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董妮
「會不會倒閉要看時局怎麼演變，現下是說不准的。我現在倒比較想知道，大姊，妳對剛才那位王先生究竟有哪裡不滿？妳不喜歡年紀差太多的，王先生只大妳四歲，應該在安全範圍內。身高一七八，也合標準，年紀輕輕就擁有一家公司，算是有本事了，而且他也說了，不會干涉女朋友的工作，對妳那個中輟生基金會還大力褒揚，更願意親身加入。試問這樣一個有錢又有內涵的男人……妳哪裡不中意？」
「我……」舒璨璨為難地低下頭。「他想牽我的手。」
舒明翰下巴殼掉了下去。「就這樣？」
「你不覺得才剛認識就想牽女孩子的手，這樣的男人太過輕浮？」
「大姊，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牽個小手罷了，又不是親吻，妳是不是忌諱太多了？」
好吧！前一項算她挑剔，但是……「他走路的姿勢好醜，東搖西擺的，好像喝醉酒。」
「我不覺得。依我看來，王先生走路的樣子滿瀟灑的。」
「我覺得男人走路就該挺直背脊，腳步踏實，穩重又可靠，這樣的男人才有氣勢。」
舒明翰低下頭，掩住一聲輕歎。「大姊，妳這種要求恐怕只能往軍人方向去找了。」說白點，他認為舒璨璨根本是對郭弋難忘舊情，才會見到每一個男人都拿來跟郭弋比一比。當然，也就越比越心痛了。
舒璨璨不否認自己忘不了郭弋，她從國中就認識他，十六年的愛情長跑，她生命中有大段歲月都跟他在一起，哪這麼輕易遺忘？
她太熟悉他了，習慣他的言語、他的行為、他的一切一切。
郭弋已經不只是一個男朋友，他是她的生活、她的身體，她血液裡的一部分。
如今與他分離，她覺得就好像四肢少了一部分一樣，生命不再完整，她也忘卻了拋開他獨自生活的方式。
見她心傷，舒明翰不禁又是一歎。「大姊，妳如果真忘不了郭大哥，何不回去找他？」
「不可能的，摔碎的鏡子就算重新貼合，痕跡仍在，我和他……說實話，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我到底錯在哪裡？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讓我們重新開始，也不會幸福的。」
錯嗎？在舒璨璨與郭弋離婚後，舒明翰曾經問過他，倘若舒璨璨在他心中是這樣地無關緊要，隨時都可以放棄，過去的十六年，他為何緊追不放？
他們也如同大多數的男女朋友一般，走過熱戀期，開始冷卻，吵架、和好，然後感情更深一層。
這樣的經歷，郭弋怎麼捨得說拋就拋？
而郭弋是如此回答的。「正因為我愛璨璨，不想強硬改變她活躍的個性，才放手讓她高飛。」
舒明翰覺得這種答案很無聊。不想改變就去妥協啊！說什麼為妳好就是放開妳，根本是豬頭。
「大姊，事情都已經過了一年了，妳可不可以……不全說也沒關係，稍微透露一下你們爭吵的真正前因後果？」這個謎已經困擾舒家三兄弟很久了。
舒璨璨臉紅了，久久無法言語。
那一定是個非常私密的問題，但不知緣由，任憑舒明翰天縱英才也無能為力，他絕對不想探人隱私，但他確實需要答案。
「大姊，妳說不出口也沒關係。妳可以用比喻的，或者舉例說明也行。」
舒璨璨想了一下。「明翰，倘若……我是說……假使，只是假使喔！你女朋友在你們一夜歡好後，因為太高興了，忍不住衝出飯店房間在大廳親了你一口，當時旁邊還有很多人，你會怎麼樣？」
「回親她一口，然後回房間再廝磨一次。」不過那是他的反應，至於郭弋……舒明翰突然有種想去撞牆的感覺。
「那麼其它男人呢？你有沒有認識其它人有過類似的經驗？」她需要更多的實例來檢測過去那段婚姻觸礁的原因。
「如果是大哥的話，大哥會把人抱回家，再來一回。因為家裡的房間不用錢，而飯店錢卻是筆大支出。倘若是小弟……他八成會當場來個熱吻，酬謝女朋友的愛護……總之大多數人應該都會很高興。」
「所以說，在那時候翻臉不認人很奇怪嘍？」
「我剛才說過了，在那種情況下，多數男人會高興。但不代表全部，起碼郭大哥不在名單中。」舒明翰用力抓了抓頭皮。「大姊，妳明知道郭大哥古板，幹麼又做那種事？」
「我知道他婚前很守男女之防，但在婚後，我是他的老婆、要牽手共度一生的人，他還這樣對我，那不是很奇怪？」
「性格是很難改變的。大姊，妳沒聽過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但是他晚上關起房門卻完全不一樣，我怎麼知道天一亮，他又會恢復！」她下意識為自己辯駁。
舒明翰腦海中閃過無數春色，瞬間呆到九重天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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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璨璨真恨自己的大嘴巴，一時口快，竟將藏了一年的秘密都吐出去了。
該死，她還有什麼臉回家去？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過了一個香艷刺激的新婚夜，卻在第三天跟老公鬧翻，一拍兩散。
「但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郭弋那渾球前後變化那麼大？他一定有人格分裂，才會白天、夜晚差這樣多。」
可就算她早知道他有那種病，她還是無法扭轉自己的態度去配合他啊！
「哪有人晚上把人家當寶，白天卻把人當成一根草的？」那種要老婆床上像蕩婦、出門像貴婦的男人，根本是神經病。
而偏偏，她一直忘不了的男人就是這樣。
「唉！反正我就是衝動，連假裝一下都無能為力。」她晃悠進路旁的便利商店，打開飲料櫃，拿了兩瓶啤酒。
「我喜歡打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還愛邊洗澡邊唱歌，吃烤肉一定要配啤酒，生病了就特別『番』，我……」她有千百個優點和缺點，獨獨缺少一樣——矜持。
「女人為什麼就一定要含蓄呢？大方不也有大方的美？」不管前想、還是後想，她幾乎沒有一樣達到郭弋的標準，見鬼的，他們為什麼可以交往這麼久？
十六年耶！夠一般情侶分手幾百次了。他們卻一直堅持下來，直到結完婚才分手。
「唉！也許真像人家說的，相愛容易相處難。」她拎了啤酒到櫃檯，正準備結帳，左邊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個比她高一個頭的少年，穿著高中生的制服，他的手正伸向麵包櫃，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了一個，藏進書包裡。
舒璨璨等著，希望能看到他走過來結帳，但沒有，他驚驚慌慌地朝門口奔去，看來是第一次幹這種順手牽羊的事。
「慢著。」她丟下啤酒衝過去，揪住少年的衣襬。「小弟弟，你是不是忘記一件事了？」她沒有直接將竊盜的罪名安在少年頭上。
在引導中輟生走回正途的基金會裡工作數年，她很清楚孩子的自尊心有多高，他們會因為別人一記異樣的眼光而干下各種蠢事，但追根究柢，他們只是希望被重視。
所以他們離開無法讓他們得到成就感的校園，或投入幫派、或滿街遊走、或四處結黨……他們以不成熟的方法和心態去追求他們夢寐以求的尊重，卻不知，他們正在喪失那樣東西。
少年慌亂的眼對上她，舒璨璨瞬間腦袋一陣空白。
這孩子……天哪！她見過他，他是郭弋大哥的兒子，郭為軍。
他小時候她還抱過他呢！她也算是看著他出生、長大的，怎麼……再相遇卻是這樣尷尬的場面？
「小姐，請問發生什麼事了？」便利商店的店員見情況不對，好奇地過來詢問。
舒璨璨可不想把郭為軍搞到警局去，隨手掏出五百塊遞給店員。「兩罐啤酒，還有……」她從郭為軍書包裡翻出麵包。「這個……五百塊不用找了。」說著，她搶了啤酒，拉著郭為軍迅速落跑去也。
郭為軍被一個身高不足一百六的女人拉著，居然掙脫不開。
她直拖著他跑了三條街，衝進附近的公園裡，才放開他，他已經喘得只能攤平在草地上了。
她的體力不錯，還能站，臉上也不見有多少汗。
「年輕人身體這麼差，不過跑了三條街就受不了了。」她邊扇著涼，邊打開啤酒猛灌。
「誰像妳這個女怪物，跑了三條街也不累。」郭為軍睨她一眼，卻也乏力開口。
舒璨璨丟了罐啤酒給他。「喝吧！會舒服一點。」
郭為軍瞪著她，五分鐘後，終於有力氣說話。「妳看不出來啊？我還未成年，不能喝酒。」
「啤酒哪算酒，不過是種消暑的飲料。」他不喝，她自己喝。這麼熱的天，不灌點啤酒消消暑，日子哪過得下去？
郭為軍有點好奇、又有點不馴地望著她。
舒璨璨也不小氣，留了最後一口給他。「想不想嘗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