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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頁 文 / 蘇珊·伊麗莎白·菲力普斯

    「老天,你的心太軟了。」

    她提醒自己她是他的愛人,不是他的心理治療師。她的責任不是治療他,特別說她甚至無法搞定自己的問題。她後退一步,但他硬拉著她。「我們走吧!」

    她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種幾近絕望的急切。他帶著她到了農舍、她的臥室。她知道事情不對勁,但她感染到他的熱切,像他一樣急切地除去自己的衣物。

    他們倒在床上。她將他拉到身上,想要他趕走那份一切即將結束的不好預感。他抓著她的膝蓋,分開她的雙腿……當高潮來臨時,兩人皆震撼不已,但不是愉悅的──反而像陰影遮住了太陽。

    ☆☆☆☆☆

    倫恩在腰間裹著浴巾,走向廚房。他預期著她讀過劇本後的種種反應,但接受從來就不在名單上,更別說是鼓勵。就這麼一次,他希望她能夠表現得像他所預期的,但她偏偏不是,而這似乎使得他益發要不夠她。

    他開始感覺到某種……類似「驚慌」的情緒,但他硬是將之推開。他不會驚慌,即使在影片快結束時,他如預期的遭到橫死。他只是感到……不安,如此而已。

    他聽到樓上放熱水的聲音,衷心希望她能夠洗淨他留在她肌膚上的污痕──雖然她看不到,但他很清楚它們確實存在。

    他找著香菸,驀地才醒悟到自己僅著浴巾。梳妝檯上的一疊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信旁邊的牛皮紙袋寫著她紐約出版商的地址。他拿起第一封信。

    親愛的費醫生:

    我從不曾寫過信給名人,但我在你來克納斯維爾時聽過你的演講,它改變了我對人生的整個態度。我在七歲那年喪失視力……

    他讀完了這一封,接著讀下一封:

    親愛的伊莎:

    我希望你不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但我感覺你就像是我的朋友,而我已經在心裡寫這封信給你四年了。當我在報紙上讀到你陷入的困境時,我決定必須將它付諸文字。四年前,我的丈夫丟下我和兩個小孩,我沮喪得甚至無法離開床。而後我的朋友由圖書館借了卷你的錄影帶給我。錄影帶主要是關於相信自己,而它改變了我的人生。現在我擁有自己的事業,而且我正在修課……

    他揉了揉腹部,但那裡的不適和他忘了進食無關。

    親愛的費女士:

    我今年十六歲。數個月前,當我發現自己可能是同性戀時,我曾想要自殺。某人在「星巴克」裡留下了本你寫的書,我想它救了我一命。

    他在桌前坐下,開始冒出冷汗。

    親愛的費伊莎女士:

    你能夠寄給我一張你的簽名照嗎?那會對我意義重大。當我被迫離職時……

    費博士:

    我和我妻子的婚姻能夠延續全歸功於你。我們有金錢上的問題,而……

    親愛的費小姐:

    我不曾寫信給名人,但如果不是你……

    這些信都是在伊莎身敗名裂後寄來的,但來信者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她為他們所做的一切。

    「挺可憐的,不是嗎?」伊莎僅著浴袍,站在門口。

    他胃部的緊縮升到了喉間。「為什麼那麼說?」

    「兩個月才十二封信,」她將手插在浴袍口袋裡,一臉的抑鬱不樂。「在我的黃金時代,它們可是一箱箱地寄來。」

    他站起來,信紙飄落地上。「原來拯救靈魂是以量而非質來取勝?」

    她神色奇異地望著他。「我只是說我曾擁有過許多,我卻搞砸了。」

    「你沒有搞砸任何事!讀這些天殺的信──仔細地讀,並停止你該死的自憐!」

    他表現得像個大混帳,換了其他女人早對他發作了,但伊莎不然──聖女伊莎不會。她甚至沒有退縮,只是神色哀傷,而那彷彿刀割著他。

    「或許你是對的。」她道。

    她微轉過身。他開口要抱歉,卻看見她的眼瞼翩然合上。他無法應付這種情況。他知道怎樣對付哭泣、吼叫的女人,但他要怎樣應付祈禱的女人?

    該是像個英雄般思考的時候了,不管那有多麼違背他的本性。「我得回去了,我們明早收穫時見。」

    她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但有誰能怪她呢?當你選擇了上帝這一方時,又何必和惡魔交談?

    次日清晨,只有西莫比倫恩更早趕到葡萄園──並不是因為倫恩比其他人早起,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睡著。相反地,他一整晚都在聽音樂,想著伊莎。

    彷彿回應他的召喚,她由晨霧中出現,宛若被束縛在晨間的天使。她穿著折痕仍在的新牛仔褲,在T恤外面套著他的法蘭絨襯衫,戴著他的棒球帽,但依舊一派清爽俐落。他想起了她收到的那些支持者的信,胸口似乎有火焰在焚燒。

    關上車門的聲音傳來。基諾正好到達,讓他只需和她打聲招呼就好。其他人陸續抵達,西莫開始發號施令。開始摘葡萄了!

    伊莎很快發現采葡萄是件黏答答的苦差事。她將葡萄串丟到籃子裡,袖子上沾的全是汁液,連花剪也沾得黏手。最糟的是,她常會不小心剪到手。不多久,她的手指就多了塊OK繃。

    倫恩和基諾來回巡邏,將裝滿葡萄的籃子倒進箱子裡,用小型曳引機載到葡萄園旁邊的古老石頭建築。另外有其他人負責踩碎葡萄,倒入大木桶裡發酵。

    天氣陰涼,但倫恩很快就脫得只剩下一件T恤。他來到她身邊,接走籃子。「你不需要這麼辛苦的。」

    隔排兩名婦女將葡萄串放在胸前晃蕩,惹得每個人都笑了。伊莎揮手趕走黏著她嗡叫的蜜蜂。「人生能夠有幾次機會在塔斯坎尼摘葡萄呢?」

    「浪漫很快就會褪色了。」

    它似乎已經是了,她想著,看著他大步走開。

    她瞪視著停留在手背上的蜜蜂。昨晚他並沒有來找她。他由莊園來電,說有工作要做。她也同樣有事要做,但她反而沉思了一整夜。倫恩的黑暗面像蛛網般層層纏繞著他,阻撓了他們可能擁有的未來。

    也或許他只是覺得再也受不了她了。

    入夜後,他們已搞完大半的葡萄園。她回到屋子,但始終沒有機會和倫恩說話。他一直在和其他男人灌著啤酒。崔西來電邀她共進晚餐,但被她婉拒了。她累得隨便啃了塊起司,一沾枕就睡著了。

    次日清晨,她一早就醒了。她翻個身,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議。她考慮過賴在床上,但她喜歡和大夥兒一起做事的感覺,還有收穫的成就感──那是種睽違已久的感覺了。

    第二天進展得快多了。維多也來幫忙。崔西帶著康納來探望,告訴她孩子第一天上學的一切,以及漢利昨晚由蘇黎世打來的電話。伯納的妻子愛娜用有限的英文告訴伊莎,她如何試盡了各種懷孕的方法,卻徒勞無功。但倫恩幾乎不曾和她交談。他工作得比其他人都勤奮,而她納悶那是因為他是葡萄園的主人,也或者他蓄意要避開她。

    太陽已快沉到了地平線下,只剩下幾排葡萄沒有摘完。她走到水桌旁倒水,聽到一串陌生的笑聲抬起頭。

    三男兩女由莊園走過來。

    倫恩放下手上的箱子,朝他們揮手。「你們也應該到了。」

    三名男子中有兩名是美男子,而且講話都帶著美國腔。

    「老大一召喚,騎兵隊立刻趕來赴援。」

    「啤酒呢?」

    一名戴著昂貴的太陽眼鏡、全身名貴服飾的紅髮女郎朝倫恩拋來了飛吻。「我們想念死你了,寶貝。」

    「很高興你們來了。」他親吻她的臉頰,接著是另一名波霸美女。

    「給我來杯健怡,我渴死了,」她道。「你那個沒心肝的經紀人就是不肯暫時停車。」

    第三名男子矮小、瘦削,年約四十,一直忙著講行動電話,同時還能對倫恩比著手勢,示意來電者是個白癡,他再一會兒就說完了。

    紅髮女郎沙嗄地輕笑,食指輕撫過倫恩的裸胸。「老天!瞧你的,甜心。這是真的泥土嗎?」

    伊莎氣憤不已。紅髮女郎正在騷擾的是倫恩的胸膛!伊莎打量著女郎超炫的穿著、姣好的身材、完美裸露的肚臍和修長的玉腿。為什麼倫恩沒有提起他邀請這些人過來?

    她站在一段距離外,原可以被輕易忽略的,但他出聲喊她。「伊莎,來見見我的幾位朋友。」

    崔西總愛揶揄她隨時都清爽俐落,但此刻她一點也不覺得如此。她走向他們,衷心希望時間能夠凍結,讓她可以洗個澡、吹個頭髮、化個妝,換上一件高雅的禮服,手上還端著馬丁尼。「抱歉我不方便握手,我有些骯髒。」

    「他們是我在洛杉磯的朋友,」倫恩道。「齊泰德和尹賓恩。講電話的那個是我的經紀人何賴裡。」他比著紅髮女郎。「辛薇娜,」最後是那名波霸。「潘蜜拉。」

    伊莎眨了眨眼。她連名字都和「海灘遊俠」裡的波霸相同!

    「我只是看起來像她,」潘蜜拉道。「我們並沒有親戚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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