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惜之
他沒說錯,她的生活哲學是精準。
二十二歲大學畢業,二十四歲買車,二十五歲買房子,二十八歲結婚,三十歲生兒子……
什麼?她連生男生女都要控制?
別懷疑,控制性別不困難,現在的精蟲分離技術很進步,一次七千塊,省略嬰兒性別煩惱。至於她為什麼堅持生兒子?很簡單,老家的長輩重男輕女觀念重,她不想被逼追著生第二胎。
「計畫生活是正確行為,別拿這個撻伐我。」馥詞伸手奪過他手上的餐譜表,重靳貼回冰箱上。
「吃飯是很重要的事情,尤其在辛苦一整天之後。」宇文睿很可惡,捧著誘人食物在她面前轉圈圈。
「拜你所賜,我今天什麼事情都沒做,談不上辛苦。」她硬ㄍㄧㄥ。
「我們買一下午東西,當然辛苦。」
「買東西叫作消費娛樂,算不得工作。」
厚顏!搶過碗筷,她替兩人盛起滿滿一碗豐富,他的碗裡,花枝、魚肉加蝦子;她的碗中蔬菜、筍絲和麵條,對於吃,她清淡慣了,但他的料理的確引人飢腸轆轆。
「什麼事情才算工作?賺錢嗎?」宇文睿反問。
「個人價值觀不同,我不想和你辯。快吃完飯,我有公事要做。」
「下班後是你的私人時間,為什麼要拿來替公司賣命?」他忘記自己正是這家公司的新老闆。
「你應該慶幸自己找到一個好員工,而不是研究她為什麼利用私人時間替你賣命。快吃吧,等我把公文打好,再和你談談屏東那塊地。」
把麵碗塞進他手裡,馥詞端面到客廳間,低頭,一面打字,一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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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不是電力過剩的冷氣,是銜在馥詞嘴邊的嘲諷;滿滿的不是堆在廚房裡未洗的餐具,而是肚子裡快溢出來的忿忿不平,她從未替誰等過門,破天荒第—次,是為了一個自作主張的房客。
說實話,他的手藝很好,填滿了她多年來未曾飽足的胃袋;再說實話,和他一起吃晚餐的氣氛很愉快,至少養貓作伴的慾望在這個晚上消失不見,但是他……令人生氣。
他佔用她的浴室?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喜歡客房裡狹小的衛浴空間,而替人著想是她善良性格的組成分子之一。
他強迫她關掉電腦,看半個小時無聊的電視節目?勉強接受,反正她浪費生命的經驗不多,就當成增進生活體驗。
至於,他在半個小時後,伸伸懶腰,說無聊要去附近PUB逛逛,她更是舉雙手贊成——原因有一,外國逛PUB風氣盛,她體貼他的習慣,不要求他改變;原因二,他不在家,她才有本事專心將下午曠職的工作補回來。
所以,一路送送送,她把他送出家門口,留給他家裡的電話,笑咪咪地祝福他玩得愉快。
哪裡曉得這男人出門就忘記家庭的存在,忘記可憐女人為了擔心將他關在門外,而守在沙發前,等待他的夜歸。
十一點二十三分,電話響起,電話那頭人聲鼎沸,高分貝的音樂聲搶走他的大半聲音。
馥詞側耳傾聽,收納他所有語音,他興奮說:「馥詞,我離開台灣太多年,不曉得台灣的女生也變得開放大膽。」
馥詞很無力地回答他:「這是時代趨勢,不管你走到哪裡,都會碰上開放女子。」
尤其是他,一個年輕瀟灑的多金公子哥兒,理智稍缺的女子,都會一勁兒貼上來。
「你要不要過來加入我們?」
他的精神很好,不像剛坐十幾個小時飛機到台灣、逛了五小時街,再煮一頓晚餐的男人,看來他的體力相當優……是被那些女人夜夜貪歡訓練出來的?這層想像讓她心情惡劣。
「不要,我明天要上班。」搖搖頭,負責任是她的本質。
「小英想認識你。」
幾年的追逐經驗教會宇文睿,妒嫉是愛情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於是他擺進江玉英,期待她相助一臂,催促他的愛情撥酵醞釀。
江玉英是他們菁英團裡的唯一女性,名字俗到不行,但人家可是一路靠自己念進哈佛的。
初認識時,宇文睿因小英的家庭背景,對她特別親切。
她家裡賣菜,從小沒考過第一名以外的名次,是不是和馥詞相似?特別是她的計算能力,不用電腦、不用電子計算機,給她幾十個數字和運算符號,她就能迅速把正確答案給你。
所有人一致認定她小時候學過心算,她搖頭微笑,說自己三歲就會幫媽媽算帳找錢。
天!人家三歲在算帳找錢?你三歲在做什麼?喝奶?用口齒不清的話語鬧著媽媽買玩具?
所以,她有本事申請獎學金出國,碩士念得比男生屌,菁英團裡的薪資分紅、作帳、製作公司損益表,全仰仗她一人。
當小英曉得,世界上有一個叫作游馥詞的女生,性格背景和自己相似時,就想認識對方。
尤其宇文睿幾經描述後,她更是瘋狂的崇拜起游馥詞,崇拜她,也崇拜自己,她迫切想和游馥詞交心,聊聊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和驕情。
小英?小鶯?這家PUB吹起復古風?會不會服務生叫作小強、大華、小明、美美?店名是……哦,有了,店名叫「國立編譯館,中小學課本」?
「請幫我轉告她,賺錢養活自己的女人很辛苦,能花在娛樂上的時間不多。」馥詞的話夾槍帶棍,諷刺他這位不事生產的「廢先生」。
「好吧,下次再介紹你們認識。」宇文睿忽略她的「槍棍」,得意自己把小英擺對位置。
「你今天要回來嗎?」她問。
「看情況。」他順口答。
看情況?什麼情況?看小英有沒有意思和他進一步發展?
胸口脹脹,但不是生理期前的感覺,她是生氣,生氣他……認識其他女人?不,早八百年前,他就不可能是處男,為這種事情生氣,浪費生命。
「太晚了,我不想招待客人。」
冷冷拋出莫名語言,拒絕他把小英帶回家,進行他的台灣第一「夜」。她是有潔癖的女人,沒辦法容忍骯髒事件在她眼睫毛下進行,他想紓解,外面多的是飯店旅館。
「小英很體貼,知道你工作疲憊,不會堅持今夜見到你。」
他站在小英的立場說話,讓馥詞的怏怏不樂更上層樓。
「我要去睡覺,不要替你等門,你回來時按門鈐叫醒我。」
馥詞慍怒?Good,他用對棋子了。「好,你安心睡,不用擔心我,等等,小英想和你聊天。」說著,他不由分說地將手機遞給小英。
「你好……」小英不解Boss的作法,但這年頭花錢的叫作老大,她唯能選擇合作。
「我不曉得你幾歲,十八還是二十?無所謂,身為一個二十五歲、有社會歷練的女人,想奉勸你幾句,
「如果我是你,我會早早回家,不會留在PUB裡尋找未來,也許回學校讀書、也許學點一技之長,將來好在社會立足。
「你要是把希望放在身旁那個男士身上,遲早要後悔。
「他不學無術、他的脂肪比墨水多,他有無數個女朋友,假如你的耐心夠,不介意領號碼牌;假設你的擁有欲不強,不介意只擁有他的十分之一,那麼就把我剛剛說的話拋諸腦後。」
馥詞一串話盡吐,雖然生氣,但語調溫文堅定,她是聖母瑪利亞,所講的每句話皆出自肺腑。說完,馥詞用力掛上電話,走回房間。
她在軟軟的枕頭間輾轉,不曾出席的失眠尋到她這條漏網魚,狠狠地折磨起她。
於是她拿起枯燥的歷史書,從唐吉訶德看到特洛依戰爭,再從亞歷山大帝東征看到羅馬帝國興起……弄到近半夜,才把自己逼進夢鄉。
夢鄉裡,宇文睿沒停止對她的折磨,他的笑、他身邊環繞的蝴蝶、他的不長進,偷偷在她眼眶下方塗上兩抹紫藍。
另一方面,帶著好心情的宇文睿轉身看小英,瀟灑的笑容掛上,迷住附近女子,她們有意無意湊過來,可惜宇文睿太高興,沒心情應付別人,只想和小英談論自己的初戀情人。
「她掛電話了。」小英搖搖手機,交還。
這位游小姐,對Boss的評價還真「高」。想到游馥詞不沾半點腥膻,趕走Boss身邊蜜蜂的作法,她激賞!
「明天上班,你會碰到馥詞。記住,別告訴馥詞我們這個團體的形成原因,也別提及我和總麟林宗朔間的同學關係,就說……你們是我父親從全世界各地請來,協助我管理總麟的專家。」
「你想在她面前扮遜角,即使這種角色讓她對你不滿?」
「對。」他篤定回答。
「為什麼?你不喜歡她嗎?大多數男人喜歡在女性面前當英雄啊!」小英不解。
「不為什麼。」
他的自信讓小英隱隱替馥詞的未來掛起紅色警示燈,讓這個男人喜歡上,是幸抑或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