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陶妍
「你才是怪人勒……」
大中午，樹蔭下，他們兩個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午休時間快結束時，莫有倩嘴角黏著面屑，含含糊糊地問道：「ㄟ，你明天中午還會來這裡吧？」
「怎樣？」他把便當吃得乾乾淨淨，滿足地放下筷子。
「我明天想吃五香乖乖，麻煩你再幫我吃便當好嗎？」她再度以乞求的眼神望著他。
其實，她雖然天真，但小小的心靈也還是看出了梁浩箴不吃午餐的原因，他一定是因為沒有便當，才會在午餐時間跑來這個花園裡睡覺吧？反正她愛吃零食，他又能幫她解決便當，兩個人就互助合作，發揮一不同學愛嘛……
「ㄟ！怎樣嘛，你到底答不答應啊？」看他遲遲不說話，上課鍾又已經響起，她的語氣忍不住多了些小小的蠻橫。
他猶豫了片刻，終於板著臉回答。「我不叫ㄟ，我是五班的梁浩箴。」
梁浩箴……
莫有倩笑了，這個回答就代表他答應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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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個禮拜，每天中午，兩個孩子都在花圃進行「交易」－－莫有倩高興地吃著沒營養的點心零食，梁浩箴則滿足地吃著便當，他們偶爾聊聊天，梁浩箴的臉上也漸漸出現笑容，畢竟這個莫有倩實在很無厘頭，有時候還滿會搞笑的。
不過，這天中午，她不僅出現得比較晚，還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莫有倩把便當遞給他，然後便蹲在地上，畫著地上的沙，不發一語。
這實在太不像她了，梁浩箴忍不住問道：「喂，妳今天是怎麼了，幹麼一張苦瓜臉？」
「我數學考五十八分啦，這樣還不苦瓜臉啊？」她低頭看著地上，悶悶地說道。
他差點沒笑出來，數學考五十八分？不及格耶－－難怪她今天比較晚到，又擺出這張臉。
今天上午是全五年級都要參加的數學抽考，考完了才能出教室，而且老師還是當場閱卷，對莫有倩來說真是夠殘忍的了。
「吶！這也給你好了……」她把手上的一包科學面給了梁浩箴，看來，她連吃零食的心情也沒有了。
「老師說，不及格的人下午還要再重考一次，我一定完蛋了啦！」她一臉天要塌下來的樣子。
梁浩箴卻輕鬆地笑了笑。
不過是數學考不好，他就露兩手教教她吧。
他隨手拿起旁邊的小樹枝，開始在沙地上寫下今天的數學題目。「是這幾題吧？」
莫有倩當場看傻眼。「天啊……你都背起來了？」
「才十五題，怎麼會背不起來？」對梁浩箴來說，這一點難度也沒有。「來，我教妳吧，妳要注意聽嘍－－」
他在沙地上一題一題地教她解答，兩人在樹下複習了一個中午。那天，莫有倩果然考了八十五分，也是她國小數學得過的最高分。
之後，她的數學成績再也沒有如此顯赫的紀錄了。
因為等到學期結束，放完寒假，她再到樹下時，已經找不到梁浩箴了，一連三天沒見到他，最後莫有倩忍不住跑到隔壁班問，才知道他已經轉學了……
真是的，這個人怎麼這樣，連說也不說一聲，就轉學走了？再怎麼說，經過了這半個學期，他們也該算是好朋友了吧，怎麼要轉學也不跟她說一聲呢？
那時的她並不瞭解心中那股若有所失的感覺是為了什麼，只道是以後沒人幫她吃便當，回家又得繼續被媽媽念了。而那段日子，成了她心中的小秘密。
只是隨著她慢慢長大，學業、歲月、愈來愈多的朋友……那個童年小秘密，早已淹沒在回憶的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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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清晨六點半，鬧鐘鈴聲大作，莫有倩伸手拍了下鬧鈴，把頭埋在溫暖的被窩裡，不願意承認要起床上班的事實，拜託∼∼她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耶∼∼
前幾年景氣低迷，家裡的便當店關門倒閉，屋漏偏逢連夜雨，爸爸的投資失利賠了不少錢，媽媽又被人倒會，家裡經濟狀況跌到谷底，原本經濟情況小康的一家，頓時背上百萬債務。
現在，有倩的爸爸每天蹲在家裡找工作，可是礙於年紀和經歷，一直沒能找到。媽媽接了些家庭手工來做，稍微貼補家用，而弟弟又還在唸書，所以，養家活口的重擔，等於全落在莫有倩一個人肩上。
她白天在一間證券公司擔任小會計，晚上還得到音樂餐廳兼差上晚班，每天回到家都已經深夜一點多了。洗個澡再洗洗衣服、整理一些家務雜事，最簡單的基礎保養也不能不顧，等到完成這些雜務，能夠躺在床上時，也差不多兩點半了……
十分鐘後，她專用的懶人鬧鐘再度響起來，再拖下去，上班就要遲到了。
她痛苦地哀叫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掀開棉被，閉著眼睛，一步拖著一步，幾乎是用爬的到了浴室，扭開水龍頭，讓冰涼的冷水強迫自己瞬間清醒。
她睜開眼，望著鏡中的自己，振作起精神，拿起梳子梳整一頭蓬鬆亂髮，好在她髮質奇佳，只要隨手梳一梳，稍微抹一點護髮露，就會變得烏黑柔亮，再加上她天生細嫩的膚質，和本來就很有特色的五官，只要隨便擦點唇蜜、刷上捲翹睫毛膏，一張臉便顯得神采動人。
她穿上白色短袖Ｔ恤、藍色直統牛仔褲，雖然簡單樸素，穿在她身上卻是有型有款，讓她看起來更有種脫俗、俐落的氣質。
「有倩，先吃早餐再上班吧！」走出房間，媽媽已經準備好清粥小菜，全家人都在飯桌上開動了。
「不用了，我到公司再吃就好了。」她拿起一包科學面放進皮包，匆忙地往門口走去。
「又吃科學面？吃飯比較營養啦！妳看妳，老愛吃零食，不吃正餐，難怪一直這麼瘦！」媽媽一邊舀著稀飯，一邊叨念著。
「媽，妳別舀了，我不吃了啦！」她彎下腰，穿上低跟皮鞋，急著要出門。
「對啊！媽，不要管姊了啦！她最浪費食物了。妳忘了？姊以前上學時中午都不吃便當，只吃科學面！」弟弟竟然向媽媽告起國小時候的狀。
「莫有戎！你給我閉嘴！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好不好？」她狠狠瞪了弟弟一眼。
愛吃零食是有倩到現在都改不過來的壞習慣，家裡的人早已習以為常了。
媽媽咳聲歎氣地說：「唉∼∼都是妳以前浪費太多食物，妳看看，現在我們連飯都沒得吃，果然遭到報應了吧！」
「拜託喔，媽∼∼」她翻了個白眼，一副快暈過去的樣子。現在居然把這一切錯誤歸咎於她愛吃零食？有沒有搞錯啊？現在她是家裡唯一在賺錢的人耶！
「哎唷，我要出門了啦！」懶得再跟他們扯下去，已經沒時間了耶！經理昨天就警告過她，如果上班再遲到，就絕對不會再寬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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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千鈞一髮之際準時到了辦公室，莫有倩打起精神，按下計算機開關。
見她桌上又放著一包科學面，旁邊還有一杯白開水，旁邊的同事阿寶實在看不下去了－－
「又吃科學面？妳現在是在玩搶救貧窮大作戰喔？」阿寶體重七十二公斤，每天早上要吃兩份蛋餅、一客漢堡。看到有倩清瘦玲瓏的身材，她是又心疼，又好嫉妒呀∼∼
「誰在跟妳玩搶救貧窮大作戰？我們家這個月的房租都快繳不出來了，我弟下個月要交的學費也都還沒著落，我哪還有心情玩！」這可不是在玩遊戲，她現在是真的在作戰了，而且戰況還危急得不得了。
這時，經理羅士豐走進辦公室，所有人立刻停止談話，並迅速地把早餐藏起來，大家紛紛低頭，故作認真工作狀。
股市一開市，證券公司的工作就開始忙碌起來，中午有倩草草吃了飯，又馬不停蹄地繼續工作，到了下午三點鐘，她的體力已經到達極限，想起晚上還要打工兼差，她的眼皮不禁愈來愈沉重，最後，更忍不住打起瞌睡來－－
「喂，阿寶，幫我掩護一下……」話還沒說完，莫有倩已經累倒，趴在桌上了。而阿寶也立刻很夠意思地用她那龐大的身軀幫有倩掩護。嘿嘿！現在知道胖子的好處了吧？
阿寶不只有同情心，而且還滿講義氣的。在現實勢利的職場上，已經是難能可貴的友情了，她也知道莫有倩的狀況，所以除了偶爾會提供一些點心糧食，還會在有倩累不可支時，想辦法替她掩護，讓她打個盹，稍微休息一下。
有倩才睡沒多久，羅經理就走了過來，阿寶趕緊用手肘撞撞她，低聲叫道：「有倩，快起來，經理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