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蘇珊·伊麗莎白·菲力普斯
崔西感覺像被摑了一巴掌。這就是了,她想著,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刻。
她聽見伊莎歎息出聲,她的舊日好友倫恩走向前。「你誰都別想帶走,小子。」
漢利的下顎固執地抿成一直線。他知道倫恩可以輕易撂倒他,仍轉身朝屋子走去。
倫恩就要追上去。崔西低呼出聲,但伊莎先站了起來。「你們兩個──全都給我停下來!」
伊莎的語氣就像崔西從小反抗的權威人物,但此刻她感激極了她的介入。
「倫恩,請你讓開。漢利,回來這裡,好嗎?崔西,你需要坐下來。」
「你是誰?」漢利冰冷、滿懷敵意地問。
「我是費伊莎。」
崔西不確定伊莎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但倫恩依言退開了,漢利走回到游泳池畔,崔西坐回原位。
伊莎走向前,輕柔但堅定地說:「你們兩個需要停止侮辱對方,好好說個明白。」
「我不記得我們曾徵詢你的意見。」漢利像刺蝟般地道。
「我有,」崔西聽到自己道。「我需要她的意見。」
「我沒有。」漢利反駁。
「那麼我就代表你們的孩子說話。」伊莎展現出令崔西嫉妒的自信。「雖然我不是兒童行為的專家,你們的所作所為將會以自己沒有料到的方式,毀了五個孩子的生活。」
「離婚這種事已經司空見慣,」漢利反駁。「在這種家庭裡長大的小孩也都還好。」
崔西的心裡一痛。離婚。無論兩人間的關係有多麼惡化,他們始終不曾說出過這個字眼──直到現在。然而她又預期著什麼呢?她離開了他,不是嗎?但她從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她只想得到漢利的注意力,想要切穿凝結在他週遭的厚厚冰層,因為她已經束手無策了。
漢利不再疏遠冷漠,但很難看出他心裡真正的感覺。他習於隱藏情感,而她總是赤裸裸地攤開心事。
「的確,離婚是常有的事,」伊莎道。「而且有時候它是不可避免的。但當五個孩子被牽涉在內時,你不認為父母親需要和解,設法共同生活嗎?我知道現在離婚似乎很誘人,但在多年前,你們就已經捨棄任意逃走,追求個人逍遙自在的機會了。」
「不是那樣的。」崔西反駁道。
伊莎問:「你們會大打出手嗎?他會毆妻嗎?」
「當然不會。」漢利沒好氣地道。
「不,漢利連老鼠都不會加害。」
「你們會虐待你們的孩子嗎?」
「當然不!」他們異口同聲地道。
「那麼一切都是可以解決的。」
崔西的苦澀冒了出來。「我們的問題太大得無法解決了──背叛、通姦。」
「不成熟、偏執狂。」漢利反駁。「解決問題需要理智,而崔西根本沒有。」
「它需要人類的感情,而漢利已經多年沒有那種感情了。」
「聽聽你們說的話;」伊莎搖搖頭。「你們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明顯地愛著你們的孩子。如果你們的婚姻出了問題,你們應該設法解決,而不是選擇逃走。」
「現在已經太遲了。」崔西苦澀地道。
伊莎依舊一臉的同情。「現在你們負擔不起破碎的關係。你們有著神聖的責任,不能因為受傷的驕傲就逃避。只有最自私、不成熟的雙親才會將這幾個天使般的孩子,當作權力鬥爭的武器。」
漢利一輩子從不曾被指責過不成熟,他看起來像是吞了個大苦瓜。崔西倒是經驗豐富,不以為意。
伊莎繼續道:「你們應該將精力由爭吵轉移到較有建設性的事物上──像是你們要怎樣共同生活在一起。」
「你根本不瞭解情況,」漢利道。「如果父母親甚至根本無法忍受共同生活在一起,孩子要如何在這種環境下長大?」
他的話令崔西想哭。他要拋棄她了!一向最擇善固執的布漢利,就要拋棄她了。
「你們可以生活在一起,」伊莎堅定地道。「你們只需想出辦法。」她轉向漢利。「我認為你必須釐清生命中的優先順序。打電話給你的同事,告訴他們你必須請假幾天。」
「你只會白費唇舌,」崔西道。「工作是漢利的生命。」
伊莎不理她。「莊園裡有得是房間,布先生,隨便挑一間住。」
倫恩挑了挑眉。「嘿!」
伊莎不理倫恩的抗議。「崔西,你需要時間獨處。要不要開車出去走走?漢利,你的孩子想念你。今天下午,你可以和他們共度。」
漢利氣憤不已。「等等,我不會──」
「噢,你會的,」伊莎或許比在場的人都嬌小,但高漲的怒火讓她所向無敵。「你會這麼做,因為你是個善良的人,而且你的孩子需要你。如果這還不夠──」她的目光鎖死了他。「你會這麼做,因為我是這麼告訴你的。」她盯著他似乎有永恆般的時刻,然後大踏步走開。一向畏懼激烈感情起伏的倫恩也立刻跟著她逃走。
漢利低咒出聲。崔西再也無法忍受和他共處時的心痛。伊莎是對的,她需要獨處一陣子。
教堂的鐘聲自遠處傳來,崔西的心沉痛得似乎無法呼吸。我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差錯,漢利?我們的愛情應該要持續到永恆的。
但永恆似乎已和他們擦身而過。
☆☆☆☆☆
倫恩跟著伊莎穿過花園,走到山坡上的葡萄園。她的步伐堅定,翹出草帽下的鬈發隨著甩動,似乎完全不搭軋。倫恩通常不會被女戰士型的女性吸引,但打一開始,他對她的興趣就很不正常。
為什麼租下他農舍的不是個尋常的女人?某個識時務的女人──知道性就只是性,不會瘋狂地管其他人的閒事。最重要的,她不會在和他一起時祈禱。今天他清楚地感覺到她真的是在為他祈禱。對一名你只想要和她有性關係的女人──有誰能夠受得了這檔子事?
他來到她身邊。「我剛親眼目睹了「四個基石」的運作,不是嗎?」
「他們現在都受了傷,但他們會克服的。個人的責任是美好人生的核心。」
「提醒我絕對不要惹惱你。等等,我已經那樣做了。」他抗拒著毀掉那頂可笑草帽的衝動。像伊莎這樣的女人不應該戴帽子的,她們應該長髮披肩,一手持劍,一手持盾,背後還有一隊天使高唱:哈利路亞!「那是我的想像,或者你真的稱那些來自地獄的小惡魔「天使般的孩子」?」
她不但沒有發笑,反而一臉的困擾,令他想要為她戴上小丑鼻,耍弄起瓶子。
「你認為我不應該多管閒事,不是嗎?你覺得我專制獨斷,咄咄逼人?我是個工作狂,而且難以相處?」
「你說出了我的心聲。」他漫聲應道。她剛才真的棒極了,但他不想讓她得寸進尺。「你的心理輔導課沒有教你除非有人徵詢你的意見,不要多管閒事?」
她緩下腳步,怒火再度升起。「什麼時候起,人們認為婚姻是隨時可以捨棄的?人們早該明白婚姻並不容易,它需要努力和付出,犧牲和承諾。夫婦需要──」
「他背著她胡搞女人。」
「是嗎?只有我注意到崔西或許不是最可靠的情報來源?就我今天所看到的,他們根本不曾討論到他們的問題。你曾聽見他們提到婚姻咨商嗎?我沒有。我看到的只有受傷的驕傲,包裹在層層的敵意之下。」
「如果我錯了,請更正我。但那似乎不是讓婚姻持續運作的最好方法。」
「如果那份敵意是真實的話。我就是在那種環境下長大的,相信我,那會毒化一切──特別是孩子。但崔西和漢利並不像我的父母。」
他不喜歡想像她在充滿敵意的環境下長大。他由爛透了的雙親撫養長大是一回事──他學會了調適。但伊莎太重視週遭的人,而那使她變得脆弱。
她的神情益發激憤。「我痛恨人們不戰而逃。那是感情上的懦弱,違反了生命的原則。他們深愛彼此,所以孕育了五個孩子,現在卻想雙手一攤,放棄逃走。現在的人再也沒有任何骨氣可言了嗎?」
「嘿,別對我生氣。我只是你的性伴侶,記得嗎?」
「你不是我的性伴侶。」
「此刻不,但未來很可能──只不過你得停止祈禱那玩意兒。那會冷卻我的熱情,你則會燃起我。」
她仰起臉向天。「主呀,請你不要用雷電殛倒他,不管他是不是活該。」
他笑了,很高興令她振作起精神。「算了,承認你想要我──你想要我到自己都無法忍受。」
「想要你的女人都已經被殺死、埋葬了。」
「強者生存。解開你的上衣鈕扣。」
她的唇分開,瞳孔放大──但至少他讓她暫時忘了布家夫婦。
「你剛說了什麼?」
「和我爭辯並不明智,照我的話做,解開鈕扣。」
她的表情很快由困惑轉變成精明。她對他瞭若指掌,如果他不小心,她會用她尖銳的指甲在他的胸膛留下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