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寄秋
「如果拿掉孩子呢?」他的孩子……
「你瘋了嗎?那是你的小孩。」太殘忍了,他連孩子都不要。
東方拜覺得自己快瘋了,他幹麼沒事找事做地瞠渾水。
「只要對玫兒好的事我都會去做,即使犧牲我的……孩子。」唐君然極力吞下湧起的苦澀作出果斷決定。
一條無辜的小生命毀在他手中豈會下痛心,那是流著他骨血的親生兒,他生命的延續呀!但他更想要孩子的母親活下來。
他已經錯過太多回,再錯一回又何妨,只要她能無事地醒過來,罪惡的十字架就由他背。
「不成,母體失血過多有缺氧狀況,拿掉孩子更傷身體,恐怕會撐不過。」關子熙不贊成拿掉孩子。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真想急死人呀!」到底有沒有救?東方拜不敢問出口,怕被圍毆。
關子熙斜睨他一眼。「我們更急,尤其她有孕在身不能動用麻醉器具,所以」
「所以你們乾脆不上麻醉藥?」東方拜剛一說完,身邊傳來咚地一聲。
膽小的杜小眉一聽見不上麻醉開刀,當場嚇昏了。
「反正她已經不省人事沒什麼知覺,不會痛。」才怪。
他怕明說這一群人會更難過,黑玫兒痛得繃緊肌肉叫醫生群很難下刀,必須等她放鬆才能再下第二刀,因此時間上拖得過久,血液的流失和替換幾乎要破了紀錄。
吸了一口氣的唐君然腳下有些浮。「告訴我!她不會有事。」
「這點我不敢肯定,七十二小時內是危險期,我們還得嚴密觀察。」關鍵的七十二小時。
「我幾時能進去陪她?」唐君然無法忍受她在生死關頭受苦而他什麼也不能做。
關子熙看了看他一身。「先把自己整理一下,別將細菌帶到加護病房。」
他一言不發掉頭離去的舉動令人傻眼,但隨即想到他大概是去消毒全身,好方便照顧不知何時醒來的黑玫兒。
醫院的走廊刮起一陣冷風,陰涼涼地。
現在他們只有等待。
冷清的牆壁,冷清的床,冷清的是這一室的冷清。
入秋了,草色裹上一層秋意,由綠轉黃的顯得蕭颯,黑玫兒轉入普通病房已快一個半月了,每天都有一個深情的男子在她身旁服侍,為她翻身、擦澡和處理穢物。
望著日益隆起的小腹,唐君然一則是喜,一則是憂。
喜的是母子皆安,小孩子的生長並未傷及母親復元的能力,憂的是擔心孩子到了出世的時候而母親仍末清醒該情何以堪。
他將公司的事暫時交給言錫康負責,他雖然有怨言還是認命的接下,言明最多幫一年,他還要回英國繼續傳教,或是幫到黑玫兒清醒那日。
不辭勞累地照顧無反應的人兒,唐君然的心平如靜湖沒有一絲勉強,甘心放下男人的自尊,只為貪看她孩子般的安詳睡容。
拼布枕頭是她的安睡枕,所以她睡得捨不得醒來,一直沉在幽暗的天地不問世間塵囂。
她是幸福的,安逸的展露笑容,沒有傷害和心痛,只有一片安和與祥靜,一個人不怕孤獨地抱著安睡枕作著美夢。
「咳!還是請個看護來照顧吧!你這樣子不分晝夜的看顧,遲早會吃不消的。」這孩子真有心。
抬起頭他看一眼黑新。「黑爸,你不用操心,我應付得來。」
黑玫兒的鮮血化解了兩人的恩怨,盡釋前嫌地像一家人互有往來,不再有隙怨存在,一心只想床上的人兒快快醒來。
他們之間共同的話題是玫兒和小孩,一個快為人父,一個快升格當外公,算起來都是自己人,還有什麼好計較呢!往事就隨風散去。
無影無蹤。
「可別逞強呀!人是肉做的而非鋼鐵,該休息就換人接手,我這把骨頭還挺管用的。」黑新不示弱地現出上臂的肌肉。
唐君然失笑地為心上人擦擦嘴。「玫兒很乖不吵鬧,你大概沒見她這麼安靜過吧!」
「你這小子想讓她一輩子安靜呀!淨說傻話。」他寧可她爬起來管東管西的。
玫兒丫頭該打屁股,前陣子才說她獨立得不需要任何人,這會兒脆弱得像塊豆腐,稍微一捏就會缺角,叫人心痛不已。
也不曉得幾時會醒過來叫他一聲爸爸,別慢得讓孩子先跳出來喊聲外公才好。
「睡著養傷也好,免得她痛得翻來覆去。」心也休息,等復元了才再接納他。
她常說愛他好累,現在剛好可以拿來休養,累了就睡一覺,醒來又是一天好天氣。
「你喔!千萬不要太寵她,這丫頭會得寸進尺爬到你頭上。」以後他就有苦頭吃了。
「我習慣了,她常常裝什麼都不會地指使我做這個、指使我做那個,我不當男奴都不行。」嘴上抱怨著,唐君然臉上溢滿柔柔的笑意。
哈哈大笑的黑新拍拍他的背。「我家玫兒好眼光,你要認命呀!」
「你沒瞧見我已在為她做牛做馬嗎?等她醒來我會更辛苦。」他故作哀怨的歎了一口氣。
「要當父親的人多用點心,別讓我的小外孫太獨立,老人家會少很多樂趣。」最好是很會撒嬌的女娃兒。
「小孩子要獨立些才好,像玫兒。」兼具聰明和理智的小美人兒。
「不成,不成,像玫兒不好,一個小管家婆就夠囉唆了,要活潑可愛又有點調皮。」以後去接管白龍幫。
唐君然反對的搖搖頭。「太皮了像楚楚就不好管教,還是要文靜些。」
「款!我是孩子的外公,你不能事事違逆我。」順他一次會少塊肉嗎?他固執己見不妥協。「我是孩子的父親,教育方面我自有主張。」
幸福其實很簡單,只要放下仇恨互相鬥鬥嘴,為著未出世的生命打造一條平坦的未來之道,人生不就如此單純,何來計較。
床上的人兒悄悄綻放出一朵喜悅的笑靨,她似乎覺得睡飽了,該是起床的時候嘍!
一道聲音正呼喚著她走上前。
「黑玫兒,黑玫兒……」
咦!誰在叫我?黑玫兒伸伸懶腰,抱著她的安睡枕往光亮處走去。
「媽咪、媽咪,你睡了好久,害人家都叫不醒你,你好貪睡哦!』啊!這個仙子般的小女孩是誰,她幹麼叫我媽咪,我懷孕了嗎?也不對,就算她現在懷孕不過是個小胚胎,哪有可能是眼前六、七歲的孩子,真是離譜得過了頭。理智的黑玫兒笑笑地拍摸小女孩的頭。
「媽咪,你不要懷疑我騙你,七年後我就長這樣子。」小女孩拉著她走向更光明的地方。
她驚訝地眨眨眼睛。「你聽得見我心裡的聲音?」
「當然,這是你的夢境,在夢裡什麼事都會實現。」夢是自由的。
「是嗎?那我要一座城堡。」本來她是抱持著好玩態度隨口一說,沒想到眼前真出現一座中古世紀的城堡。
這……未免太神奇了,她真的在夢中嗎?「媽咪,你不要一直懷疑嘛!不信你咬咬自己的指頭一定不會痛。」真討厭,媽咪居然不相信我。
黑玫兒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真的不痛。
「我就說嘛!夢的世界全是假想世界,你愛怎樣就怎樣。」就是別拿來睡覺。
哪有人作夢還睡覺的,怕睡不夠嗎?「既然是我的夢,為何你能來我夢中呢?我不記得邀請過你。」她開玩笑的說著。
小女孩不高興的噘著嘴。「還不是你太愛睡覺了,怎麼叫都叫不醒,下然我也下用天天到你夢中叫你起床。」
「天天?」為什麼她沒感覺。「我睡了多久?」
「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快長大了。」她抱怨有個愛睡覺的母親。
黑玫兒愣看她的可愛模樣。
仔細一想她似乎睡了好久,舒適地不想起床只想繼續睡下去,四周的幽暗剛好是最佳的睡眠場所,所以她無所顧忌的放膽睡去。
這一覺醒來遍體舒暢,沒有陰影和傷害尾隨而來,眼一睜便是無憂的顏色。
白。
「媽咪,爸比和外公每天都好吵,吵得我不能安心長大,你快醒來幫我罵罵他們,叫他們不要隨便安排我的未來,我還要考慮考慮。」
人小鬼大。「你在我的肚子裡嗎?」
「對呀!我快四個月大了。」她洋洋得意伸出小手比出四。
「天呀!那我真的睡太久了。」下意識摸摸小腹,仍是一片平坦。
不像懷孕呀!
「媽咪,你到底走不走,我以前的爸爸媽媽在前面等你。」大人走得真慢。
「你以前的爸爸媽媽?」不是她的夢嗎?怎麼有這麼多的人可以來來去去。
被小女孩拉著跑,黑玫兒看見前方有扇方框門,一對三十出頭快四十歲的夫妻站在門邊微笑,她相信自己以前並沒有看過他們。
但是一股親切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爸、媽,我媽咪好愛睡,你這樣做壞榜樣會教壞我的。」一個愛睡覺的媽咪,一個愛掌控人的爸比,我一定活得很辛苦。
哥哥爸爸真偉大,名譽照我家,為國去打仗,當兵笑哈哈!走吧、走吧!哥哥爸爸,家事不用你牽掛,只要我長大,只要我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