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米子米
深夜，她說想到山頂上吹吹風，於是他開著車帶她到僻靜的山巔。這是某一天他發現的地點，可以俯瞰整個台北市的夜景，而且向來安靜，不會有人打擾。
今夜的星光明亮，儘管在光害嚴重的台北，卻難得地能看到滿天星斗。
一路上她都沉默著，表情很是傷感。他知道她是為了無法留住小黑而難過，雖然用盡各種方法勸她，但她卻依然悶悶不樂。
但他卻不知道其實她心裡想著的並不只是小黑，而是那已經愈來愈迫近的現實。
小黑，只不過再度提醒了她，她的過去並不比她們來得光彩。
想起過去那段荒誕的歲月，她忍不住心寒！
她不能用任何理由來辯白自己的過去，那不是「臥底」兩個字就可以撇清的。她吸過毒、談過荒唐的戀愛、許多次迷失過自己；站在灰暗不明的界線之上，許多次她無法辨別什麼叫「是非」。
她也許從來沒有大奸大惡，可是她的確有過不少違背了自己良心的小罪刑。
如果不是為了抓江河，她也許會繼續「臥底」，然後真的忘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是個警察。
想到這一線之間的區隔，她不由得打個寒顫！就差那麼一點點，她的人生將會有全然不同的景象！
「你很冷嗎？」寶海生蹙起眉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我們回去好嗎？山上真的冷，我怕妳感冒。」
她只是搖搖頭。
「還在為了小黑的事情難過？」
「也不是。」她靠在椅背上，默默地凝望著漆黑的天空。「我為我自己難過。」
「你有什麼好難過的？你是個很棒的警察，還有個很棒的律師男朋友，這樣還不夠幸福？」他玩笑似的說道。
小竹卻回頭，楞楞地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寶海生居然有些害臊似的清咳了兩聲：「怎麼了？我說得不對？」
「不是……」
她心頭泛起一陣甜蜜的酸楚，如果換成幾天前聽到這話，她會開心得大叫吧？可是現在，她卻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配得上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得到幸福……
「嘿！你到底在想什麼啊？」寶海生有些擔心地望著她。「為什麼笑得那麼難受？我不喜歡你，你難過；我喜歡你，你還是這麼難過？那該怎麼辦？有點喜歡又不是非常喜歡？」
小竹忍不住笑出來：「別逗我，我只是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而已。」
「那就不要說，不要想。」他說著，輕輕攬著她的肩膀靠近自己。「想那麼多做什麼？」
「可以什麼都不想嗎？」小竹抬起臉，迷惑地望著他：「我什麼都不想的時候，大家都說我太任性。」
那迷惑的表情，像個迷路的孩子，寶海生胸口一陣柔情，禁不住輕輕捧住她的臉。「我不會說你任性。」
她張口還想說什麼，但他卻沒給她機會說出口。
此時此刻任何的言語都是多餘的，他的唇輕輕覆上她的……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那出乎意料之外的溫柔，一陣陣電流在兩人的身體間流纏著，帶來奇異的感覺！
這個吻，彷彿最初……
她的手輕輕環上他的肩膀，透過衣物手心傳來他的體溫和心跳。
他抱住她纖細的腰，將她拉近自己，兩個人的身體纏綿地相貼著，感受著彼此的溫度。
交纏的唇捨不得分離，直到兩人都無法呼吸，直到他緊緊抱住她，低著頭凝視她那閃亮的眼睛──
他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慾望！但擁著她溫暖而纖細的身體，卻讓他的自制力幾近崩潰！
她發出輕微的嚶嚀，在他的身下不安地扭動著──
「別動……」他喘息著將她緊擁在自己的胸膛：「我會受不了的……」
「別想太多……」她微笑，輕撫他的胸膛，唇瓣貼在他的頸項旁低喃著：「喜歡你……」
「不，我們的第一次，不該在這裡，不是在車上……」他努力忍耐著，但忍不住喘息，幾乎無法抵抗她身上所傳來的慾望。「我要給你最好的……」
「現在已經是最好的。」她呢喃著，輕舐他的皮膚，帶來一陣陣酥麻……
「不……」
「棄械投降吧……」
寶海生忍耐地低下頭，卻望見她滿眼淚水，他驚訝地輕輕替她拭淚，柔聲問道：「為什麼哭？」
「因為覺得幸福。」
這句話，粉碎了他所有的防衛，他再也無法抵抗自己內心深處的慾望，無法抗拒愛她的誘惑。
車窗外夜色正涼，山區瀰漫的輕霧覆蓋著他們四周，天空飄起細雨，一片靜謐之中，他們只聽到彼此狂喜的呼吸。
第九章
「妳快跟我走！」
「我不要！」
不遠處聽到有人爭執的聲音，寶海生停好車之後擁著小竹往教養院的方向走，卻聽到教養院門口傅來激烈的爭執聲。
「那好像是小黑？」小竹連忙往前衝過去。「小黑？是你嗎？」
「快上車！」男人忿怒地扯扯著女孩的手臂，試圖將她拉上車。
「我不要去！我不要上！」小黑劇烈地掙扎，帶著哭泣的聲音有些破碎。
「喂！你幹什麼？快放手！」
眼看男人就快把小黑拖進車子裡，小竹大驚失色，連連呼叫著趕上來擋在小黑前面！「快放手！你要帶她去哪裡？」
小黑哭著躲到小竹身後，泣不成聲！
「要妳管！她是我女朋友，我要帶她去哪裡，你管得著嗎？」眼前的甚至還不能稱為男人，只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他惡狽狠地瞪著小黑，咆哮著嚷：「快上車！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小竹瞪大了眼睛，做出好笑的表情：「是嗎？你要怎麼對她不客氣？」
「小竹姐……」小黑哭著搖頭：「你叫他走，我以後都不要再看到他了！」
「好……」
小竹回頭想安慰她幾句，卻在路燈的光線下看到她那瘀清的臉，她嚇了一跳！連忙轉過小黑的臉看個仔細，燈光下果然看到她半邊臉都瘀清了一大片！
她氣得咬牙：「他打的？」
男孩有些慌張，卻還是做出凶狠的表情：「女人不聽話就是該打！你要是不跟我走，以後我還會打你！」
「還有以後？」
小竹不可思議地瞪著那男孩！說起來的確是很帥的，濃眉大眼的一張漂亮臉孔，但再看仔細些，他的牙齒早被煙跟檳榔給污染成可怕的顏色，身上的衣服也顯得相當流氣，說穿了這只不過是個有張漂亮臉孔的大草包。
「發生什麼事？」寶海生慢條斯理地走過來，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幾個人。
雖然寶海生走過來，但男孩子卻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的樣子。這兩個人能拿他怎麼樣？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女人、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
「小黑！快點上車！」他擺出威嚴呼喝。
「我哪裡也不會去！」
男孩忿怒地伸手想拉小黑，卻被小竹一巴掌推開：「你想做什麼？」
「你快點滾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男孩高高揚起手恐嚇。
小竹蹙起眉，爆起發難，對著男孩的臉就是一巴掌，男孩的頭被打得偏向一邊！
他大驚之下抬起頭，小竹卻又給了他一巴掌！
男孩氣得不得了，正要反擊，雙手卻被人從後面牢牢扣住！
「哇──哇──」
「哇什麼？叫你走你不走，挨打也是理所當然。」
居然是那個看起來沒什麼威脅力的男人！男孩想掙扎，卻發現對方的力氣大得驚人，他竟然沒辦法順利掙脫！
小竹看他被制住，登時微笑著上前，對著他的肚子就是狠狠一拳：「打女人！我最恨打女人的男人了！」
「噢──」
小竹愈想愈氣，登時左一拳右一拳地痛扁他！
「小黑讓你打好玩的嗎？她那麼愛你，你這狼心狗肺的束西！」
男孩慘叫連連！小黑心一軟，忍不住輕輕拉住小竹的手：「小竹姐，算了，讓他走吧……」
「你還替他說話？」小竹不可思議地搖頭：「他這樣對你！」
小黑破碎地哭了起來：「我知道，我已經看清他的真面目了！他根本不愛我，他只是想利用我去賺錢，讓他能再去賭、再去買毒品！可是他畢竟是我的初戀，就算我已經不愛他了，我也不想見到他受苦。」
寶海生放開那男孩，他立刻捧著肚子蹲下去呻吟。
「你真傻……」小竹歎口氣，溫柔地擁小黑入懷：「別難過了，這種垃圾，扔進垃圾筒也嫌多餘，你以後會遇到比他好一千倍、一萬倍的人！」
小黑哭得不能自己，摀著臉不想再看那男孩一眼。
「我們進去吧。」小竹安慰著她，想想不甘心又回頭狠狠地踹了那男孩一腳：「快滾吧你！以後要是再敢來打擾小黑，我絕對不會跟你善罷甘休的！」
男孩呻吟著，突然抬起頭掉下淚來，也不知道是真的難過，還是被打哭了。「小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別走！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小竹氣得跳起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