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劇本?」
「名稱暫定為『決心』。我打算和依安商量在『聚光燈』演出。」
「『聚光燈』有問題,東尼。」夢娜含糊地說道。
「那麼我們必須找個守護天使來支持這齣戲。」東尼開始踱步。「我們行得通的。依安需要好劇本拯救劇院,而我正巧有這麼一出。問題是,直到『決心』能登台演出,我需要一份白天的工作。你說呢?」
夢娜微微一笑。「好。你被錄用了。」
「謝謝。」東尼不再踱步,轉身看她。「昨晚很抱歉,當著你的朋友使你難堪。」
「別擔心。」
「我怎麼知道你會帶個男人回家?尤其是那種傢伙。那些羽毛皮件都是他弄來的?」
「別傻了。那些是蔻丹幾天前送給我的感謝禮,有點開玩笑的成分。她的『狂野情趣』店很快就要開張了。」
「對啊!我都忘了她的女性情趣專賣店。」東尼緊盯著她。「你和這位科技笨蛋有多認真?」
「別叫他笨蛋。」
「對不起。你和石先生之間有多認真?」東尼諷刺地問。
夢娜臉色一紅。「我還不知道,但我抱著希望。東尼,我必須換衣服了。如果你要在這裡領薪水,去套件制服。亨利和威龍需要人手幫忙。」
「他不是你這一型的人,」東尼柔聲說。「他甚至不像我們之中的任何人。」
「大伙都這麼說。」夢娜說。
「你給了你繼兄一份工作?」達克在舞池中央停下腳步,氣唬唬地瞪著夢娜。「你是怎麼了?非得替每個失業的親戚找工作不成?他們之中沒有一個能維繫住一份真正的工作嗎?」
「噓,大家都在看你了。」夢娜不安地四下一瞟。「『正點』所提供的就是真正的工作。」
時值星期三晚上十時,「未來藝術家」贊助舞會正如火如荼地舉行。位於城中區的飯店宴客廳擠滿了一群高雅的社會名流及藝術家、演員、音樂家、作家的奇妙組合,燕尾禮服及真絲長裙中混雜著牛仔褲及鋼釘皮背心。
達克似乎絲毫不覺在舞池中停步有什麼不妥,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東尼身上。「我知道這傢伙是你的繼兄,但那也沒理由給他工作。」
「得了,達克,他是我家人。東尼只是需要一個白天的工作,直到他和依安找到一個肯為東尼的新戲投資的幕後老闆。」
「我才不管他是不是你的親戚,那又和事情有什麼關係?」
「你還說?你不也才答應接納兩個弟弟一整個夏天?」夢娜用力推達克肩膀,催促他開始移動。她彷彿在推一輛載貨卡車。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夢娜希望她沒告訴他,她給了東尼工作。直到那一刻,今晚一直進行得很順利。
「凱爾和傑生無處可去。」達克咕噥。
「東尼也是。」
「他都——三十二歲了?該是學習靠自己的時候了。」
「戴家的人相互倚靠。」
「他們都在靠你。」
「我們都覺得很好。」她說。
「你知道你的問題嗎?」
「不知道。我有什麼問題?」
「事關家人時,你簡直是冤大頭。面對現實吧,夢娜,家人並沒有那麼神聖。每個騙子、小偷、殺人犯都曾是某些人的家人。」
夢娜心底閃過一絲不妥。她焦慮地搜尋達克的臉,安慰自己他不可能知道十年前東尼被控剽竊劇院公款的事。
「哦,說得有理,」她反駁。「但完全無意義。你知道自已的問題嗎?你在電子分析及電腦保全的領域投入太久,你已經永久地麻痺了。」
「我沒有麻痺,只是用邏輯、非情緒化的分析技巧看這件事。那是你似乎沒有的。」
她緊盯著他。「你真的不喜歡我哥哥,嗯?」
「他是你繼兄,不是真哥哥。而你說的對,我並不很喜歡他。」
「你甚至不瞭解他就做此結論。」她氣憤地嚷道。
「安靜,你的情緒起來了。」
「我姓戴,天生就是情緒化動物。」
「你出生時並不姓戴。」他提醒她。
「我如何成為戴家人的過程並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現在我姓戴。」
「那麼你最好在因為僱用所有失業親戚而輸得連襯衫都沒有前,找個人替你看著。」
「是嗎?」夢娜不再管是否有人聽到他們的爭論。「如果你不喜歡我運作的方式,或許你該另請高明。某個做事合乎邏輯分析的人。」
達克的眼眸變成冰冷的翡翠色。「小聲一點。」他扣住她的手臂,拉著她離開舞池。
「告訴你,石達克,」夢娜氣勢洶洶地說。「你逼人太甚了。我已經不再擔心是否難堪。」
「那麼,我這就送你回家。」
「不必。」她投給他一個比水晶吊燈還燦爛的微笑。「我們不是真正的約會,我們來這裡是為了做生意,記得嗎?今晚到現在,我們還沒能替石民保全顧問公司或『正點』拉到任何新生意。」
「你想做生意?」他在餐點桌附近猛地停住。「那就表現得像個生意人。」
「虧你來給我建議,這些事還是你引起的。」
「那麼,我鄭重宣佈剛才的議題暫時結束。」達克拿起一小片起司餅乾。
「誰給你權利結束——嗯。」夢娜的話被達克塞進她嘴裡的小圓餅乾打斷。她吃下餅乾,一面無聲地瞪著他。
怒火蒸騰的她過了好幾秒,才發現達克已不再看著她,他正凝視著某個自她身後走來的人。
「嗨,蜜拉,」達克鎮靜地說。「沒想到你今晚會來。」
「你好,達克。」蜜拉輕聲招呼。
夢娜幾乎被那片餅乾嗆到。
「夢娜,」蜜拉露出真正驚訝的表情扯她一眼。「我不知道今晚的盛會也是貴公司承辦的。」
「不是。」夢娜終於設法嚥下最後的餅乾屑。她轉向達克的前未婚妻。「這個餐宴不是我承辦的。」
「夢娜是我的女伴。」達克說。
「哦。」蜜拉抖著唇笑笑。她的嘴角四周泛著細紋,藍眸透出錯不了的焦慮。
她穿著一件剪裁精緻的寶藍色禮服,襯托出她淡金色頭髮閃閃發亮。一串鑽石項鏈圈著她修長的脖子,與她搖曳的耳環相得益彰。蜜拉似乎用了金絲、銀光與珍珠打扮自己。
穿著一身禮服,只有一條黑緞帶繫在喉頭做為唯一裝飾的夢娜,覺得自己像西方來的壞脾氣巫婆。
她敏感地察覺空氣中的壓力。達克的表情絲毫沒有透露出他的心思。
蜜拉意有所指地朝達克愧疚地笑笑。「我想遲早我們總得見面,畢竟現在我們都在同一個社交圈活動,不是嗎?」
達克拿起另一片起司餅乾。「我沒打算避著你。」
「那就好。」蜜拉斜瞥夢娜一眼。「我知道婚禮那天我使你難堪了。」
「什麼婚禮?」達克問。
蜜拉臉色一紅。「我一直怕這一幕,我早知道事情不會順利的。」她轉向夢娜。「能不能失陪一會兒,我想達克和我應該私下談談。」
「我和夢娜正準備走了。」達克說。
「胡說,」夢娜咕噥。「你們倆儘管聊,我要去洗手間補妝。」
「夢娜。」達克的聲音透著警告。
「我馬上回來。」夢娜愉快地揮揮手,轉身擠進人群中。
夢娜走向最近的出口。距離目標不到三尺時,麥卡倫擋住了她。
「想逃?」他問,雙眸泛著興味。
夢娜扮個鬼臉。「我是膽小鬼,受不了血腥場面。」
「我不覺得奇怪。」卡倫瞟一眼熱鬧的大廳。「不過,這情形遲早會發生,他們不能一輩子躲開對方。」
「潘小姐也是這麼說的。」夢娜順著他的視線,但是她不夠高,看不到人頭後面。
「我猜,這是蜜拉策劃的。」
「你是說蜜拉策劃他們今晚的會面?我想是吧。」夢娜同意。
「達克才不會為這種事分神,他看事情就像電腦,連線,不連一;事情結束了就是結束了。尤其是男女關係。」
夢娜若有所思地打量卡倫。她在達克中途取消的婚禮上見過他,也曾在『正點』為石氏保全顧問公司承辦的雞尾酒會中與他有過短暫的交談,但是她並不很認識他。她唯一知道的是,他是達克心目中少數幾個朋友之一。
他比石達克高,大約和東尼相仿。高貴優雅的體型,貴族化的五官也像戴家男性的特徵。以傳統標準看,他絕對比達克英俊,但是夢娜不為所動。她發現自己顯然對粗壯結實的中古武士型男人有偏好。
「今晚的巧遇一定讓他們倆都覺尷尬。」夢娜說。
卡倫微微一笑。「我相信蜜拉是,但我懷疑達克會有什麼問題,至少不會比他通常在社交場合所遭遇的狀況更尷尬。」
「我相信他也不好受。」夢娜試圖隔著人牆打量點心桌附近的情況。「我只希望他不要弄出糗大的場面。」
卡倫呵呵大笑。「別擔心,他不會出糗。他不是當眾爆發的人。事實上,我也從沒看過他私下爆發。他從不動氣,那不是他的行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