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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桑德拉·菲爾德

    "你沒事吧?"

    "沒事?"她重複著他的話,笑得喘不過氣。在剛才這場暴風驟雨中,他們經歷了如醉如癡、驚心動魄、筋疲力盡、風平浪靜,還有極度震驚……經

    歷了這樣的大起大落,難道還能說沒事?

    雷利用細長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告訴我,你是不是看見了閃電?"

    他說這話是認真的。笑容從她的臉上退去,她的眼裡湧出淚水。"哦,雷利,豈止是閃電,簡直是宇宙大爆炸,整個世界都為之震動了。"

    "我也有這種感覺。"他平靜地說,"別哭,莫丹,我不願意看到你哭。"

    一滴淚水"啪嗒"一聲滴到他的臉上。"雖然有點害怕,可是我的確很開心。"

    他把她摟在懷裡,"只要咱倆在一起,你就不用怕。"

    但是如果不在一起怎麼辦?一個聲音不知從哪兒鑽進她的耳朵裡。

    管它哪,反正她不想聽就是了,至少現在不想聽。現在她正躺在他的懷裡,彷彿全世界只有她一個女人。莫丹輕輕地歎了口氣,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我困了。"她迷迷糊糊地說了一聲,就真的睡著了。

    第七章

    莫丹被男人的歌聲吵醒了。他一邊沖澡,一邊放聲高歌。還是著名歌劇《卡門》呢。她聽著覺得挺可笑。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的確是一段暴風雨般的愛情故事,只是以悲劇告終。

    雷利起床,為什麼不叫醒她呢?

    他們在天亮時醒過一次,並在百葉窗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裡激動地、無聲無息地做了一次愛、和昨晚一樣,如醉如癡,顛鸞倒鳳。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

    她的臉埋在枕頭裡,依稀聞見他身體的氣息。她懶洋洋地伸了伸腰,渾身舒坦極了,同時,好像還想和他再來一次,馬上,對,第三次。

    無論和托馬斯還是奇普,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和他們在一起,每逢這時她會有一種總算過去了,終於可以回到自我的輕鬆感。

    只有和雷利在一起,她才彷彿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歌聲隨著關水的聲音停止了。莫丹想,也許她能把雷利引回床上來。不妨試試,肯定挺有意思。

    不多一會兒,雷利出來了。莫丹睜開一隻眼,模仿卡門顫抖的聲音說:"我為自己孤身一人躺在偌大的床上感到悲傷。"邊說邊調皮地拽了一下他圍在腰間的毛巾。

    他在她身邊坐下,摸著她的頭髮,"怎麼,開始發牢騷了?"

    她扭動著身體,橫在他的膝蓋上,兩眼深情地望著他,"可憐的我被人拋棄了。你是不是總愛在洗澡的時候唱歌劇?"

    "沒錯。我還喜歡'細節樂隊'。"他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你知道現在幾點了,莫丹?"

    她盡量多想了一點,"八點半。"

    "都十一點過五分了。麥克說好中午過來吃飯的。親愛的,他是個好人,但我不希望被他撞見我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樣子。"

    "十一點過五分?不可能。"

    他又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確切地說是十一點過六分。你大概忘了,昨天晚上我們都沒少折騰,所以你才這麼能睡。"

    他滿眼笑意濃濃,嘴角彎彎的,她喜歡他這個樣子。"誰讓你昨天晚上招人家了?既然這樣就沒完。"

    "這麼說你還想再來一次?"

    "除非你不行了。"她冒失地說。

    雷利彎下腰,意味深長地吻了吻她,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快點吧,穿上衣服。"

    莫丹嬌嗔地說:"'雷利、漢拉恩,你以為親親我,就能引我下床了?"

    "我欠的賬以後還。"

    他站起來伸了伸腰。望著他光滑的肌膚和清晰的肋骨,她突然想起來,"你的腿怎麼樣了?"

    "我得告訴麥克,我發現了一個治療槍傷的絕招,那就是做愛。他們應該把這條寫進醫書裡。哎,你給我買的衣服放哪兒了?"

    他摘下腰間的毛巾,背對著她,露出長長的背部。莫丹下了床,突然一陣莫名的恐懼向她襲來,"雷利,你不會突然消失了吧?"

    他轉過身來,皺著眉,"你從哪裡又冒出這些想法?"

    "我,我也不知道,"莫丹張口結舌,"只是隨便說說,你別往心裡去。"

    "不會的,莫丹,除非你趕我走,就算那樣我還是會爭取的。"他的眉頭還皺著,"快穿好衣服,我們去喝咖啡。"

    一刻鐘後他們來到餐廳。雷利穿著莫丹給他買的深藍色襯衣和條絨褲子,顯得英俊瀟灑。他們等了半天,不見麥克,有點餓了,就隨便先點了些橙汁和鬆餅,開始喝咖啡。雷利在杯子裡放了一塊方糖,一邊攪動著,一邊認真地問莫丹:"現在是十月份。莫丹,告訴我,你為什麼還不回學校?"

    莫丹小心地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杯墊上。這是個明擺著的問題,她怎麼就沒料到他會提出來?"當然有原因,但這是我的私事。"因為他的問題太突然了,所以她冷冷地答道。

    他下巴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是嗎?"

    "橙汁來了。"莫丹假裝微笑著說。

    服務員剛走,雷利就問:"那就說說具體的理由吧。"

    "我不想談這事。"

    她拿橙汁的手被他擋住了。"對我來說,昨天晚上我們在床上的事才真是私事。"

    她輕蔑地抬了抬下巴,"那是兩碼事兒。"

    "這麼說你在做愛時,還忙裡偷閒,談論天氣情況和國際新聞?你怎麼能這樣?莫丹。"

    "這可是公共場所,我們又在吵架!"她冷冷地說,把橙汁放下。

    "在這件事上我不會妥協。昨天晚上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改變了我,換句話說,是你改變了我。但如果你不打算在床上和床下都保持始終如一的親密,今晚我們索性分開睡。"

    這話像在莫丹心口上捅了一刀。"妥協是人們為了保持關係才用的手段,你怎麼敢這樣,是在發最後通碟嗎!"

    "很簡單,"他毫不示弱地說,"因為我是認真的。"

    "你不是那種愛打聽別人隱私的人!"

    "不是愛不愛,是我已經被捲進來了。"

    "我父母從來不像我們這樣說吵就吵。"

    "那種婚姻肯定非常膚淺。"

    服務員把裝著熱騰騰的鬆餅、黃油、果醬的籃子放在餐桌上。莫丹悶悶不樂地看著這堆香噴噴的食物,一口也不想動。"我不想回答你的任何問題。"說著,她拿起一塊香蕉鬆餅,塗上一層厚厚的黃油。

    說完這話,她以為雷利會推開椅子,拂袖而去。可當她咬了一口鬆餅,覺得味同嚼蠟時,卻看見雷利的手指緊緊勾住桌邊,指尖蒼白。他強壓著怒火,"你聽著,"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我對親密這類感情遊戲是個新手,不會處理。你問我為什麼昨天麥克走了以後我不吻你,那是因為在我看來,親吻和做愛,性質是一樣的,而且我明知道我當時不能和你上床。昨天晚上我們做愛時,我明白了一些非常基本的東西。接吻只是有時和性有關,但與親密卻始終有關。"他停頓了一下,眼睛緊緊看著盤子裡的鬆餅,好像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莫丹,我不能只分享你的身體,我要分享你的一切。"

    他的臉上呈現出難以名狀的痛苦,看得出他很動情。這麼說他很在乎我,不僅僅在乎我的身體,而且在乎我的全部。"我在這方面也沒有經驗。"她小聲說,一塊果醬從鬆餅裡掉了出來。

    "從我們見面的那天起,我就覺得你很疲憊。非常疲憊,絕不是睡個幾天幾夜就能緩過來的。但是,這不是你應該給人留下的印象……唉,莫丹,你今天看上去確實很累。因此我始終沒跟你挑明。"

    莫丹抬起頭。"我正在休假。燃料耗盡了!"她愁容滿面地說。"這話聽起來真是該死的老一套。內裡空虛。事實的確如此。這個國家有一半人都有這問題。"

    "包括你在內?"

    "是的,包括我在內。"她頹唐地說。

    "談談你的工作吧?你好像說過,你在波士頓當中學教師,是教高中,還是初中?"

    她有些侷促不安地談了起來,談到她的學校,談到人滿為患、飢餓、毒品;賣淫嫖娼、打架鬥毆、種族歧視等等,她一口氣把悶在心裡的話全倒了出來。不知不覺中,她說的每句話不僅表達了她對工作和學生的熱愛,也流露出對那些社會弊病束手無策的深深失望。

    該說的終於說完了,她兩眼盯著那份已經冰涼的、有點干了的鬆餅,肩膀上好像壓著千斤重的石頭。雷利輕輕地問:"你在那所學校呆了多久?"

    "七年。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那兒。"

    "莫丹,在那種環境中一呆就是七年,什麼人也受不了。你大可不必為這事羞愧。"

    她瞪著眼睛說:"你怎麼知道我感到羞愧了?"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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