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溫芯
聽好友毫不忌諱提起那晚的事,溫雅心一痛。
「我不想提那天晚上的事。」她悶道,低頭喝酒。
「妳打算就這樣逃避一輩子?」
「我不想提。」
「小雅……」
「別說了!」溫雅瞪她。「我還沒罵妳呢。都是妳胡說八道,說什麼逸航可能早就……喜歡我,不然我也不會出那麼大的糗。」
「怎麼能怪我啊?」孫妙芊喊冤。「我怎知裴逸航那麼沒用,連一句『我愛妳』也不敢說?」
「他幹麼要說?他根本就不愛。」溫雅臉色蒼白。「這麼多天了,他只打了一通電話來,知道我決定住妳家好像還如釋重負,巴不得見不到我才好--」她心一絞,煩躁地抱住頭。「啊!煩死了、煩死了!早知道那天晚上不要說就好了。」
不說還可以當朋友,說了連朋友也當不成。她真後悔,好後侮。
「妳的意思是,妳寧願一輩子跟他當朋友,永遠不要跨過友誼的界線?」孫妙芊問她,眼睛眨呀眨的。
「不然怎樣?他又不喜歡我。」而這個領悟,讓她好痛好痛,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溫雅眼眸一酸,又想哭了。
「妳怎知他不喜歡妳?我看他愛妳愛得要命呢。」
「妳別再亂說了好不好?」她嘴唇發顫。「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他喜歡的女人不是我這一型的,他要的是像韓秀麗那種女人味十足的女人。我對他那麼凶,一點都不溫柔,他哪可能……喜歡我?」
「妳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嘍。畢竟妳才是最瞭解他的人嘛。」孫妙芊攤攤手,好無奈的樣子。
溫雅哀怨地睇她。
她居然……連安慰她的話也不說,就算是隨口說說也好啊。
「幹麼這樣看我?」孫妙芊笑問。
溫雅不語,咬住下唇。
孫妙芊微笑更深,妙目一轉,瞥了牆上時鐘一眼。「十一點半了,來看娛樂新聞回放吧。」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今天的娛樂新聞很精彩喔。」
「妳看吧。我去洗澡。」溫雅擱下啤酒罐,站起身。
「等等等等!」孫妙芊連忙扯住她衣袖。「別那麼急著走嘛,妳會錯過精彩好戲喔!」
「什麼精彩好戲?」溫雅沒好氣地問。
「這個。」孫妙芊指了指電視屏幕。
溫雅掉轉視線,赫然發現屏幕上竟是裴逸航,他坐在一排長桌的正中央,左邊坐著他的經紀人老胡,底下一群記者。
「裴逸航今天傍晚開記者會,內容超勁爆!」孫妙芊神秘地豎起大拇指。
溫雅一顫,跌坐在孫妙芊身旁,眼睛直直盯著電視屏幕。
他剪短頭髮了,之前披肩的長發現在整齊地貼附臉緣,挑染也洗去了,髮色呈現健康自然的烏黑。
他的穿著打扮也跟從前天差地遠,黑外套裡搭一件白襯衫,腕上戴著運動型手錶,臉上掛著副斯文的無邊眼鏡,整個人不復狂野,反而散發一股知性氣質。
可還是一樣性感。
超性感!
不知怎地,他這副造型電得她全身發麻,比以前任何時刻感受到的都強上百倍。
她雙腿發軟,頭腦發暈,一雙眼癡癡地望著屏幕,幾乎沒聽清旁白都說了些什麼。
然後,終於切進裴逸航的發言了。他低沈沙啞的嗓音透過麥克風流洩--
「今天這場記者會,很可能會影響我的形象,我已經跟我的經紀人溝通過了,如果電影公司、唱片公司或者廣告商,任何人因此想跟我解約,我都願意接受。」
他頓了頓,嘴角淺淺一揚,台下傳來一片癡歎。
「……針對這篇報導,我想做一些解釋。」他拿起最近成為熱門話題的週刊雜誌。「報導裡提到的女主角,其實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她家住我家隔壁,我們倆的房間只隔了一道防火牆,我從我房間完全可以看到她在房裡做什麼,她也同樣能看到我在做什麼--我們就是這樣的關係。」
「他到底想說什麼?」聽到這兒,溫雅緊張得受不了,顫著手摸索啤酒罐,拿起來飲了一口定神。
「別緊張啦!」孫妙芊噗哧一笑,安撫她。「慢慢聽他說。」
「……她是個柔道高手,十五歲就拿到全國女子冠軍,差點入選奧運代表隊。我如果想跟她打架,只有求饒的分--」
「老天!他到底想說什麼?」溫雅掩臉哀嚎。「他難道要當著全國觀眾的面控訴我欺負他嗎?」
「呵呵呵,妳別那麼激動啊,小雅。」孫妙芊笑著拍她的肩。「人家都還沒說完呢。」
「……她喜歡柔道,我喜歡彈琴,她比男人還強悍,我比女人還愛乾淨。雷曾經笑我們兩個,說我們是性別錯置--」
「誰……誰跟他性別錯置啊?」溫雅驚跳起身。「他瘋了嗎?他是在毀我的形象還是在毀自己的形象啊?瘋了!」
「他一開始不就說了嗎?這是一場會影響他形象的記者會。」孫妙芊眼眸盈滿笑意。「我看他是不計一切,拚了!」
「拚什麼啊?」
「妳看下去就知道嘍。」
溫雅無力,重新坐回沙發看電視。她緊張到咬拇指,額頭冷汗直冒,一顆心怦怦狂跳。
「……其實我七歲那年就跟她求過婚,可惜被她一口回絕。」
「騙人!」溫雅驚愕地指控。「他什麼時候跟我求過婚了?胡說八道!」
「……她說我太漂亮,不像男生像女生,當我的新娘很丟臉--」
「嗄?」溫雅愣然。
「小姐,妳真的說過這麼傷人的話嗎?」孫妙芊曲臂頂她。「這麼帥的男人妳都能狠下心拒絕,酷喔!」
「我--」溫雅說不出話來,她屏住呼吸,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場在油桐花樹下的扮家家婚禮。
那天,天空好藍,陽光好燦爛,漫天飛落的桐花好美。
而他,唇紅齒白,好漂亮好漂亮,眼睛好黑好深,看著她的時候,讓她心跳都停了。
回憶起來,她似乎就是在那一刻,偷偷愛上他。
「……我會用狂野的形象出道,除了經紀人的建議,也有一半原因是為了她。我想對她證明,我雖然愛唱歌,愛彈琴,還有潔癖,仍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他認真的?
溫雅瞪著屏幕,喘不過氣。
「……今天的打扮,比較符合真實的我。我其實不是太瀟灑的男人,套句我經紀人說的話,我簡直可以說是『龜毛』--大家可以看到老胡變臉了,不好意思,我承認我今天說的話可能會造成Fans的幻滅,但我還是要說。」裴逸航微微笑。「對了,如果大家要怪,還可以怪雷,是他出主意要我開這場記者會,說我得『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到底……想說什麼啊?
「我想唱一首歌。」他宣佈。
溫雅僵住身子。
「這是我的新歌,不久以後就要發行了。」他低聲道,星亮的眸直對著鏡頭。「小雅,如果妳在看這場記者會,妳聽著,這首歌就是我的回答。」
他抱起吉他,稍微調了下弦,以一種醇厚卻又粗獷的嗓音開口--
戀愛無罪,愛一個人怎會有罪?
戀愛無罪,天涯海角把妳追。
戀愛無罪,願為妳永恆地醉。
戀愛無罪,我要勇敢大聲說。
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
☆☆☆☆☆☆☆☆☆☆☆☆☆☆☆☆☆☆☆☆☆☆
隔天。
油桐樹下,落著五月雪。
艷白的桐花,一瓣一瓣,一朵一朵,迎風飄舞,墜落溝渠,墜落山坡,墜落地面,漫漫鋪開一片浪漫花床。
溫雅站在花床上,風吹開她裙襬,和漫天桐花一起旋舞。
裴逸航捧著一束桐花,緩緩走向她。
「妳看到我的記者會了?」
「看到了。」她垂下眼睫,櫻唇淺淺抿著,笑得好羞澀又好開心。
「所以妳聽見我的答案了?」
「嗯哼。」
「那妳可以收回那句話了嗎?」
「什麼話?」
「妳『一輩子都恨我』那句。」他歎氣,拂了拂被風吹散的發綹。「妳知不知道?那句話害我好幾個晚上睡不著。」
「真的睡不著嗎?」她撇撇嘴。「我看你神清氣爽,還是眼以前一樣帥啊。」
「我天生就長這樣,要落魄也不容易啊。」他感慨,頗有「天生麗質難自棄」的味道。
她不情願地睨他一眼。
可惡啊!一個男人長那麼漂亮幹麼?根本是來打擊女人的自信嘛。
「好啦,我相信你很煩惱啦。我收回那句話,行了吧?」說著,她將雙手伸出來。
「做什麼?」他莫名其妙。
「花給我啊。」她嬌嗔。「你這花不是拿來送我的嗎?」
「哪有女人自己伸手要花的啊?」他翻白眼。「妳也按照程序來一下好不?」
「什麼程序?」
「先聽聽我要說什麼。」
「你還想說什麼?」她疑惑地瞇起眼。
「這個嘛--」裴逸航咳了咳,湛眸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看向她。
「你到底要說什麼啦?」
他沒說話,俊頰泛開一抹淡紅,他低頭,想了好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將手探入外套口袋,掏出一個小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