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齊若藍
藍松巖沉著一張臘黃的臉,悶不吭聲的瞪著不知名的遠方。
"別再使性子了,就當是我求你,你就為了我把這碗飯給吃了吧。"貴姨好說歹說的端起桌上的碗筷要餵他吃飯。
可是,固執的他硬是不肯將嘴巴打開。
震宇此時突然站了起來,他走到貴姨的身旁將碗筷接了過去。
"貴姨,還是我來吧。"
貴姨有點不太放心的將碗筷交給他,驕傲的藍松巖真的肯讓他的兒子餵他吃飯嗎?
震宇在他的身旁蹲了下來,盛起─口飯菜,"把這口飯吃了吧。"他的態度出奇的溫柔,就連他自己也感到詫異。
藍松巖緊閉的嘴唇突然蠕動了幾下,可是還是沒將嘴巴給張開。
"請您把這口飯吃了吧。"他的態度比剛才更加的恭敬,總算讓藍忪巖回過頭看了兒子一眼。可是,不久又隨即回過頭去,繼續注視著那不知名的遠方。
全部的人無不全神貫注的看著這一幕,雨荷心裡尤其緊張,因為她知道,對震宇而言跨出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啊。
震宇靜止不動了好一會兒,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開口。
"爸爸,我求您將這口飯吃了吧。"這是震宇五年來第一次開口叫他爸爸。原本以為他這一輩子是再也不肯喊他爸爸,沒想到,只要將心稍微放軟,這兩個字就會自己選擇最適當的時機溜出嘴。
藍松巖黃濁的眼睛猛然睜得大大地,以像電影慢動作般慢慢的轉向震宇,他的眼睛裡充滿訝異與驚喜,眼眶也激動的分佈著濕漉漉的淚水,他的嘴唇顫抖的慢慢打開,順從的讓震宇將湯匙上的食物輕柔的放置在他的嘴裡。
賈姨及雨荷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低著頭,偷偷地擦拭眼角的淚水。
雨荷心中好不感動,為了震宇的改變而高興。
這改變並不單單只是為了他的父親,更是為了他自己。
唯有原諒,震宇的心才會真正的得到平靜,才會真正的得到釋放及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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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飯廳,雨荷和震宇一起散步到玫瑰花園。
看著他寬廣的背影,覺得他好像又比從前多了一些穩重,而那一副熟悉的肩膀,也更加能讓人倚重。在這一刻,雨荷真想把自己的未來交付在他厚實的手中,讓他成為她一輩子的避風港。
一直走在她前面的震宇突然回過頭來。
"你怎麼不跟上來?"他開口說。
雨荷臉上笑得燦爛,讓他心中彷彿有股暖潮流過似的,覺得溫暖。
"喔。"她笑著朝他跑了過去,緊緊地勾住他的手臂。
"你在想什麼,怎麼笑得這麼開心?"看著她的笑容,震宇的心情也受到感染。
雨荷仰著頭,眼睛笑咪咪的看著他。
"我覺得你剛才的表現好棒喔。"她崇拜地說。
震宇先是愣了一下才尷尬的笑了起來。
"別糗我了。"他輕描淡寫的說。
"我是認真的。"她急忙的強調,"我是真的以你剛才的表現為榮,我會這麼說是因為我知道這對你而言有多麼困難,而你卻克服了心中的障礙,重新給他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一想到不久前所發生的事情,雨荷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起來。
向來習慣隱藏內心情感的他,並不急著為自己剛剛的行為多做解釋。
"只要你高興就好了。"說完,在她仰起的鼻尖上輕輕下一吻。
雨荷心滿意足的依偎在他溫暖的胸膛,倆人就這樣靜靜地互相擁抱著好一會兒。
"雨荷。"他忽然開口,打破寂靜。
"嗯。"她還是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捨不得離開。
"你想,我們有沒有可能一直走下去?"他將下巴擱在她的發頂,輕聲的說。
一聽,她的眼眶立刻潮濕了起來。
兩人交往也有好幾個月了,可是他從來就沒認真的跟她說過任何跟未來與承諾有關的事,因此,一聽見他這麼說,她立刻感動的好想哭。
"雨荷,你有在聽嗎?"他的聲音有些著急。
她點點頭,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我好希望可以一直陪在你身旁,你笑的時候陪著你笑,你悲傷的時候陪著你悲傷,你睡著的時候能夠依偎在你的懷裡,你生氣的時候能夠撫平你的眉間。可是我一直不敢跟你說這些,怕你會生氣,氣我想要囚禁你自由的靈魂,所以我只能將這些話放在心上,只敢在你睡著的時候說給你聽。"她的聲音哽咽,斷斷續續的述說著埋藏在心裡的秘密。
她的一言一句,慢慢地癒合了他曾經被傷害過的心,他以為他早巳失去愛人的能力,可是她的溫柔與堅強在無形當中拯救了他的靈魂。
藍震宇緊緊地抱住她,恨不得能將嬌小的她揉入心坎兒裡,永永遠遠地成為他的一部分。
他頓時明瞭,他遊戲人間大半輩子,到頭來要的就是她,等待的也是她,他收緊力量,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個女人他要定了,再也不會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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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芬妮踩著堅定的步伐朝著藍松巖的房間前進。
她心中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他今天一定要給她一個交代,畢竟她花了五年寶貴的青春在這個該死的老人手上,可不能就這樣白白的浪費掉。尤其他行將就木,若不趕緊把事情弄個清清楚楚,那一天他說走就走,到時候她的事情誰能夠她一個交代?
心情浮躁的她乾脆省去敲門的禮儀,一把推開他的房門,而此時貴姨也正巧在他的房間餵他吃藥。
"怎麼,這麼沒規矩!"貴姨表情嚴厲的大聲說。
芬妮當她是隱形人似的連一眼也沒瞧,直接對著半躺在床鋪的老人說:"我有事情要單獨和你談一談。"
"老爺正準備要休息,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吧。"貴姨代他回答。
"不行,我現在就要和他把話說清楚。"她毫不接受妥協的態度。
"你簡直──"貴姨憤怒的指責她。
"沒關係,你就出去一下吧。"藍松巖疲憊地開口打斷貴姨的指責。
"可是……"貴姨的話再度被他打斷。
"好了,好了,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貴姨無奈的歎了口氣。
"好吧,不過不准你講太久喔。"她再次提醒,聲音充滿憐惜。
他配合的點點頭。
貴姨不太放心的搖搖頭,臨出走前在她的身旁說:
"做人要有分寸。"她意味深長的留下這一句話後,離開了這個房間。
戴芬妮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直接在離開他身旁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現在就要那筆錢。"她開門見山的說。
"錢?什麼錢?"他故意裝作聽不懂她的意思。
"明眼人不說暗話,莫非你打算要欺負我這個弱女子?"她眉頭微蹙。
"哼,弱女子?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幽默?"他挖苦道。
"你……你廢話少說,剩下的那一千八百萬我現在就要。"她咬牙切齒的怒視著他。
"這五年來我每個月都給你三十萬零用錢,這已經是我對你最大的容忍度,你最好識相點,見好就收,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態度從容不迫的,根本不將她的憤怒當作一回事。
"我們當初說好的,只要我拒絕小宇的求婚,你就會讓我留在你身邊,而且每個月付我三十萬最少十年。可是現在才過了五年,而剩下的……"她難得有所顧忌的欲言又止。
"哼,你以為我就要死了是吧?所以想將剩下的油水一次撈盡?"他鄙視著她說。
她的嘴巴僵硬的扭曲,既然他自己明白他的來日所剩無幾,她也用不著再假裝同情。
"你說的沒錯。"她大方的坦承。
"哈……哈……哈……"他像是發狂似的大聲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她惱怒的叱責。
他慢慢地停止笑聲,一雙臘黃的眼睛散發出一股冷酷、銳利的光芒。
"我請問你,你是要以什麼條件來要求我履行你那些無理的要求?"他臉上毫無一絲絲的笑意看著她說。
他的問題讓她一下子當場傻眼。
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有可能反將她一軍。
向來她對她的美貌太有自信,她的外表就是保證,一份醜陋的合約書只會污辱她的身份,她的絕世容顏罷了,所以她沒想過她必須要求一份合約書才能確保她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
"你……打算毀約?"她氣得聲音微微顫抖。
"在商場上什麼事情都要用白紙黑字寫下來才算數,而我們的關係也應該算是交易的一種吧?既然沒有合約書可以證明,當然也就沒有所謂的毀約之說。"他有條有理的說。
"你不怕我又回過頭去找小宇?"她威脅道。
"只有笨蛋才會被同一條蛇咬兩次,我相信我藍松巖唯一的兒子絕對不會是笨蛋。你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我能活久一點,因為我還是會一直給你錢,一直到我入棺材的那一天。"他毫不避諱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