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喬軒
他停下來等她,催促著。「小淨!」
「來了、來了!」
她嘴裡應著,但腦袋仍因太過震驚而呈現一片空白,直到康捷牽著她的手定進昨晚舉辦募款晚會的飯店,淨眉才回過神來。
「這裡是……飯店?」
「沒錯。」他回答她的同時,電梯正好開啟。
康捷敲下頂樓的按鍵,電梯緩緩攀升。
就在此時,淨眉的不安也凝聚到最高點,她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拉拉他的衣袖問道:「募款晚會昨天就結束了,為什麼來到這裡來?」
康捷瞥了她一眼,說的仍是那句老話。
「到了你就知道。」
淨眉知道無法從他口中問出什麼,只好不斷忍耐著。
當!電梯門開啟。
淨眉隨著康捷一同踏入會場,眼前所見,是衣香鬢影的優雅午茶宴,在宴會廳的正中央,有個小小的圓形舞台,一個身穿白色連身洋裝的長髮美女正在演奏那架美麗的白色鋼琴。
康捷的出現,使得整個大廳逐漸安靜了下來。
人潮自動分出一條路來,讓康捷拉著她一同走向那個正在彈琴的美女。
呃?這是怎麼回事?
淨眉聽見眾人開始竊竊私語,她好不安,可是康捷的表情卻仍一如乎常,握著她的大掌甚至緊了緊,無言地安撫她的心情。
鋼琴美女也看見了康捷,她驚喜地站了起來,撩著裙擺跑到他的面前。
「你來了?你真的來了?」
她撲進他的懷裡,不敢相信他真的到來。
這一幕……好像有點眼熟?
淨眉還沒有時問想清楚,卻猛然記起眼前這張漂亮的面孔——這位鋼琴美女,竟然是昨天與康捷在後台接吻的許秘書!
康捷將手上的劍蘭花束遞給她。「Antia,生日快樂。」
「啊!好漂亮的……」咦?劍蘭引看見花束的瞬間,美人的笑容僵住。她困惑地抬起頭問:「這是……」
康捷緩緩揚起一抹令人屏息的笑,那勾魂攝魄的瞬間,讓在場所有女士像思春少女一般發出酣然醉歎。
但是,下一秒——
「Antia,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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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眉真不敢相信——
她又被抓來當擋箭牌了!
當康捷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許秘書直言分手時,她那張精雕細琢的美麗臉龐,在短短幾秒鐘內變得極度蒼白。
康捷彷彿覺得不夠殘忍似的,還將她摟入懷中,宣稱他倆已論及婚嫁,又悲又憤又沒面子的許美人抓起桌上的水杯,在眾人的驚呼聲,與康捷來不及搶救下往她的臉上潑去——
淨眉狼狽地逃出會場,濕透的衣服與仍在滴水的髮梢,使她在衝出飯店後招來不少人的注目與訕笑。
她環抱著自己,覺得自己就像只落水狗,東逃西竄,難堪的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該死的康捷,居然又這樣利用她!
在她以為他是特意為了她而回來,以為他們兩人還存在可能性的時候,他的利用讓她猛然醒悟——
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很好用的擋箭牌!
她盲目地往前奔跑,迷濛的淚眼使她看不清方向,冷不防腳下一絆,她跌倒在人群來來往往的人行道上。
她痛得站不起來,動也動不了,只能任自己姿態狼狽的趴伏在地上,冷漠的人群自動繞過她繼續往前行,沒有人在乎她為什麼趴在人行道上。
「小淨,」一雙大手輕而易舉的將她扶起來,並且撫摸過她每一處可能受傷的地方。「傷到哪裡?跌疼了沒有?」
是康捷……
一向只有他,會這樣拉她一把;可是也只有他,會毫不在意的把她拋下。
淨眉即使是低著頭,也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聲音裡所隱含的焦灼。
他在擔心她嗎?又何必呢?
淨眉唇角牽動,幾乎想笑了。
「你在哭嗎?」她俯著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加上她又沒有反應,天生沒耐性的康捷冷冷質問:「或者我該問,你聽見了沒有?」
「我沒有哭。」她小聲,但堅定的回答。
他不信的以拇指托起她的下巴,確定她的眼眶是乾的,並且沒有任何發紅的跡象,才滿意地鬆開她,改牽她的手。
「我們回去。」
他這句話很奇怪,「他」與「她」已經不再是「我們」了,再說,他們的歸處也不同,又如何能說「回去」?回哪兒去?
她心中的反駁,一如往常的壓抑在心頭,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會爭論的女人,或許就是這樣,他才會滿不在乎的利用她。
車子駛向信義區,停在一幢雙層灰色洗石子所徹出的洋房前。
「到了,下車!」
他一如以往,率先跨下轎車,掏出皮夾中的磁卡,往門前的機器一刷,熟稔的按了一組密碼,洋房的正門應聲開啟。
「進來吧!這是我現在的住處。」
他走進去,打開電燈。
淨眉進屋子前,看見他的屋子旁有塊偌大的地,上頭寸草不生,連上都沒有翻過。如果她有這麼大一塊地,她會拿來種些三色堇、瑪格麗特等可愛的花朵,可惜康捷沒有種花養草的雅興,只是任其荒廢,多可惜!
她終於踏入他的住處,房子約莫三十五坪,看起來很新,只有淺灰與深藍兩種色調,沒有養寵物,也沒有任何盆栽,感覺毫無生氣:裡頭的擺設也相當簡單,看起來好像隨時打算離開。
淨眉模糊的想起他們曾經共同有過的那一間雅房,那個充滿色彩的小天地……
還惦著那些做什麼?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心裡有一個聲音,訕笑著她的懷念。
康捷進房間一會兒,又定了出來,他手上多了兩條毛巾。
「浴室在樓上轉角第一問,去把自己清洗一下。」
沒有容她說話的餘地,他又轉身進了廚房。康捷一向是習慣發號施令的,她會順從只是因為不想與他交談太多。
淨眉捧著毛巾到浴室裡,當她從全身鏡中看見自己頭髮半濕且紛亂,裙擺髒污,右腿膝蓋處瘀青,左腿膝蓋處流血,加上水漬乾涸在淺色衣裳上的模樣,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她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可怕得不像樣!
她打開蓮蓬頭沖了個澡,當她拿起毛巾擦乾自己時,意外的發現兩條毛巾之間還夾著一件摺疊整齊的粉紅色連身洋裝,剪裁簡單卻不失俏麗,是任何女人都會喜歡的款式。
連標籤都還沒剪掉,是新衣服。
康捷的住處,竟有女人的衣服……
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澀在胸中翻滾,她再看了新衣一眼,最後,她換回她的舊衣服下樓。
聽見她的腳步聲,康捷也從廚房裡出來,當他看見她穿著原來的衣服,他的眸子瞇了起來。
「為什麼不換衣服?」
「那不是我喜歡的樣式。」她避開他不悅的眸子回答。
康捷凝視了她半晌之後,再度開口。「我給你煮了杯卡布奇諾放在桌上。」
她望見了那杯冒著熱氣的香醇咖啡,心臟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他竟然還記得她喜歡的咖啡口味!
「不用了,我……」
「你是不是想說你現在也不喝卡布奇諾了?」他迅速接口道。
她抬起睫毛,對上他隱隱動怒的黑眸。
淨眉下意識的後退,想要縮到角落,卻更引燃康捷的怒火。
他抓住她細瘦的手腕,用力拉到身前,不許她再逃避。「說話啊!你該不會啞了吧?」
淨眉像被逼到角落的獵物,終於明白自己沒有生還的希望。
「你……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
她張開失色而顫抖的唇辦,幾近無聲地問。這個問題,在與他重逢後她自問了數百遍,卻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出現?」他的指眷戀地摩挲她剛沭浴完後呈現健康紅暈的水嫩臉頰,低聲問道。
「第一次在飯店是巧合,但是昨天與今天……我不知道。」
「你認為我今天為什麼要帶你去見Anita?」
「我不知道……」她說著,逃避的想別開視線,但他托回她的臉,不讓她如願。
「你知道的,你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你騙不了我。」
他的堅持,終於逼出了她的眼淚。
「你要我說什麼?」她哽咽著,大眼中湧出淚水。「說你其實只是需要一個擋箭牌?」
她也有自尊的,為什麼非要逼她講出來,為了取悅他而踐踏自己的尊嚴?
康捷瞪大眼睛,一時間分不清掠過腦海的感覺,是想笑她的異想天開,還是想直接把她捏死比較乾脆。
淨眉模糊的淚眼捕捉到他唇邊的笑意,她發出一聲傷心欲絕的低喊,從沙發上抓起提包就發狠往他身上亂打。
「你笑!你還笑我……」她抽噎著,哭得更厲害了。「你怎能這麼可惡?!耍弄我很有趣是不是?還是你覺得這樣報復我比較有快感?」
「小淨……」
她揮舞著手提包打他,她的私人物品從沒有拉鏈的包包中一一飛出,先是鑰匙,然後是護唇膏,接著是皮夾,最後連手機都甩出來掉在地上,與電池分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