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莫璃
為何她要自己刺?……且還能繡得那麼精緻?
「這就是你的意思,你不是不想休了我,而是在找適當的時機、適當的理由?」她只能扶著身後的窗簾勉強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他把玩木盒裡的繡針,這才發現繡針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如此銳利……
「很高興你完全明白。」他深吸口氣,牢牢地盯住她,那對眼眸,沒有任何溫暖,冰冰冷冷的。「這樣的認知對你來說應該不太難,畢竟我們兩家—開始就不是很贊同這樁婚姻。你爹的不當舉動,任家會銘記在心,至於他在拜堂之後便向任家提出的要求,老實說,五千萬兩任家已經付了,這等於你爹已經將你賣給我們任家,而這又表示什麼?你已是任家的終生奴。」
這樣的消息對她來說非常震撼,令她原已搖搖欲墜的身子此刻已癱在地亡,無助、呆滯地盯住地上不知名的地方。
爹……將她賣給任家……拿了五千萬兩銀子……將他親生的女兒賣了……
任無懷走到她面前,俯視她。
「在外的名義上,你是我的妻子,但實際上你確是和這府裡的丫環沒兩樣,任家有十足的理由讓你做丫環奴婢的工作,但畢竟任家不是你們徐家,我們任家是有頭有臉、正派的大戶人家,我們不會做這種事,所以你給我安分點,別自以為是任府少奶奶就為所欲為。」在他轉身離開之際,他對她拋下最後通牒。「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最好讓我見到扁羽平安無事沒少根毛髮,否則我和你沒完沒了。」
對翩翩來說,她的心一向繫在她的雙親身上,她愛他們,她從不認為他們不要她,她一直相信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但任無懷的話,徹底擊垮她。
門板關上,發出巨大聲咎,震醒了呆楞的她。
淒楚的小臉緩緩抬起,茫然地盯著搖搖晃晃的門板,臉上的淚糊了厚白的水粉……
☆☆☆☆☆☆☆☆☆☆☆☆☆☆☆☆☆☆☆☆☆☆
她是丫環,她必須做丫環該做的事……她是丫環,她必須做丫環該做的事……她是丫環……她必須對主人噓寒問暖……她必須以勞力換取生活…她是丫環……她是丫環……
茫然地洗著衣服,初次碰這麼粗重的工作,她的手早已先理智一步抗議,發出陣陣刺痛,紅腫的雙手泡在水裡,不停地搓揉,直到清澈透明的水滲進了一絲絲紅色……
「小姐你究竟在做什麼!」小悅制止翩翩的動作,在她耳邊小聲喊叫還得左顧右盼,深怕被人聽見她們的對話。「你別再洗了!」
她將翩翩拉到角落去。
「小姐你究竟是怎麼了?」打今兒一早開始,小姐便一語不發也不理她,安安靜靜地在房裡呆了幾個時辰後便好像中了邪一樣,跑到後院來,一個人窩著猛洗衣服,任人怎麼喚也喚不醒,一個勁兒狂洗,洗到手脫了皮流血了還在洗?
小悅這一喊,倒是將翩翩的神志喚回了些,待她回過神後的第一件事是抱住小悅不停抽泣。
「小姐……」
「爹將我……給賣了……賣給了任家……我以為……」她以為縱使她再怎麼丑,他們再怎麼不喜歡她,但她終歸是徐家人,是他們的女兒,他們不可能太狠心的……當初逼她嫁到任家來,她也一直往好處想,心想或許他們是為了她好,怕她吃苦,所以替她找好了婆家,可是在成親前一晚,她無意間聽見爹娘的談話後才知道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是她想得太好了,任府根本不歡迎她。
「小姐你在說什麼?」
翩翩拉住小悅的手。「爹在我拜堂之後便馬上向任家要了五千萬兩,這等於是將我賣給了任家,為奴為婢。」
「不可能的。」小猛搖頭。「我不相信。老爺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小姐你是老爺的親生女兒耶,這世上哪有將自己親生女兒當貨物賣掉的事!我不相信……」
「我相信任無懷不會說謊,他也沒有理由對我說謊。」他恨她入骨。
「姑爺真這麼說?」小悅依舊感到狐疑。
翩翩只能很沉重地點頭。
「我一直知道爹為了填補貨款,不停從各店調銀兩,成親那天見他眉開眼笑,我以為任府給的一萬兩聘金應該夠他付清了,沒想到他的目的不在任府給的聘金上……」她失魂落魄地癱在大石上。「原來任府的人那麼不歡迎我是因為爹逼迫他們花大筆銀兩買個醜女進門。」
「小姐……」連小悅都覺得難過。她一直跟在小姐身邊,所有一切她都看在眼底,她同樣能感受到小姐心裡的悲哀。
小悅忽然抓住翩翩的手腕。「姑爺不是很喜歡小姐你嗎?他不會樂見你在任府裡受委屈的。」
小悅的樂觀只換來翩翩淒楚的笑。
「他喜歡的是一個不存在的人,而不是我。」
「怎會呢?扁羽就是小姐,小姐就是扁羽啊,那不正表示,姑爺喜歡的是小姐你嗎?」
翩翩搖頭。「難道你不明白嗎?在他的認知裡,扁羽與徐翩翩是兩個不同體的人,他愛的是為奴的扁羽,而不是他的正妻徐翩翩。」
這下子小悅更加茫然了,她扯緊眉頭咬唇思考。
「可是……可是小姐你和扁羽……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嘛……」姑爺怎可能只喜歡不存在的扁羽而不喜歡善良慈悲的小姐?小悅快搞糊塗了,猛抓頭。
很可悲的是,她必須與自己爭寵。翩翩茫然若失地看著遠方……
「啊,小姐。」小悅忽然大喊了一聲,隨即摀住嘴左顧右盼確定沒人聽見她的聲音後,蹲在翩翩身側,小聲在耳邊道:「小姐,既然姑爺愛的是扁羽,那你就讓姑爺愛上你,反正橫豎兩個人都是你。」
相較於小悅的樂觀,翩翩心裡卻不這麼想,她變得更難取決,已經不知道她該期望自己是扁羽還是徐翩翩了。
第六章
「姑爺。」
翩翩敲敲門,支手推門而人,但才一踏進書房,整個人便被緊緊抱在懷裡,手中原本端著的瓷盅摔在地上,瑩透的甜湯浸濕紅色毯子。
「她終於肯放了你了是不是!」他像是等了千年才等到心愛的人出現,緊緊擁住她,深怕一鬆手她又會像前一次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姑爺你抱得好緊……」她刻意咳了幾聲。
任無懷一聽連忙放鬆,卻不敢冒然放開她。
他攫握她的雙肩,手指勾起她下顎,疼憐地看著她。「為什麼又變得如此瘦弱?她沒給你吃嗎?還是她用了什麼方法折磨你,才讓你瘦弱才這樣?」
「不,小姐對扁羽很好。」她低頭。
他將她拉到裡頭去,攫住她的手一直沒放開過,直到看見她安然地坐在椅子裡。
「你的身體好些了嗎?」他拿起一旁桌上的瓷盅。「我早上就讓人熬了補藥要給你補一補身子,可又不知道你何時會回到我身邊來,所以每隔一個時辰我就讓人重新熬一次,只求你服下時是熱呼呼的……來,張開嘴——」他細心地舀起一匙橙黃的湯汁餵她,她只能無言地張開口讓他餵下一匙又一匙的湯,美味的雞湯喝在她嘴裡只剩苦楚。
面對他的溫柔體貼,她只想哭,只想仰天大聲問:為何他的溫柔只給扁羽?她們是同—個人,為何他卻吝於將他的柔情賦予他的正妻,她真實的身份?
「咳咳咳……」
他喂得太急讓她嗆到,咳個不停,他見狀心疼得像什麼似地,猛拍她的背希望能順下她的氣。「對不起,我不該喂得那麼急。」
他的掌力不重,但她卻覺得心好痛……
「沒事了。」她咬住唇。
他勾起她下顎,看了看她的臉後歎口氣。
「扁羽,你別再嚇我了,我受不了見不到你,你別再消失不見了好嗎?」誰曉得這幾日他是怎麼過的,他吃不下睡不著,慢慢等待徐翩翩將她釋放,他都快等出白髮了!
她不著痕跡地別下頭,遠離他的手掌,視線卻不願焦著在他臉上。
「扁羽還是有該做的事,扁羽並沒有失蹤。」
「你該做的事就是好好地、安安分份地待在我身邊,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他猛然發怒氣。
顯然她有些被嚇住,愕然地看著他,隨後淒冷道:「扁羽是小姐的丫環,理當是在小姐身邊,何況扁羽有許許多多的事要做,如果姑爺執意要扁羽待在您身,那麼姑爺您可能得拿把柴刀將扁羽劈成兩半了。」
他有些震懾於她突如其來的冷然,但也隨即被她搞火了。
「誰說的!難道我要一個丫環是難事嗎?」他愛憐地以手背撫過她頰側,口氣卻是充滿霸氣。「沒有人能夠從我身邊搶走你,沒有。」
但是她能夠讓自己從他身邊離開。
「姑爺,您為什麼這麼關心扁羽,甚至為了扁羽而與小姐決裂?」
才提一下徐翩翩,他便像著了魔般,重捶桌面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