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齊晏
當玄武帝一道聖旨頒下,御筆朱批,忽然將艾剎指婚給了六公主霽媛,這道聖旨,不只讓艾剎官復原職,還成了六額駙,將艾剎墜入悲劇的命運徹底翻轉了過來,也讓整個京城徹底沸騰了起來。
艾剎乾坤倒轉的遭遇,成了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而主動毀婚的兩江總督蘇承應則成了市井小民茶餘飯後訕笑嘲諷的對象,蘇承應萬沒想到自己己竟會成為全京城最大的笑話,羞慚得沒臉再留在京城,連夜帶著妻女返回江南。
這場熱鬧還沒完,史上最盛大、最豪奢的公主大婚正如火如荼地籌備著,這場婚禮的盛況,即便是過了多年以後,也仍然在京城裡久傳不衰。
當宮內、宮外都被這場公主大婚忙得人仰馬翻時,霽媛也很忙,不過她忙著想見艾剎一面。
「公主,你們不是要成親了嗎?幹麼還要急著見面呀!而且您又不能出宮,要怎麼見?」秋菊的臉為難地揪成一團。
「離大婚還有一個月,我想跟艾剎說說話嘛!」霽媛雖然是堂堂和碩公主,說起這話來也免不了小女人的嬌羞。
「公主,您安分點留在宮裡等著當新娘不成嗎?非要冒這個險?」秋菊實在不能瞭解霽媛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痛苦。
「不管了,要不然你想辦法傳話給艾剎,叫他進宮見我。」她鐵了心要見他。
「公主,這差事太困難了啦,您乾脆叫奴才把頭取下來得了。」秋菊忙不迭地搖手。
「守東華門的藍翎侍衛是你哥哥,幫我這個忙有什麼困難的?就這麼多廢話!」霽媛動了怒O
「不是奴才不止目幫忙,要是給趙嬤嬤知道了,她一定會剝了奴才的皮!」秋菊壓低聲音說。
「你怕她剝你的皮,難道就不怕我剝了你的皮嗎?」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秋菊額頭。
「公主是沒有趙嬤嬤可怕。」秋菊聳肩吐舌。
霽媛微微一愣,細想起來,最近趙嬤嬤確實愈來愈目中無人了,有時對她說話也愈來愈出言無狀。
「趙嬤嬤好歹是我的奶娘,奉祖訓教導我,她服侍我到現在這麼多年,也難怪會在你們這些小丫頭面前架子擺大了些。」她總是念著這份情,所以對趙嬤嬤一再忍讓。
「她何止架子大呀,連在公主面前都趾高氣昂的,看了叫人好生氣。」
「先別說這個了。」霽媛板下臉。「我這個忙你到底幫不幫,還是要我賞你銀子才肯?」
「公主別這樣,奴才去傳話就是了。」
霽媛從櫃子裡取出一袋金瓜子給秋菊。
「求你哥幫個忙,這是我給他的賞錢。」
秋菊點點頭,苦著一張臉,偷偷摸摸地溜到東門去。
一個半時辰後,她回來了,從懷中肚兜內掏出一封信來交給霽媛。
「我哥他去見了額駙,結果額駙什麼話也沒說,就寫了封信給他帶回來。」
霽媛命她退下,急忙抽出信箋來,上面只寫著簡短的兩行字--
公主召見,臣不敢不奉召,但大婚前私下相見恐失君臣之禮,待大婚後,公主欲見臣便可傳旨宣召。
看著這封恭敬有餘,親熱不足的信箋,霽媛的一顆心惶惶亂亂起來,這封信上不斷出現「君」、「臣」兩個字,令她萬分刺眼,全然不知所措。
想起艾剎曾對她說過,他不願迎娶一門皇室公主,難道真是因為她的頭銜太大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嗎?
她不要艾剎見了她就唯唯諾諾的,說起話來謹慎恭敬,看不見他的真心,她要和他的關係是夫妻,而不是君臣哪!
她極力安慰自己,勸自己別太大驚小怪,艾剎現在並不瞭解她,「公主」的頭銜難免會帶給他很大的壓迫感,來日方長嘛,艾剎總有一天會知道她永遠不會拿「公主」的頭銜來壓他。
在他面前,她將會心甘情願變成一個普通的女人,和他做一對簡單的夫妻,然後擁有一份平凡的快樂和幸福。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得到。
滿人婚禮規矩不少,皇室婚禮的排場和規矩更多,當下嫁的和碩公主還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么妹時,那豪華的婚禮排場面是不難想像了。
在欽天監選出黃道吉日一刖,就先將舒穆祿府附近的一所王爺府舊宅修毒成公主府,接下來禮部要馬上備辦大批妝奩物品,當這些陪嫁妝奩禮單送到隆格的手中時,他光看明細就看得眼花撩亂,整整一日還看不完。
到了和碩六公主下嫁這一天,街上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們,興致*局昂地等著觀看這場豪華婚禮究竟會鋪張、奢華到什麼程度。
吉時一到,霽媛穿著金黃色的繡龍朝褂,頭上戴著一頂鑲有十顆大東珠的貂皮朝冠,向瑜皇太后、玄武帝、穡皇后、璃太妃一一拜別,然後乘上描金繡鳳的華麗彩輿,艾剎騎馬一刖行,領著由趙嬤嬤和幾個全福嬤嬤,以及秋菊、夏蘭等十多個宮女一同乘車隨行的迎親隊伍,在喜洋洋的樂聲中,浩浩蕩蕩地嫁往公主府。
彩輿一到了雕樑畫楝、紅牆琉璃瓦的公主府一刖,立即鞭炮齊嗚,隆格與福晉雙雙在大門口屈膝跪接這位天家龍女。
接下來經過一連串的繁瑣儀式,艾剎和霽媛終於被送進了洞房。
揭開蓋頭,艾剎的心臟猛地一跳,眼前經過精心打扮、盛裝吉服的六公主,比起那一夜孱弱消瘦、蒼白憔悴的她,顯得格外容光煥發,尤其這一身繡龍朝褂和貂皮朝冠,將她身上那股尊貴的氣質毫無保留地逼顯出來,使她看起來更加明艷動人,懾人心魄。
霽媛等了那麼久,終於如願以償,等到了這一天,心情既興奮又愉悅,她嬌怯地抬眸望著艾剎,情不自禁嫣然一笑。
恍然出神的艾剎,霎時被她天真甜美的笑容怔醒了思緒。
「請公主與額駙喝合巹酒!」頭上簪著大紅花的趙嬤嬤高聲喊著。
艾剎和霽媛輪流喝下酒,接著又吃子孫勃勃。
就在兩人吃著子孫勃勃時,趙嬤嬤在一旁朗聲說道:「額駙按祖制以君臣之禮見公主,平日額駙及雙親見公主必須行屈膝叩安禮,公主下嫁,居公主府,額駙居府中外捨,公主不宣召,不得共枕席,進幸時要稟內務府記檔…」
「趙嬤嬤,這些祖制不用說了。」霽媛留意到艾剎的濃眉狠狠地凝蹙起來,慌得趕緊叫趙嬤嬤閉嘴。
「公主,這是額駙爺必須遵守的祖制,額駙爺倘若失儀,犯了規矩,就要稟告內務府處置,這些規矩總要說清了,額駙爺才能有個底兒,不致犯上大規矩呀!」
趙嬤嬤是個精明人,這些祖制規矩並不見得一定要在大婚洞房時候說,但她就是要給新額駙一個下馬威,好鞏固自己在公主府裡的重要地位,日後額駙若想見公主,少不得要先過她這一關。
艾剎聽完那一長串的「規矩」,盡可能維持著冷靜平淡的臉色,但是一把怒火已在他的胸腔迅速狂燃起來了。
「趙嬤嬤,你別再說了,額駙用不著知道那些規矩。」霽媛知道趙嬤嬤那些話一定讓艾剎難堪透了,她急著拚命給秋菊和夏蘭使眼色。
秋菊和夏蘭會意,兩人急著上前幫忙解圍。
「公主,折騰了一天,您一定累壞了吧,奴才先幫您脫下朝冠」兩人七手八腳地將霽媛頭上沈重的朝冠卸下。
「也好,我的頸子好酸,快斷掉了似的。」霽媛順勢接下去說。「趙嬤嬤,還有什麼儀式趕快進行完,我都快累慘了。」
趙嬤嬤見她一手照料大的公主,才大婚第一天就整個人都倒向新額駙,完全忘了貴為公主的身份,讓她打從心底不快。
「請公主與額駙行合丞日禮!」她不情不願地進行完最後一個儀式,領著秋菊和夏蘭等宮女們一同退出洞房。
接著,門外檀板輕敲,唱起了合丞曰歌。
霽媛忐忑不安地偷望了艾剎一眼,他俊朗剛稜的臉孔此時繃得更像一尊雕像,她設身處地為他著想,趙嬤嬤那番祖制,任誰聽了都會不舒服,更何況他是堂堂一品武將軍,在外統領雄兵,號令八旗,回家見到妻子卻動不動就要屈膝叩安,男人的尊嚴肯定大受傷害。
「艾剎,剛才嬤嬤說的那些什麼祖制規矩的,你統統不用記在心上,你別當我是公主,當我是你普通的妻子就行了。」她真摯誠懇地對他說。
艾剎淡淡地瞥她一眼。
「這只怕由不得公主吧。」他冷聲低吟。
「怎麼由不得我,我不要你跟我屈膝叩安,誰能管得著!」她急於得到他的信任。
艾剎露出古怪疏離的笑容,洞房之夜所受的羞辱和難堪,堅定了他將面對這樁婚姻的態度。
「還是分清楚身份比較好,否則一經追究起來,臣只有一顆腦袋,雙親也都只有一顆腦袋,實在得罪不起。」他倏地起身,撩袍跪下,端端正正叩一個頭。「臣請公主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