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夢蘿
「痛死我了!」
「你……噗!」顧莞心噗哧一聲,大笑出來。
這人怎麼這麼好笑?
居然笨到自己去撞樹?太好笑了。
「小——子立,不要再笑了。」秋憐要小姐克制住,免得將那男子惹得老羞成怒,那可不好了。
「你不覺得好好笑嗎?你看他跌倒的樣子——」
「你這小子還敢取笑我,如果不是你突然出聲,我會嚇到去撞樹嗎?」林大郎拍拍身子站起來,正想找這罪魁禍首算帳。
但大手才舉起,他隨即發現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充其量還算孩童罷了。念及自己這大手一揮下,恐怕會讓這半大不小的孩童受到極大的傷害,他只好自認倒楣地收回手,暗自作罷。
「你千萬不要動手,公子,她還是個孩子。」秋憐早先一步擋在顧莞心面前。
「秋——少爺,他不會動手,你沒看他已經把手放下了嗎?」顧莞心笑瞇瞇地走到林大郎面前。
「子立,你還不趕緊向這位公子道歉?」秋憐著實拿自家小姐沒轍。小姐實在是太胡鬧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嚇你,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在看什麼,迎春閣裡有什麼好看來著?」
「算了,我不會放在心上,你和你家少爺走吧!」林大郎也不和她一般計較。
「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啊?」顧莞心才不願就此死心。
「你——」
「走啦!子立。」
「我不走。這位大哥,你不說清楚,我就去告訴迎春閣裡的金嬤嬤,說你在外面鬼鬼祟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憑你這小書僮,也能見著金嬤嬤?」林大郎才不上她的當。
「誰說我沒辦法來著,我可是似水姐姐的好朋友,你若是不相信——」
「你說的是溫姑娘?」
「就是溫姑娘沒錯!怎麼你也知道似水姐姐?可你這樣子,不像是似水姐姐的客人啊!」顧莞心打量了林大郎一眼,有話直說。
「沒錯,像我這樣的粗野莽夫,當然不認識什麼似水姑娘。」林大郎突然大聲一吼,緊跟著轉身跑開。
「喂!喂!」
顧莞心一頭霧水地叫人,卻見林大郎頭也不回的愈跑愈遠,一直到消失在街尾。
「秋憐,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話?」
「小姐,你根本是傷了那人的心!也許他是溫姑娘的愛慕者,你卻一副瞧不起他的語氣,難怪他會反應這麼大。」
「我沒有這個意思,秋憐,我不知道他愛慕似水姐姐,我也沒有瞧不起他。」顧莞心辯解道,表情像是受了不白之冤。
「我知道,小姐。」秋憐安撫她。
她瞭解小姐,小姐只是貪玩,但本性十分善良。但由于小姐天真坦率,心裡又藏不住話,往往在不經意間傷了別人,她還會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怎麼辦?秋憐,那個大哥心裡一定很難過。」顧莞心愁苦著俏臉。
若是如此,她就真的很該死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人都跑了,能有什麼辦法?
看著連一向什麼事都能解決的秋憐,也提不出辦法來,顧莞心的心直往下沉。
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顧莞心突然升起一道小小的想法。
或許她可以那麼做……
第三章
一大清早,顧莞心偷偷瞞著秋憐溜出顧府,一人走向熱鬧的街道市集。
心裡打的主意是——那裡人多口雜,來來往往的人總會有人可以讓她打聽出那個人是何方人士、住在哪裡吧?
依然是一身男子裝扮,顧莞心背著包袱,一副行走了萬里路似的,她慢慢走到肉鋪前,故意壓低嗓音道:
「請問這位店家大哥,你見過有一個人這裡有一道很深很長的傷疤嗎?」顧莞心一面形容,一面用手在臉上劃出傷疤的長度。
「小兄弟,你是說這裡有一處傷疤嗎?」肉鋪小夥計同樣在自己臉上比了一下。
「對、對,你知道那個人是誰?」顧莞心沒想到自己運氣當真那麼好,居然讓她隨便一蒙,就給蒙上了。
「你找這個林大郎有什麼事?」
「他叫林大郎?」顧莞心更是喜出望外。
「小兄弟,你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吧?」見這小兄弟樂成這個樣子,肉鋪小夥計感到十分稀奇。
「呃……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啦。」顧莞心搔搔後腦,拚命想著要以何種藉口混過去。
「那你就說說看。」
「還不就是那天我和我家少爺差點遭人洗劫,是林大郎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和少爺的性命才得以倖存。偏偏救我們又沒留下姓名,所以我家少爺才要我出來打聽這救命恩人的下落,想要好好的報答他。」靈機一動,顧莞心將那天她和秋憐遇險的事大略提了下,僅是將救命恩人換了個人。
「原來如此。其實這林大郎除了會打獵,本是條見義勇為的好漢啊!」小夥計十分讚許的嘖聲道。
「就是、就是,店家大哥,你這會兒是不是願意將林大郎的住處告訴我,我好回去向少爺交差。」
「你想找林大郎還不簡單,每幾日他都會帶著他的戰利品上市集,你再等一些時候,也許能見到林大郎。哦!對了,我叫郭仁,你叫我阿仁好了。」郭仁坦率地介紹自己,開始和顧莞心侃侃而談。
「是真的嗎?我等一下就能見到那林大郎了?」顧莞心興奮得睜大眼。
太好了,她沒有白走一趟。
「當然是真的,你一定不知道這林大郎是以何維生吧?」
顧莞心很快的搖首,臉上是十足的好奇。
「林大郎他就住在……你看到遠遠的那座山吧?」郭仁指著遠方的高山。「他就住在那座高山裡,每日的工作便是上山打獵,再將獵物送至市集,轉賣給我們這些需要的店家。」
「打獵?這麼說他是獵戶嘍?」
「這還用說。你別看他林大郎一身孔武有力、虎背熊腰的,其實私底下他是很重情重義的男子,他臉上的傷疤不正是為了救一名女子,而被一隻體型足足有他兩倍大的黑熊的利爪所傷。光想那場面就嚇人,就是想不到林大郎怎麼有那種勇氣和黑熊纏鬥,只是傷了臉,還算是老天保佑呢!」郭仁提起以往的事,記憶猶新。
「那一定很痛。」顧莞心低吟道。
光看那傷疤即知,那是多麼恐怖的傷害,天啊!和一隻黑熊纏鬥?
這是幽居深閨、涉世未深的她,從未想過的事,這十多年來,別說是黑熊了,恐怕就是山豬,她也不見得親眼瞧過。
「當然很痛,林大郎幾乎躺在床上大半個月,仍下不了床,你說傷口有多驚人,而且聽說若不是那女子請來的大夫醫術高明,林大郎臉上的傷疤其實不只一道。你想也知,被黑熊的爪子一抓,豈可能只有一道抓痕,因為那道傷痕實在太深,讓大夫也沒辦法縫合,所以其它的爪痕都癒合了,就剩下那道傷疤留在林大郎臉上,做為他見義勇為的象徵。」郭仁說著,摸著自己的臉。他想,若要他為見義勇為而付出如此大的代價,他寧為平凡人。
「好可憐,林大郎他好可憐唷!」聽完這些話,顧莞心忍不住掬起一把同情淚。
「喂!喂!小兄弟,你可別在我店前哭啊!會害我挨罵的。」郭仁也跟著手忙腳亂。
「我沒哭,你放心,然後呢?阿仁,被林大郎所救的那名女子,後來有沒有好好的報答他?」若換作是她,恐怕這輩子都無以回報林大郎的恩情。
那臉上的傷皆要跟著林大郎一輩子呢!
「唉!這就說來話長。如果你是林大郎,你願意以自己醜陋的臉,整日和一名嬌美如花的美嬌娘面對面嗎?你不怕委屈了人家?」郭仁道出林大郎的心聲,接著往下說道:「所以就算那女子想以身相許,林大郎也不會同意。就這樣,在能下床的那一天起,那女子就被林大郎趕走,聽說最後還負氣把自己賣進了青樓裡,當起人人瞧不起的花妓,你說這兩人的處境,是不是很教人同情——」
「你……你不用再說了,我好想哭。」
「喂!你不行哭。」
「不行,我忍不住了。」
「那你也行行好,別在這裡哭,到一旁去。」郭仁說著,拉著顧莞心到店舖的牆角去。
「你不要拉我,我不哭行了吧?」吸吸鼻子,顧莞心深吸口氣,才稍稍平復心情。
在她無憂無慮的生活中,她從未想過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跟她一樣,可以每天這麼開心,每天想著要如何偷溜出門,而不教父親發現。
想來她真是太幸福了。
「唉!你還是趕緊離開,我把我知道的,都已經全部告訴你,你可以走了。」郭仁此刻只想趕人。
「可是我還沒見到林大郎。」
「照這時間看來,今天林大郎不會上市集了。平時這個時候他就會來,現在還沒看到他的人影,應該是不會來了。你別白費工夫等他來,趁早回去吧!」郭仁拍拍她的頭,奉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