打漁,跟獵戶上山捕獸,甚至曾自製些小玩意兒至市集販售;有時阮囊羞澀,便露宿野外,打野食過活。在大漠,她擔任沙漠商隊的護衛,保其不受盜賊侵害。

    紀雲深替人選禮從不論價,只要鍾意就爽快買下,不在意荷包內余不多少銀兩,但對自身行頭卻極隨便,衣衫洗得褪了色依舊不換。她日子過得隨性,不在同一處逗留太久,卻能在不長的時間內結交許多摯友。

    她就像一陣留不住的風,拂過的痕跡只留心底……

    秦軒遙望正在庭院內和三名孩子玩耍的紀雲深,思緒一直繞著她打轉。

    師姐更令人稱奇之處在於她閱歷豐富但童心未泯,分明是個二十餘歲的人,卻能跟孩童們玩成一片,相處得異常融洽。

    此時紀雲深眼尖地發現他,出聲招呼:「師弟!」

    「秦大叔!」袁朗日和兩名弟妹也異口同聲地大喊。

    秦軒微笑走近,見紀雲深正挑眉問幾名孩子:「怎麼你們喚他『大叔』呀?」

    袁朗日點頭,不覺有何不妥。「其它幾位叔叔、伯伯咱們也那樣喚呀!」

    她嘻嘻笑。「那你們怎麼喚我『雲深姐姐』呢?」

    「因為雲深姐姐跟秦大叔不同啊!」五歲的二妹袁柔月答得理所當然。

    她唇角更彎,笑瞥秦軒一眼。「怎麼個不同法?」她外貌瞧來並不較秦軒年輕,想是成日伴他們玩耍,因此在他們心中成了「姐」字輩。

    三歲的小弟袁耀星猛搖頭。「不同、不同。」卻說不出有何不同。

    她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師弟,你讓人喊老啦!」

    秦軒聳肩,倒不在意這種小事。他跟她本就不同……腦中忽地閃過上回懷抱她時的柔軟觸感,他面上閃過一抹狼狽的紅。

    紀雲深注意到他的赧色,以為他介意自己的嘲笑,遂打住話題,笑吟吟地道:「我要帶他們去後院玩,同行吧?」

    鎮天鏢局後院平日是給鏢師們早晨練武的所在,地域空曠,幾名孩子常趁著無人時據地玩耍。

    「有什麼可玩?」

    「嘿嘿,你跟來便知囉!」她神秘一笑,彎腰拾起放在一旁的包袱。

    反正閒來無事,他便隨他們浩浩蕩蕩來到後院,只見紀雲深解開包袱,取出兩樣色彩艷麗的事物,那是--

    見他神色有些困惑,紀雲深噗哧一笑。「師弟,你該不會不知紙鳶為何物吧?」

    「遠遠瞧過。」原來紙鳶近看是這模樣?像頭七彩大鳥,飛在天上想必很美。

    紀雲深笑彎了眼,十分開心;將一隻花色較素的紙鳶給了三名孩子,又將另一隻塞給他。「喏,送你的。」

    「呃?」他愣住。

    「哦,雲深姐姐偏心!就對秦大叔特別好,給他漂亮的!」在旁的袁柔月噘嘴,十分不平。

    「欸,秦……大叔第一次放紙鳶,你們最慷慨,別跟他爭啦!」說到「大叔」二字,忍不住朱唇上翹。

    三名孩子想想也對,便不跟他爭,逕自放紙鳶去了。

    「我想師弟你幼時在山上,除了練武,必定沒玩過什麼孩子玩意兒吧?我玩性重,有回練武練厭了,直吵著要玩,師父莫可奈何,不知打哪兒弄了只破舊的紙鳶來教我放。」她微笑著回憶。「結果山上風大,紙鳶沒放一會兒便給風吹斷了線,沒了蹤影。」師父還為此氣了好幾日呢。

    她笑瞅著他,續道:「我下山後發現除了紙鳶,還有許多新奇玩意兒,往後再帶你一樣樣嘗試。哎,師弟,師姐沒甚麼可給你,想你性子不愛嘗鮮,定錯過許多不該錯過的,那些雖是童玩,可有趣的呢!我一直思索著該送你怎樣的禮才合意,最後便決定做這紙鳶給你。」笑指他手上的紙鳶。

    他錯愕。「這是師姐妳親手做的?」

    「嘿,當初我便靠著這手技藝,在西域攬了不少錢呢!」她面有得色。

    他盯著那紙鳶,見面部由各色碎紙糊成,想必是費了好一番工夫,握著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師姐……」喉頭緊縮,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這份禮,較任何以金錢買的還有心啊……

    「別說這麼多,快趁著日頭未沉來放紙鳶吧!」她興致勃勃地開始教他放紙鳶的竅門。

    遠處的三名孩子已有經驗,手上的紙鳶隨風翱翔,替蒼穹綴上一抹麗色。未幾,秦軒與紀雲深這方的紙鳶也順利放起,天上兩隻紙鳶相互爭艷,地上則嘻鬧聲一片。

    「師弟,你瞧紙鳶飛得高,眺得遠,咱們沒羽翼,便只能靠兩條腿去慢慢認識這片土地。」她睇著他,揚唇。「有機會你也到外頭瞧瞧吧!別老悶在江南,怪沒意思的。」

    他沉默地凝視她的笑顏:心中一個念頭突然再清楚不過--

    他不願她離開。

    但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她,若她明日突然又不告而別,他是否也只能如多年前那般,徒留心頭倜悵?一陣莫名衝動使他脫口道:「師姐,我同妳一道去遊歷可好?」

    話出口,不僅紀雲深一愣,連他自己也不禁怔住。

    她隨即回神,含笑點頭。「那有什麼問題?彼此有個照應也好……哎呀!」發現紙鳶被風吹偏了,她抬首專注仰望,操控手上的線。

    沒注意到身旁的秦軒怔怔的,不知為何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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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袁鎮天的極力挽留下,紀雲深爽快地答應在鎮天鏢局多逗留些日子。

    這日,秦軒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被她拉至市集遛達。

    他發現她很喜歡逛市集,不見得買東西,只要在每個攤販前東摸摸、西瞧瞧便十分自得其樂。有時他不禁懷疑,那些幾乎一成不變的攤販,究竟何趣之有?

    更令他啼笑皆非的是她荷包早被竊去,身無分文,因此每回有鍾意的玩意兒便來同他借錢。

    「哎唷,師弟呀,你放心好啦,師姐為人最講信用,絕不會欠債不還的。」

    回想起她笑咪咪拍胸保證的模樣,他不禁再次莞爾。

    「這位公子,可是要替心儀的姑娘家買禮?」一道聲音劃破思緒,他轉身,見身後不知何時擺起了個販售首飾的攤子。

    本想搖首走開,卻被攤面上陳列的一支簪子吸引住,反而不自覺地走近些。那是支檀木簪子,乍看不引入注目,但細看會發現簪身上刻的流雲花紋巧奪天工。沒有金簪的炫目,也沒銀簪的華麗,樸素但不單調,散發的淡淡檀木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很適合師姐,是他腦中的第一個念頭。

    她沒有光鮮的打扮,但蘊含的內在卻如此吸引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全出自真性情,毫不造作,無須誇顯張揚,便穩穩於週遭人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將視線抽離那簪子,他抬首看著店家,清清喉嚨。「這簪子……怎麼賣?」首次在姑娘家的首飾攤逗留,神色有些尷尬。

    「哎呀,公子你真是好眼光。」店家慇勤上前,滔滔不絕地道:「這簪子可是上等檀木打造,上頭的刻工更是大有來頭,是由--」

    秦軒一揮手截斷他的話,有些不安地向後一覷,見紀雲深尚在對街小販前駐足,卻仍無法寬心,面色有些緊繃。「究竟多少錢,爽快說吧!」

    「欸,不貴、不貴,十兩銀子而已。」

    他一呆。「十兩?!」不過一支簪子,何來此價?

    「唉,公子您不懂,這簪子由高人所造,價錢自是不低,這位高人專替富賈的妻女打造首飾,只他偏愛以檀木製簪,那些小姐太太們不喜歡,我才能在這兒賣--」

    「好了,甭說這麼多,十兩便十兩吧!」沒空跟他討價還價,秦軒取銀子付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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