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莫璃
小男孩拉住白蓮的衣袖猛搖。「快快快!小嬗會冷,快點借我!」
兀官濤拿起小男孩手中的紙巷,皺起眉山仔細地打量小男孩。「無懷,你不覺得這小男孩和你很像嗎?」
經他這一說,任無懷只是淡淡地睨了眼,隨即又仰頭大口大口喝酒。
只是相像而已,不會是他的孩子,翩翩已經死了,懷著他的孩子墜崖而亡……思及此,任無懷更是傷痛,飲酒的速度加快。
「白蓮姊姊!」
「嘉兒,你娘呢?」
「娘在廚房裡忙呀。快點借我紙卷嘛,小嬙還在房裡等我耶。」小男孩急得跳腳。
「紙卷怎麼濕了?」白蓮拿過兀官濤手中的紙卷一瞧。
「因為小嬗的衣裳濕了,蓋到紙捲上頭,結果連紙卷都濕了,所以才來找你借呀,快點快點,小嫡她一直吵著她好冷。」
白蓮皺了皺眉。
「那個小嬗肯定是染了風寒了。這種天氣衣裳又濕,才會喊冷,現在又沒炭火好烤,再拖下去肯定會大病一場。」兀宮濤一本正經。
「嘉兒,我和你一起回房裡瞧瞧。」白蓮二話不說連忙牽住小男孩的手離開。
頓時間房裡只剩兩個大男人,任無懷依舊猛喝酒,而兀官濤只能在一旁干搖頭。
「別喝那麼多了,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吧。你真不像我以前認識的任無懷,幾年的時間把你身上的意氣風發全磨掉了,現在在你身上找不到一絲光彩,還變得像個酒罈子。」
丫環敲了敲門送來幾盤香噴噴的菜餚。
「你吃吃看,這裡不止女人有名,連膳食都有名,父皇幾次想請這裡的廚娘到宮裡就職都還請不動。」兀宮濤夾起一片蓮花瓣放進碗裡,推到任無懷面前。
原在狂飲烈酒的任無懷眼角隨意一瞄卻愣了愣,手中的一人罈好酒隨即摔在地上,他臉上神色難看至極,顫抖的手幾次想拿穩筷子都不稱心,最後只好徒手拿起碗裡的蓮花瓣。
「你怎麼了?」
「這蓮花瓣……這……」
「這道菜是這裡的名菜,也算是招牌之一啦,許多人可是慕名而來就為了品嚐這道菜。」兀官濤說得同時也夾起蓮花瓣吃。「很特別的一道菜吧,以蓮花瓣當食材,還烹煮的如此美味,足見這裡的廚娘手藝精湛。」
任無懷激動地抓住丫環的手。「快告訴我,做這道菜的是個怎樣的女人!是不是長相清麗——」她沒死!她沒有死!
「倌爺,咱們「紅館」裡哪個女子不是長相清麗呀。」丫環掩嘴笑道。
「告訴我她的長相!」任無懷沉不下氣,對著丫環狂吼。
被他這麼一吼,丫環臉色也很難看,但看在他是來散錢的倌爺份上,她只好挑著眉回答。
「咱們的廚娘不清麗,相反的,她極醜呢。」
任無懷像失重的物品般,狠狠墜入椅子裡,失魂落魄地盯著桌上的那碟「蓮花瓣」。
翩翩不醜,她美麗、優雅,她溫良賢淑,他明白她並未被毀容,當初他所見的「醜陋徐翩翩」,全是她刻意以水粉造的假,真實的她就是美麗,令他為之傾心的扁羽,在他面前,扁羽才是真實的她,她一直希望他能不以貌取人,真心愛上「醜陋的徐翩翩」。
可是他沒做到,反而憤怒、膚淺給蒙蔽了雙眼,看不見她的美好。
「倌爺,沒事了吧?」
「你下去吧。」
丫環見任無懷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怪可憐的,走沒幾步便轉回頭來,呶了呶嘴想著要不要多嘴,最後熬不過良心的煎熬,淡淡開口。
「那道雅致蓮花菜餚是咱們「紅館」廚娘獨創的食譜,如果倌爺要找的女人是會做這道萊的,那可能真是咱們廚娘沒錯,因為這道菜不外傳,這世上會做這道萊的只有咱們的廚娘一人而已。」想她心地善良,雖然知道給個無關痛癢的消息無疑是對他殘忍,但她又見不得那麼俊逸的男人失魂落魄,反正是或不是讓他自個兒去得到答案,她只要做好事就好了,說不定因為這件好事,老天爺會可憐她,給她個有錢又俊俏的男人娶她為妻,就像眼前這兩名倌爺一樣……丫環掩住嘴開心地笑著。
「告訴我,你們的廚房在哪!」任無懷再也坐不住,長手一伸攫住丫環的手猛拉,力道大得驚人。
「倌爺您別這麼大力,我的手都快斷了!」丫環疼得猛扭動手腕,試圖掙脫他的箝制。
「無懷你冷靜點,你這樣不是辦法。」兀宮濤鬆開任無懷的手,連忙吩咐丫環。「去請廚娘來一趟。」
「要請廚娘可得經過鴇媽的應允喔。」
兀官濤點點頭,從衣袖裡掏出一隻金碧輝煌的黃金鏤牌,丫環光是看,眼睛就瞪直了。
「把這鏤牌拿給鴇媽,要她請廚娘過船一趟。」
「喔,是是是。」丫環趕緊拿著鏤牌去找鴇媽。
「官濤,這樣好嗎?」他雖急著確定廚娘的身份,卻又不想讓他這麼破費。
「不礙事,那塊鏤牌俗得很,我本來就不想要,正苦惱著要怎麼送出去,現在機會正好來了,總算送了出去……倒是你,別再一副失魂的模樣了,如果那廚娘不是你心中想的那位,就請你好好善待自己,把她忘了。」
「我明白。」雖說明白,但真的能忘嗎?帶給她的傷害如此深,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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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燭火搖了下,影子換了個位後,丫環才姍姍而來,在屋裡的任無懷早等不下去,在屋內來來回回不停走動了。
「倌爺,替您把廚娘找來了。」年近五十的鴇媽風韻猶存,婀娜多姿的身影擺著臀走了進來,端看鴇媽的容貌就能明白為何「紅館」的生意如此的好,躍居全國之冠,若光是鴇媽就生得如此美貌,那麼旗下的姑娘就更不用說了,自是不在她之下。
任無懷緊張萬分,垂在身側的手緊張地握緊了拳,雙眼眨也不眨一下直盯著門口。
一角沾著泥土與油漬的裙擺先躍入他眼簾,隨即是那雙已磨破了面的繡花鞋、衣裳上頭還套了件圍衫,圍衫上頭沾滿了大小不一的血漬,視線再往上調去——
任無懷難受地閉上雙眼,眼眶開始紅燙起來。
醜陋的疤痕佔據了整張臉的一半,一條條泛青泛白的痕跡遍佈左半臉,疤痕不僅毀了她的肌膚,也讓她左半邊臉的五官變了樣,這樣的一張臉雖然醜陋,但她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氣質卻勝過臉上醜陋的疤痕,令人產生不起厭惡感。
「為什麼……」他難過地憤捶樑柱。
「倌爺倌爺!您可別這樣,咱們的小船禁不起這樣的捶擊呀!」鴇媽焦急地阻止。
「鴇媽,你先下去,有事再喚你。」
「這……那丑娘我就帶走了。」鴇媽可不想獨留丑娘在這兒,牽起她的手就想往外走。
「留下她!」任無懷快一步阻斷鴇媽的去向,硬生生將丑娘拉進自個兒懷裡。
「倌爺,您不能這樣呀!」
兀官濤搖搖頭。「鴇媽你別急,我們不會對她不利的,放心離去,我們有事要問問她。」
「這……」
見鴇媽猶豫,兀官濤便由袖子裡掏出一隻上等紫檀木做成的紫薇花給鴇媽,鴇媽見狀開心得不得了,面對手中的紫薇花愛得不得了,便不再堅持,悄悄退去。
抱著丑娘的任無懷,激動地擁緊她,深怕懷中的人兒再離他而去。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為何什麼都不說地便離開?」他神情激動。
許久,丑娘一句話也不吭,害他差點以為是自己擁她的力道太重,她暈倒在他懷裡了,但他才稍鬆手,便被她冷漠的眼神震住。
「翩翩……」
終於,她緩緩開口,語氣冰冷無情。「我不是,你認錯人了倌爺。」
「不!」他抱住她的頭,不容許她的視線逃避。「你是翩翩,我的妻子!」雖然這容貌比當年的徐翩翩更難讓人接受,但是她,是她,他知道,他感覺的出來,這一刻,他不能,也不會再像當年,這幾年他已清楚的把翩翩與扁羽合為一體,現在就算是化成灰他都知道是她。
「倌爺認錯人了,我從未成過親,何況,倌爺也不可能娶個醜女當妻子吧。」
面對她的話,他無比汗顏。「我明白過去都是我的錯,我沒有真正地瞧過你一眼,但你不能因此便否絕掉我們的關係,你永遠都是我的妻。」
她沒有死!她真的沒有死!不管她的容貌改變了多少,他發誓不再放開她,他要一輩子疼愛她,讓她再也嘗不到孤寂的滋味,來彌補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傷害!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在她毀去的半邊臉上印上自己深情的吻啄,悔恨的淚水同時滴落在她醜陋的容貌上。
那吻、那淚,震撼了她的心,也動搖了她的隱忍,她忿力推開他,自己則一路退到角落去。
淒楚的臉上滑下兩行清淚,淚水洗淨了她黑黝的眼眸,皓齒緊咬唇瓣不放,直到嘗到腥味,她才猛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