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莫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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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收買一個人的心並不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一次兩次的美食是無法就此如願的,雖然大娘對她並無成見,但還有對她微詞頗深的二娘、三娘,她們可就不是那麼好收買的了,相對的,她們的要求頗高。
撫過滑順的綢緞,手絹緞面有細緻的刺緝。這是她以前在蓮花庵時繡的,那時她雖然孤獨,但卻因此讓自己有更多的時間,學煮、學刺繡、學詩、學琴。
「少奶奶,找二夫人?」任二娘的貼身丫環恰巧在翩翩舉手敲門時由裡打開門。
「在嗎?」
「二夫人在內房。」
隨著丫環進入內房,任二娘正瞅著桌面。
「二娘。」
任二娘立即抬頭,「是你。」她斂下眼眉,語氣倒不是很歡迎的感覺。「有事?」
當她靠近桌子才發現,躺在桌面上的是一塊雪白色的錢袋,袋面上繡著一對黃色的蝴蝶和一首詩,令她感到訝異的是,這只錢袋已有些舊了,還有些泛黃,繡面上變得稀疏脫線,但錢袋四周卻仍見完好,可見得這只錢袋並非只是用來裝錢,但常常被拿出來撫摸。
任二娘發現了她的注視,連忙將錢袋塞進袖子裡,清清喉嚨問。
「你到我房裡來有什麼事?」
「二娘……」她將手絹遞到任二娘面前。「這是翩翩自個兒繡的手絹,想送給二娘。」她靦腆笑笑。
「這是你繡的?」任二娘顯然對跟前繡工精緻的手絹感到驚訝,不停撫摸鍛面的動作洩漏了她對這隻手絹的愛不釋手,但卻又在驚覺動作太過明顯時將手縮進袖子裡。
「繡得不好,但卻是我一點點小小的心意。」她有些尷尬地笑笑。「當初進門時,一時間忘了禮數,遲至今日才將禮送來,請二娘見諒。」
「以為送個手絹就能收買任家人的心,你想得可真簡單。」任二娘就是這樣咄咄逼人,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不是這樣的。」心思猜中,翩翩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只是……我只是希望能夠表達善意,我不想讓自己在這個家裡成為一個外人,我希望能夠溶入這個家庭裡,我喜歡這裡,喜歡住在這裡的所有人。」
「只是單純喜歡嗎?」任二娘和緩脾氣,試探性地問。「難道不是喜歡任家的政商背景?」
「不是!」
「別忘了,這樣的背景可以幫助你徐家,幫助你那位好高騖遠的爹重新站起來,你不可能會不清楚吧。」她悄悄打量翩翩的反應,沒想到翩翩出乎意料的平靜,只是吐露著幽淡的哀怨氣息。
「翩翩當然知道,但是翩翩不想這麼做。」說到這兒,翩翩無奈地垂下肩,那滄桑無助的模樣令任二娘心生憐惜。
「為何不想?」
「翩翩一生與爹娘的緣分極淺,出嫁,算是報答父母恩……」翩翩神色黯然,許久之後才徐緩開口。「二娘知道我爹在新婚夜向爹要了五千萬兩嗎?」
任二娘驚訝的表情已經清楚告訴她。
「對任家來說我是買進來的,原本該是丫環的我,因為有婚約的關係存在,所以在稱謂上成了少奶奶,我還能再為了我爹而向任家有所要求嗎?」她淒楚一笑。「我不能也不想。我不要與任家的關係一直維持在金錢、利益上,我希望能真真正正成為任家能夠認同的媳婦。」
「或許因為兩家的關係交惡如此,才會讓所有的人對你有不好的印象。」
不清楚任二娘是已經對她釋懷,還是仍舊對她抱著遲,只見她從袖口裡拿出剛才的錢袋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撫平錢袋,在她眼眉之間浮現了少有的溫柔。
「這只錢袋對我意義非凡,日夜撫摸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繡線脫落,連鍛面也變得粗糙。你緝工如此精細,可有辦法替我縫補?」
面對任二娘釋放出的善意,翩翩心喜非常,她露出嫁進這裡至今,第一個燦爛且由衷的笑容。
或許她能夠在這裡生活下去,能夠溶入這個大家庭,真正成為任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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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您這會兒做的是什麼美食啊?」翩翩的好手藝早在一連串煮食中顯露無疑,也收買了下人的心。每當午後就是這些下人最期待的時間。
原本是廚房裡做事的人才有機會品嚐到的美味食物,在一傳十、十傳百情形下,幾乎可說全府的人都嘗過了,只要眼看時刻到了,都盡快完成手的工作守到廚房去,人數多到都擠到外頭來了。
「棗泥山藥糕、松鵝油卷。」她從爐火裡夾出鐵盤子,一陣撲鼻的松仁、鵝油香率先飄出火忙,整間廚房都是糕點的香味,巷形蓬鬆、外表酥脆適口的小巧松稜鵝油卷就這麼一個個出爐,放在撲素的白瓷盤上圍開來。
吞嚥聲此起彼落,杏眼瞪得好大……「這……這糕點……看來好好吃……」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當然好吃。
面對眾人的虎視眈眈,翩翩溫潤地笑開,隨即將裝盤好的甜品推到眾人面前。
「替我試試味道好嗎?」話語客氣婉轉。
「但……」眾人還是有所遲疑。
「我做了好多,你們吃沒關係,爹娘那兒我已經留起來了。」她話才一說完,馬上一陣狂風掃過,眨眼之間原本盛裝完美的松穰鵝油卷立即消失殆盡。
半晌過後一連串歎聲揚起,面對眾人的稱讚,翩翩開心地笑著,盛盤的動作更輕快,很快地使將剩餘甜品裝好數盤。「小悅,將這些甜品送到爹娘那兒。」
她喜孜孜地端著另盤盛好的甜晶送去給任無懷,經過迴廊處遇見一名丫環扛,丫環臉上驚愕與為難的表情令她焦急想拿甜品給任無懷品嚐的心情緩了下來。
「少奶奶……少爺不准任何人進入書閣。」丫環一臉為難,不知該怎麼提醒翩翩才好。
翩翩楞了楞,步向欄杆移,傾身往前才從泥上的水窪裡照出她現在這張醜女的模樣,心一驚連忙打住往前的步伐。
「謝謝你。」她趕緊向丫環道謝,若不是這丫不提醒她,此刻她肯定又被他轟出書閣了。
她步一轉急忙往自己廂房走去,迅速將偽裝卸去,在光亮的銅鏡裡發現了驚人的事情,她瞪大眼睛,香頸一偏——
痕跡呢?!
她胡亂地在頸子上亂抹亂擦,杏眼越睜越大。
她頸子上的痕跡怎麼不見了?!什麼時候不見的?!
是這面銅鏡有問題所以才照不出她頸子上醜陋的痕跡吧!
她跌跌撞撞地衝到銅盆旁,水裡的倒映依舊與銅鏡如出一轍,她頸子上的痕跡不見了,那塊糾纏她,讓她從小就嘗到所有人拋棄的痕跡,居然不見了!
她心中頓時有股感覺被瞬間抽離,令她站不住腳地軟癱在地上,眼眶熱辣的讓她閉上了眼,隨即,晶瑩的淚珠滑出了如扇的眼睫。
對這樣出乎意料的事情,她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小姐你怎麼坐在地上呢?」小悅一推開門便瞧見翩翩坐在地上,她趕緊放下手中的火盆,蹲下身去扶起她,可是卻看見她的臉上出現兩行清淚,她急如螞蟻。「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扶你上床休息一下,馬上去請大夫來!」
小悅將翩翩扶到床上坐下,翩翩連忙阻止小悅要幫她躺下的舉動。
「小姐,快告訴小悅,你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受了風寒了?」
她搖搖頭,動手掀高頸的黑髮,小悅原本還搞不清楚狀況,隨即才瞪大了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指著翩翩的頸子啊啊啊的叫。
「難道你這幾天在替我上水粉的時候都沒發現嗎?」
小悅猛搖頭。「小姐你現在要怎麼辦?」
翩翩苦笑。「這不是更好嗎,痕跡不見了。」嘴裡這樣說,但她的臉上可看不出任何歡喜的表情。
「對對對,這樣姑爺就不會再嫌小姐了,小姐以後也不用再上那厚厚
的水粉了。」
「然後以後都變成「扁羽」,讓「翩翩」徹底消失嗎?」
「我……」小悅失言,連忙住嘴。
「算了。」她不要再想這麼多了。將臉上的淚痕擦掉,她轉頭問。「對了,你有將甜品送去給爹娘嗎?」
「有啊,老爺和夫人們開心得不得了,連連說:真好,每天都有好吃的甜品可以吃,乾脆把府裡的廚娘辭了算了。」小悅原音重現,一手還有模有樣地學著任老爺摸鬍子的動作。
翩翩略略扯笑。雖然她心裡明白,他們是真的認為她做的甜品很好吃,很合他們的口味,想辭掉廚娘只是打趣的說法,間接讚美她的手藝,可她心裡卻覺得酸疼,她想起任無懷曾對她說過的話,在他心中,她是一名丫環,真正能深入他心裡的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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