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織華
「我不要看著她的背影,看她孤軍奮戰、看她辛苦地逞強。結果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無能保護她。」他懊惱得抓亂一頭黑髮,「我也不懂自己是怎麼了?就是無法阻止目光追隨著她……」
「要是說得出道理,那就不是愛情了。」凱撒笑笑,打氣似地搭上好友的肩。
「其實你也不差啦,至少大姊頭毫髮末傷呀!」柯霖安慰他。
衛羿帆苦笑。讓喜歡的女人看到自己最無路用的一面,這還不夠差嗎?
「嘿嘿,我有個好辦法。」凱撒笑得很詭異,「既可以讓班諾頓傷不到你,你又可以趁機和大姊頭培養感情。」
「哦!這麼神啊?」柯霖睜大眼。
「哼哼哼,就是這麼神。」他顯得得意揚揚,「不過,衛,得委屈你一下嘍,先讓傷勢看起來非常嚴重,最好紗布多裹幾層,加個三角巾把手吊起來,再拄根枴杖,烈女怕纏郎嘛,傷重一點,好博取同情,藉機纏住她啊!」
凱撒嘿嘿詭笑地計畫。辦案功力他是沒好友強,但要說到泡妞,可就得拜他為師嘍!
第五章
夏日午後,酷暑炙人,靳母跟朋友參加進香團,靳世豪找柯霖他爸喝茶下棋,而靳雨施今天的學生,是一群放暑假精力過剩的國中生,靳家武館的日式和室外,庭園大椿樹綠葉成蔭,她讓他們在樹下排排站練拳。
「背打直,出拳要有力。」她儼然像個女教官似地巡邏,木尺啪地打在一個男生抖個不停的大腿上,惹來一聲哀嚎,靳雨施罵,「叫什麼?!陳培榮,平常要你蹲馬步,卻老是偷懶,基本功都不紮實,還練個屁!」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小男生可憐兮兮地撫著大腿,「教練,你老是要我蹲馬步,到底要蹲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一樣,一拳把人KO啊?」宰了她,不不不,頂多是一拳把她KO吧!
靳雨施額頭青筋爆突,倏地轉身背對著學生們,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息怒啊息怒……
「哇哈哈哈……」突地一聲爆笑傳來。
她擰起眉。哪裡來的魔音貫耳?她目光猛地射向笑聲來源。喝!孰可忍,孰不可忍!
啪啪啪,她疾步趨近紙門邊,「你笑啊!很好笑嗎?」
「不,一點也不好笑。」衛羿帆發出違心之論,很努力攀著枴杖坐直,實在是笑到全身沒力了。
「不好笑,那你躺在地上滾個屁?」靳雨施火大。
「呃,我肚子痛。」笑到肚子痛。
「肚子痛?!肚子痛不會蹲馬桶啊?要不要我一腳踹你過去比較快?啊?要不要?」她氣炸了,什麼嫁不出去?那個該死的媒婆,居然挾怨報復!
「不、不麻煩了。」他唇邊笑意盎然,「我是肚子餓,跟馬桶沒什麼關係。」
和室中,古老大鐘沉沉地敲了五下,學生歡呼。耶!下課了,解脫嘍!
「教練,我趕著回家吃晚飯,教練再見。」黃美婷第一個落跑。
「呃,我媽也要我回家吃飯,教練拜!」吳世偉也逃了。
靳雨施睨向正想偷偷落跑的陳培榮,「你媽不會正好也在家裡等你吃飯吧?」再掰呀!
「呵呵,教練真是英明。」他乾笑著,心底哀嚎,完蛋了!
「回去蹲馬步三小時!」靳雨施喝道,惹來陳培榮慘叫,她隨後陰惻惻地補上一句,「我會問你媽喔,沒蹲足三個小時的話,嘿嘿嘿……」她將木尺打在手心咱咱作響。敢說她嫁下出去,哼!
陳培榮叫得更慘烈了。倒楣ㄟ!
學生個個做鳥獸散,靳雨施扔了木尺,打開冰箱拿了瓶冰水猛灌,一邊瞪向懶洋洋坐在楊榻米上吹電風的衛羿帆。
兩天前,這男人被架著扔進她家,柯霖爸的電話隨之而來。「嗯……為了怕那個A級國際通緝犯找上門,所以派衛警宮去……」掛上電話,她老爸、老媽居然就這麼接受了這種惡質的藉口,讓他住到她家。
她瞪著他,看著他一副恰然自得。才來兩天卻像是住了一輩子般的自在模樣,她不喜歡他成熟男子氣息充滿室內,下喜歡他高大強壯的身軀四處走動,她感覺心中的堡壘被侵犯了,這個家只容許一個年輕男人進駐,除了她死去的兄長,別無他人。
「你老實說,到底賴在我家做什麼?」拴緊冰水瓶口,她口氣很差。
「保護你啊。」衛羿帆伸伸懶腰。綁這麼多繃帶裝傷重,難受死了。
「保護我?」她保護他還差下多吧?她哼笑地瞅著他,「你拄著枴杖保護我?我還真是安全哪!」
他聳聳眉毛,逕自倚著枴杖一拐一拐地往室內走,靳雨施非常下滿他敷衍的態度,看他健步如飛樣,那枴杖根本就像裝飾品。
「去哪?」她盯他的目光像在看賊。
「廚房。」他揚揚眉毛,「你下餓嗎?」
才剛問完,她肚子就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上了一下午的課,她比他還餓。
「我出去買面。」靳雨施有點窘,臉蛋紅紅的,抓了錢包鑰匙就要出門。
衛羿帆忍不住微笑。她臉皮還真薄,一下生氣、一下糗,生氣時,一雙眼著火似地晶亮,不好意思時,雙頰就泛起紅暈。
「不必了,我煮給你吃。」他拉住她的臂彎,不用問也知道她廚藝零分。
「你煮?」她質疑地抬眼。他現在可是右手包著三角巾,左腳裹石膏耶!
「因為你煮的我不敢吃,所以只好自己動手嘍!」他笑,她瞪他。
「不用這麼委屈,我出去買給你吃,行了吧?少爺!」嘲笑她不會做飯,哼!
他受傷的手匆地勾住她的脖子,眉眼飛揚,輕笑低語,「別這麼愛生氣,一起過來幫忙吧!」
他在她耳邊笑語,嗓音清冽好聽,雖然他看似行動如宜,但她仍怕加重他的傷口,不敢亂動,就這樣被他挾持進廚房。
廚房一向是她老媽的天下,她也從不覺得小,可是當衛羿帆一定進去,她卻感覺空間侷促、呼吸有困難,感覺在狹窄的封閉區域中,她被他困住了。
「煮什麼好呢?」他沉吟地望著冰箱內搜尋。
她閃身門口,刻意離他遠遠的,雙臂環胸看他打算變什麼把戲。
哼!就不信他喝了十多年洋墨水還會煮飯燒菜,美國人不是都很習慣速食和微波食品嗎?
「炒飯好了,怎樣?晚餐吃炒飯好嗎?」衛羿帆從電鍋中找到中午剩飯,抬眼問她。
「我沒意見。」哇!炒飯,還以為他要煮什麼大餐咧!
「那好,你來切火腿、紅蘿蔔和玉米。」他從冰箱中端出食材擱在砧板上。
「我?」她不滿地嚷叫,「為什麼要我切?是你說要煮的,而且你不是說我煮的不敢吃,現在又要我來動手,嗯?」她挑眉。
「小姐,我也很想親自動手啊,如果你不怕待會炒飯有什麼濃濃稠稠,不該出現的藥膏,我就切。」他故意提高裹著紗布的手,涼涼地威脅。
靳雨施皺眉。真是誤上賊船了!
「好啦!」她答得很不甘願。
切就切,難道她還會怕這區區的蔬菜、水果、雞鴨魚肉?攤平一株紅蘿蔔,拿起菜刀,她咱地用力給它劈下去。
喀啦,紅蘿蔔橫屍兩半,木頭砧板瞬間裂出一條縫。她瞪著砧板,頭頂降下一排黑線,衛羿帆忍不住地撫額狂笑。
「你……」天哪!紅蘿蔔上輩子跟她有仇嗎?
「我去買面。」扔下菜刀,她投降了。
「喂!這樣就打退堂鼓啊?!」他笑喊,在廚房門邊攔住她的腰,見她一張臉惱羞成怒,臭得很,他拖著她回到流理台,笑聲連連,「來,借我靠一下,我教你,紅蘿蔔不是這樣切的。」
他放下枴杖,故意裝重傷,將身上大半重量倚在她身上。
她怕他跌倒,下意識伸手環住他。
感覺她柔荑緊緊摟在他腰際,單薄的夏衫擋不住冰涼肌膚陷在他結實體魄中的親暱,他低頭睇著她,眼眸深邃。
「謝謝你。」他柔和的嗓音宛如上好的玉石般溫潤。
「有什麼好謝的,不是要切紅蘿蔔嗎?」她別開眼,惡聲惡氣地說,掩飾微微泛起紅潮的臉頰。
幹麼這麼好心,讓他跌個狗吃屎不更好!靳雨施在心底咒罵自己,柔軟的臂彎卻依然攬著他。
「你別氣,這很簡單,玉米和蘿蔔都是生的,得先洗,蘿蔔要去皮、切丁,玉米要削粒。」他溫和有耐心地解釋,一邊扭開水龍頭,單手搓著蔬果清洗,水聲嘩嘩,他目光專注,動作熟練。
靳雨施不自覺地凝望著他,陷入自我的思緒中。
他很高大,依偎著他才發現自己一百七的身高根本不夠瞧,他身上的氣味清爽好聞,像是剛剛曬過陽光的鬆軟棉被,他髮絲服貼、沒染燙,散逸淡淡的洗髮精香味,印象中,他一直是衣著整齊、做事有條下紊,總是一派閒適的自在灑脫。
「去皮要小心,你握這端,我來削皮,你仔細看。」他將拭乾的蘿蔔遞給她,靳雨施呆呆地握住,他則拿刨器,邊解說如何施力邊緩慢地將蘿蔔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