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陶妍
看她拎著皮包奔進那間PUB的背影，梁浩箴臉上出現了一種複雜的神情，心裡某個部分似乎被深深觸動了，為她說的那句話。
命運的安排的確是很神奇，但，往往也很諷刺……
在他記憶中，她原本是個天真單純、樂觀善良的女孩，現在卻一肩扛起家計，為了生活這樣奔波。但更深深觸動他的，是她那一點也沒變的開朗個性。
除了對他說話凶了點，她還是這麼充滿活力，忙碌而開心，似乎對這樣的生活一點也沒有埋怨。
男人一旦事業有成，有錢、有了地位，身邊的女人就會愈來愈多，有嬌艷的紅玫瑰，也有貴氣的白玫瑰……但和她們比較起來，莫有倩就像一朵開在山谷中的野百合，不為任何人美麗，只是獨自迎風搖擺。
梁浩箴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憐惜的感覺。
這次他特地回國，就是為了要找到她。雖然能停留的時間並不多，但他一定要確定她的生活幸福無虞，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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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倩迅速換上店裡的制服，黑色短袖高領Ｔ恤，搭配格子迷你短裙，然後衝進吧檯內打卡，再拿起圍裙套在身上。
而老闆已經站在吧檯內，雙手交叉在胸前，板著臉瞪著她。
「呵呵，老闆，不好意思……我今天只遲到一分鐘吧？」她眨著無辜雙眼，討饒似的看著老闆。
老闆是個中年男子，長得小頭銳面，人瘦瘦小小的，連聲音也是尖尖的。他用老鼠般的小眼睛瞪著她。「哼！遲到一分鐘也是遲到，我待會兒再跟妳算帳！那桌客人還沒點餐，妳還不快去？」
「喔，是。」她立刻拿起水杯和菜單，走向客人，準備點餐。
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白天八點半到晚上六點在證券公司當會計，晚上七點到凌晨一點在這間PUB打工，然後就是累成一攤回家睡覺，隔天起床，又開始週而復始同樣的生活。
時間愈來愈晚，店裡客人愈來愈多，談話分貝也愈來愈高，人們盡情喧囂嘻笑，劃摯勸酒聲不絕於耳，甚至有許多人已經是喝第二、第三攤了。
接近午夜十二點時，店裡又來了三個穿著流氣，嘴邊還叼著長壽煙的男人。
「歡迎光臨！」女服務生高喊著，並對有倩使了眼色，要她去接待那桌客人。「快點，小倩，那桌妳去啦！」
「喔，好啦……」看到那三個人，有倩不禁無奈地歎了口氣。
在這裡工作一段時間了，一看就知道哪些客人是難纏的澳客，哪些是會對女服務生動手動腳的色迷迷客人，通常遇到這種客人，女服務生們總是推給有倩去對付，因為她是兼職的嘛，只能算是小妹中的「小妹」了。
一行人人座後，有倩走上前，把菜單放在桌上，聞到了客人滿身的酒氣，顯然是來「續攤」的。
「先生，您好，請問需要什麼？」她制式化地詢問。
其中一個體型微胖的壯碩男子，眼神微醺、不懷好意地盯著有倩，目光從上到下把她全身打量了一番，最後停在她那雙白皙勻稱的美腿上。
有倩知道他在看什麼，便故意拿起菜單遮著腿。都是那討厭的老闆，給員工設計這款迷你裙，不僅工作不方便，更經常惹來一些像這樣不必要的麻煩。
「咦，妳是新來的？怎麼我以前都沒看過妳？叫什麼名字啊？」穿著螢光綠色寬大Ｔ恤的胖男人，嘻皮笑臉地問道。
有倩翻了個白眼，幾乎快要昏倒。已經接連幾個星期了，這幾個男人幾乎天天晚上都來，每次的開場白也總是一模一樣，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男人都這麼白癡？
「先生，我是在這裡打工的。請問你們要用餐還是喝飲料？」
「喝什麼飲料？先來兩手啤酒好了！」另一名男子說得很有氣魄。
有倩一邊拿起筆記下，一邊心想，都已經喝得半茫了，還兩手啤酒？喝死你們吧－－
「那請問需要來點小菜嗎？」有倩耐著性子問。這是老闆交代的，讓客人多來點小菜，他們就會喝更多的酒，這樣小店也就可以賺更多的錢了。
「你們有些什麼小菜，替我們胡哥介紹一下吧！」旁邊的男人瞎起哄著。原來胡哥就是那穿著一身螢光綠的胖男人，看來是對有倩有意思。
要不是擔心得罪客人，有倩真想罵人。有什麼小菜，你們每天都聽，還背不起來？還要介紹？「本店招牌小菜有丁香魚乾、辣子雞丁、炭烤魷魚絲，還有麻婆豆腐……」她用像自動語音系統裡毫無感情的聲音介紹著。
「豆腐？豆腐不錯喲∼∼那就來一客美人豆腐吧！」在昏暗的燈光下，胖子胡哥邪惡地笑著，一雙毛茸茸的大手摸上了她的小手。
「喂！請你放尊重一點！」有倩立刻揮開他的手，下假辭色地瞪著那死胖子，她對這種喜歡對女服務生毛手毛腳的客人，簡直是痛恨到極點。
「放什麼尊重！妳沒聽過花錢的就是大爺？我們來這裡消費就是要找樂子，妳可別掃興啊！」
拜託喔，現在是民國幾年了啊？還說什麼花錢的是大爺！要不是為了怕飯碗不保，莫有倩肯定先賞他兩個耳光！
「先生，你們到底要不要點菜，不點的話就請等一下，啤酒待會兒馬上送過來。」有倩握緊拳頭，咬著牙忍耐脾氣，勉強擠出這幾句話。
「等等！別走啊，我不是說要吃豆腐了嗎？呵呵∼∼」胡哥齜牙咧嘴地笑著，還大膽地伸出魔掌，輕拍她的臀部兩下。
「啊－－」莫有倩尖叫一聲，憤怒的情緒已經忍無可忍，還不及思考會不會因此被開除，她已經伸出手，決定狠狠地給這色魔一個耳光－－
只不過，當地右手高高抬起，正準備給他揮下去時，卻見一個結實的拳頭已經用力擊在胡胖子的鼻樑上，力道之大，讓胖子整個人往後一傾，連人帶椅應聲倒下。
「砰－－」一聲巨響，引起店內一陣騷動，胡胖子的朋友先是一愣，發現麻吉被揍，立刻起身要還以顏色，但那人又是一個直拳，朝他的臉頰揍過去，動作快速俐落。
莫有倩這才看清楚，原來替她揍人的，是晚上送她來上班的那個男人。
搞什麼？一個剛才對她死纏不放的男人，現在出面替她教訓另一個對她非禮的男人？
不過她實在很驚訝，他打人的樣子還真乾淨俐落，出手就是重點，幾下就讓那三個小混混倒地不起。
當然，倒地不起的還包括滿地桌椅和杯盤，現場一片狼藉。有少數客人匆匆結帳離開，但大部分卻都留在原地看熱鬧。這時老闆也已從吧檯內衝出來－－
「發生什麼事？」老闆質問著有倩。
「我……這……」這要怎麼解釋嘛，她自己也是在狀況外啊。
「到、底、發、生、什、麼、事？！」老闆看著滿地的玻璃碎片，和東倒西歪的客人，忍不住提高了聲量。
「他……這個客人摸我屁股……」有倩指著被打倒在地上的胡胖子，再指著梁浩箴。「然後，他就揍了他一舉，然後……就這樣了。」她聳聳肩。
「摸屁股？！」老闆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不行，把小小的眼睛努力瞪大。「摸個屁哎有什麼關係？妳只不過被客人摸一下，就害我的店被砸成這樣！妳知不知道這樣舌我損失多少錢？」
「你說什麼？」梁浩箴一聽，立刻伸出手揪住老闆的衣領，冷冷地瞪著他。
「你、你想做什麼……」瘦小的老闆被他一抓，腳尖幾乎碰不著地，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喂，你不要這樣啦－－」有倩連忙阻止他，雖然她也很火大老闆說的話，但一點也不想把事情搞得這麼大啊！
梁浩箴看了她一眼，這才把手鬆開。
被放下地的老闆鬆了一口氣，卻轉頭把所有的氣都出在有倩身上－－
「莫有倩，我告訴妳，妳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老闆，你怎麼可以這樣……」有倩沒想到老闆真的這麼絕情又不明事理。鬧事的是客人，她虧也吃了，老闆卻還是要炒她魷魚，這世界到底還有沒有真理啊！
「你－－」浩箴大步向前，又準備抓起那該死的老闆。
「算了，別這樣，算了！」有倩攔住這莫名其妙的男人，真不知道他在憤怒什麼、生氣什麼？這一切又不關他的事！不過這時候，竟也只有他跟她是一國的。「算了啦，我們走吧……」有倩拉著他走。
「什麼算了！那我這些損失怎麼辦？莫有倩，我要從妳的薪水裡扣！」老闆好詐狡猾地說道。他平時壓搾員工就已經不遺餘力，現在對於已經被開除的人，當然更不用客氣。
說到錢，這可是莫有倩的罩門了。要扣她的錢，就等於要割她的肉一樣！
「怎麼可以這樣？你不可以這麼不講道理啊－－」莫有倩再也忍不下這口氣，轉身要跟老闆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