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米子米
「誰跟她姊妹一場?她都不當我們是姊妹了,我們幹嘛管她死活?她愛去啊!不讓她吃點苦頭,她不會學乖的!」
「小鴨!」小竹不贊同地看著她:「你知道她的去處就該告訴我們,難道你真的忍心讓她被送到日本去?」
小鴨別開臉,顯然還是很不情願。
寶海生走到她身邊,微笑著輕拍她的臉:「別假裝你不在乎,我知道你其實還是滿關心她的,現在不說,等她真的被送到日本,那可就來不及了哦。」
小鴨沒好氣地嘟起唇,喃喃自語罵了一陣之後才開口:「好啦!她在萬華,在什麼人手裡我也知道,不過那個人很不好找就是了;就算找到,也拿她沒辦法啊!她是個『看起來』很正當的婦產枓醫生,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婦枓醫生』耶,連警察也拿她沒皮條。」
「你是說幕後指使的人是個醫生?」小竹大為吃驚。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小鴨白了她一眼:「小竹,你太單純,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壞!那個張太太看起來是個婦產科醫師,你也知道萬華是墮胎聖地,很多年輕女孩子不小心有了之後都到萬華去做手術。想也知道啊,年輕女孩子會有什麼錢?她都答應先幫她們做手術,以後再工作慢慢還。
「為她們墮胎之後,張太太還會很好心哦,幫她們找地方住,還包坐月子咧!女孩子們都嘛感激得不得了!過一陣子張太太就會介紹工作,剛開始都嘛是什麼會計啦、端茶小妹這一類的正當工作;再過一陣子她就會勸小姐們『下海』,都會說什麼不用賣身啦,只要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之類的就可以賺得更多。女孩子笨啊,就覺得反正又不賣身,只是陪喝酒而已,沒什麼關係的,結果就這樣女孩子的胃口被愈養愈大!
「再來張太太就會帶她們出去玩,去賭啦、認識一些小白臉,女孩子開始玩之後就沒完沒了了,反而會欠張太太更多的錢,愈欠愈多就愈陷愈深,到最後什麼都會賣給她!」
「天哪……」小竹不可思議地輕嚷:「這女人太可怕了!心機這麼深,年輕女孩子怎麼會是她的對手?」
小鴨撇撇嘴:「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小姐幫她賺錢?」
「那個張太太在什麼地方?我們報警抓她!」
「抓不到的啦。我不是說了嗎?她是正正當當的醫生啊!」小鴨歎口氣翻翻白眼:「小竹姐,你還不懂嗎?張太太表面上看起來根本沒做壞事啊!相反地,她還是個大好人耶!這些壞事哪用著她出手?她養了好多人幫她做這些事,她只要負責幫女孩子動手術、勸她們下海就好了。」
「太可惡了!這種人怎麼能容她繼續為非作歹下去?」小竹怒不可抑地低吼:「我非抓到她不可!」
「又沒證據,哪抓得到啊?就算有女孩子願意出面指控好了,要指控她什麼?她又不是密醫、又沒有強迫女孩子下海,都是女孩子自己笨!她們自己要簽賣身契,怪得了誰啊?」
「這……」小竹火大地來回踱步:「難道真的拿她沒辦法?」
小鴨聳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都混那麼多年了,要是能抓應該早就抓了吧。」
「小鴨,你繼續說,幫張太太做事的人是誰?」寶海生問。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萬華最大的角頭老大跟張太太有關係,張太太能在萬華混這麼久,也都是因為跟黑道有很深的關係吧。」
「是阿虎?」
小鴨楞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寶海生歎口氣苦笑:「我猜也是。」
「阿虎在什麼地方?叫警察抓他!」
「小竹,你別這麼激動,我們想救小黑就不能讓警察抓阿虎。」
「為什麼?」
「那還不簡單,要是抓了阿虎,小黑一定回不來的,我們連她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難道我們就看著他們這樣為非作歹,卻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也不是沒有,起碼我們可以救小黑。」
「怎麼救?」三個人的眼光全飄到他身上。
寶海生聳聳肩,百般不情願地露出一個苦笑:「總之我就是有辦法,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什麼辦法?你該不會也要做什麼犯法的事情吧?:
「拜託!我再怎麼說也是個律師好嗎?我怎麼會知法犯法?」
「這樣最好,晚上我叫警──」
「如果你叫警察過來,我保證我們絕對救不到小黑!不但救不到,可能還會害她永遠回不了台灣!」
「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這種事情本來就應該由警察出面解決,你們為什麼老擋著我不讓我報警?」
「因為報警沒有用!」
「什麼叫沒用?」小竹怒氣衝天地嚷:「這是個法治的社會!」
「但是這社會有很多黑暗的角落是連警察也沒有辦法看到的。你今天叫警察處理一件,明天他們就把怒氣出在那些倒霉的女孩子身上,你根本看不到、也不知道她們到底受了什麼待遇。」
「你,你這是恐嚇我?」
寶海生平靜地搖頭:「我不是恐嚇你,我只不過在告訴你事實。」
小竹氣得發抖,終於猛一回頭轉身離開!
「小竹……」
「讓她去。」寶海生歎口氣,無能為力地搖搖頭:「她心裡其實很明白,只是不願意接受。」
「寶大哥,你妤像很瞭解這種事?」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問。
寶海生無言苦笑。他怎麼會不瞭解?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從那黑暗角落裡活過來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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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小崴不曉得又哪裡找來一位漂亮的空姐來教她們禮儀課程,看她走路的樣子真可謂是「風情萬種」!為什麼有些人就是可以長得那麼漂亮又那麼得體?也許那根本就是夭生的,其它人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做到那種程度吧?
學了半天,小竹還是覺得不自在,好不容易捱到下課,女孩們都圍著空姐七嘴八舌地問問題,她則走到外面透氣。
多希望手邊有煙,但是她沒有,於是只能百無聊賴地嚼著口舌糖。她戒煙已經快一個月,卻還是經常想念起抽煙的日子,戒煙的這一個月真是既痛苦又驕傲的歲月!
她為什麼要戒煙?
為了紀念她已經正式脫離了那段慘淡的歲月?還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理直氣壯一點呢?
「嘿。」寶海生從外面走進來,一臉的疲憊,卻還是帶著微笑。「下課了?」
「嗯。」
「你這麼愛吃口香糖?」他有點不贊同的樣子。小竹忍耐地閉閉眼:「要不然我抽煙好了,你比較喜歡哪一種?」
他瑟縮一下!「那還是嚼口香糖好了。」
小竹哼了聲,這才發現他沒穿西裝,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穿西裝以外的衣服。「為什麼這樣穿?你不是喜歡穿西裝嗎?」
寶海生轉過頭,突然很認真地開口:「你真的把我所說的話都放在心上對不對?」
「啊?我說什麼你說什麼?我問你為何沒穿西裝,你卻問我是不是把你的話放在心上?」小竹迷惑地搖搖頭:「你這人還真奇怪。」
他笑了笑,眼神溫柔地看著她:「因為我發現你真的把口頭禪改掉了。」
「喔。」
「第一次有女孩子為了我改變。」
小竹瞪著他,覺得不可思議:「你開玩笑的吧?不可能!我姊──明美姐說你是風靡千萬少女的美型男耶!怎麼可能沒有女孩子為了你改變?是你太沒良心,沒放在心上吧?」
「那麼你是承認你真的為了我改變?」
小竹的臉驀然紅丫起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嘿!」寶海生連忙追上陪笑臉:「是我不好,我又說錯話了好嗎?別生氣。」
「不生氣才怪!你要作弄我幾次才高興?」
寶海生只是微笑,在她身邊慢慢走著等她消氣。
他開始覺得有些瞭解小竹,她很驕傲卻又有些自卑;她總是悄悄地望著他的方向,修正她自己的方向,但是卻又不許他說出來;她很容易鬧脾氣,可是也很容易消氣;她看起來像個玩世不恭的凶狠古惑妹,卻又有顆倔強而溫柔的心。
等她放慢腳步,他知道她的脾氣已經過去,於是伸出手輕輕拉著她的衣袖說道:「我們去吃飯。」
小竹抬起眼睛,迷惘地望著他:「我們?」
「嗯,你跟我,我們。」
「啊?」
寶海生微笑著在她眼前晃晃手指:「怎麼?傻了?晚上不是要去找小黑?不吃飽飯怎麼有力氣打架?」
「打架?」
她覺得自己好像只愚笨的鸚鵡,只會不斷重複他所說的話;也許連鸚鵡也比她高智能,此時此刻的她真是滿腦袋的漿糊!
「是,打架。」寶海生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我猜晚上我得好好打一架。」
「你?」
「嗯,你要繼續重複我的話,還是乖乖跟我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