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顏紫心
他緩緩放下手,失神的望著門扉,冷聲吐出一句萬分矛盾的低喚,「千晶……對不起,我無論怎樣做都會傷害你。你知道嗎?我沒贏,我從來都贏不了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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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想碰見不願見的人,千晶掛了電話去公司,藉故拗來長長事假。
她獨坐在房內,望著窗外秋風捲起一地落葉,心頭一片蕭瑟,慼慼低語,「我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不行,裴千晶絕對要活得比他想像的還好還快樂。」
然而,不爭氣的眼淚開始凝聚,她用手背擦擦眼角,不願紅顏憔悴了。
「不,我從不哭的,我才不要為了大老奸哭!嗚哇……」嘴裡喊不哭,說要快樂的人扁著嘴先狠狠哭泣一陣再說啦!
「對,痛哭過這一陣,再隨著礙眼鬼離境,我一定可以抹乾眼淚,再度活得像株鐵木蘭花堅強無比。笑話,沒有愛情又不會死人!」
她抱過一大盒面紙,準備用得精光。
至於生命中的這一段挫敗,她會拿一塊紗布來蓋著,等著癒合……
人們不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人們不也都說天底下沒有好不了的傷口嗎?她可以的,聰明靈慧的裴千晶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然而,一個月後,她明白她做不到!
她的身體裡竟然懷著小日本的孩子!
她的傷口……永遠也好不了了。她好恨、好恨他啊!
她離開診所回到家裡,又目睹她老爸老媽為了「日本」吵得熱鬧呼呼。
「哪哪哪!教我犧牲我的日劇不看,陪你看中日兩隊的亞奧運棒球賽實況轉播,結果呢?九比零,輸得灰頭土臉。」裴家老媽一指按掉電視遙控器,結束奇恥大辱的畫面。
看到國家隊伍被擊得潰不成軍,裴老爸的火氣也燒得頂旺。「還不都是你!教你晚餐做一大盤沙西米,好大啖小日本,吃掉他們的氣焰,你才給準備那一小盤,吃得我很不過癮,難怪輸球……」
「還怪我?我可是為了球賽轉播捨棄我的精采日劇沒看呢!」
「那出『東京仙侶奇緣』你早看過八百次了,每次重播都還守著電視機!」
「沒情調的老頭子,就不知道動人的愛情百看不厭啊!不然,像這樣看一場吃敗仗的球賽會更好啊?」
「你……」裴老爸口拙,只有挑眉豎眼的份。在老婆面前,他嘴皮上從沒佔過多少便宜。可是經過這麼一番吵嘴下來,他心頭鬱積的火氣也消了老大半了。
冷眼旁觀了好一會兒的千晶終於出聲了,「爸媽,日本讓你們吃了悶虧是不是?我幫你們報仇!」
她面無表情,拾著輕緩的步伐上樓回房間。
「千晶?」裴家兩老牽著手來到樓梯口面面相覦。「報仇?」有這麼嚴重嗎?
「你女兒怎麼了?怪怪的。」裴老爸問。
「我怎麼知道!」
「你生的女兒你會不知道?」
「女兒你沒份啊?」
樓下隱隱約約傳來父母每天生活裡不可或缺的甜蜜拌嘴聲,千晶在樓上埋首收拾簡單的行囊。
有恩不忘,有仇必報是她的處世原則。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山水天涯有相逢。千山萬里追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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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東京小谷的住家中。
影音室裡面「末代武士」(TheLastSamurai)的電影正播到精采地方,小谷出去應了門鈐。沒多久,瀧澤博彥的面前突然冒出一個紅衣女郎。
他挑挑眉,心中有些詫異。
女郎隨即褪下皮質紅外套,露出只穿著內衣的婀娜妖饒胴體款擺著。
他明白了。這個小谷!
明著邀他過來看DVD影碟,暗地裡偷偷安排了這一個「驚喜」想讓他解解饞頭。小谷準是看他最近對女人沒有行動,所以才擅自作了主張。
「衣服穿上吧!」目光調回螢幕,影片中湯姆克魯斯正要和真田廣之狠狠幹上一大架了。
「你比較喜歡看電影?」風塵女子差點沒瞪凸了眼珠子。這樣一個看來很優質的男人……那裡不行嗎?或者不愛女人?
「我喜歡女人,但是,我對你不滿意。」他冷淡開口了。
「我哪裡不好了?」
「你太豐滿了。」他伸長了腿,顯得很無聊地把電視聲量調高了兩度,
一雙媚眼瞥向露出胸衣外頭的三分之二個圓潤乳房,女人撇撇唇。「沒搞錯?34E的胸脯,包你抱起來、玩起來絕對夠勁!」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又言道:「你太高了!」
女人張大了嘴巴。哪個男人會不中意一百七十三公分的模特兒高挑身材?
「你沒有雙眼皮,眼睛不夠大,睫毛不夠翹,頭髮太長了。」
連這些個微小地方也不入眼?他簡直就是在吹毛求疵!「喂!你總不能讓我白來一趟吧?」
「出去,找小谷拿錢去。」
應召女郎悻悻然走了。
瀧澤博彥丟開遙控器,起身踱到窗邊,臉龐籠罩在墨黑夜色裡,冷凝的臉部線條更顯淒厲。
小谷的住家四周都是高樓房子,思念隨不了高空裡飄蕩的雲朵飛很遠。從這個窗口,他只瞥見東京鐵塔的一個小尖端,霓虹輝煌的鬧區見不到滿天緊早,關懷只能墜落在幽幽塵地,糾纏在心牢……
他喟然歎息,「雲天深處那一顆星星,晶瑩依舊否?美麗晶眸中,恨意可曾消減?」
秋風襲來,黑夜不語。沒有答案,只有煎熬……
第四章
濃情蜜意的幕遮未敢捲起,只能上演一段段交錯而過的情意掙扎、心力交瘁……
西亞土耳其國境內,安那托利亞高原東南部的某一處工地。
「愛亞娜、米地娜,你們別在我的身邊轉,先到那邊的樹下去。」瀧澤博彥對著向他遞茶又遞水,熱心服務的兩名土耳其女子搖頭歎氣。
這兩名講阿爾泰語的女子不諳希望團成員間通用的英語,一杯茶和一條毛巾固執的撐在他鼻樑下方的空間……
他只好接過茶杯,一口喝掉大半杯,再接過毛巾抹一把臉。兩名女子終於滿意的離開了,不過,接著輪到幾名同伴踱過來了。
「瀧澤,你艷福不淺呢!你比較中意哪一個?還是姊妹倆通吃?」這段話發自一名濃眉大眼、膚色麥金、虎背熊腰來自北非的大漢。
這兩名北非人昨天才抵達,所以還不懂來龍去脈。
瀧澤博彥不吭聲,繼續埋首打地樁的工作。小谷可出口相援了,「你少破壞我們少爺的名聲。」
「在我們的國家裡,男人這方面的名聲可是越響越好,我還求之不得呢!」
「你們北非人熱情不拘,我們日本男人也同樣放得開,但……」小谷還想說。
「一萬八千七百間簡易住宅不會平地高樓起,做事吧!」瀧澤博彥挑挑眉制止小谷再多話了。
「兩個姊妹花戴著黑頭巾,露出來的眼珠子美得像杏仁形狀的黑橄欖,男人看了誰不會心動?她們一身回教傳統黑長袍下的身段一定也是很有看頭的!瀧澤,你說是不是啊?」北非人甲色兮兮的流口水。
瀧澤博彥的心抽了一下。曾有一雙黑橄欖般的翦瞳,於兩個月前強烈蕩漾於他的波心……
「你心動有什麼用?剛薩比家水嘟嘟的姊妹花看得上你?」小谷嘟一句。
「瀧澤先生,你怎麼得來這種艷福啊?」北非人乙好羨慕呢!
不就是熱心過頭惹的禍!瀧澤博彥低首一輕喟。
前個月,他又一次加入了聯合國的無國界希望團,來到遭受七級地震重創的土耳其東南部高原,準備待上六個月,為當地劫後餘生的居民蓋住屋。
然後就在上一周,當地的族長剛薩比·阿罕亞在工地不小心被整堆的木頭壓上了,血流不止,一條腿差點斷了。他正好在不遠處工作,就趕忙施予急救止血,用板架固定斷腿。
然後他又用自己的吉普車載送族長去城市的大醫院就醫,再送他回家。
當他看到族長一家人暫時棲身的房子還少了一面牆時,他二話不說,連夜就給修補好了。
結果……隔天他就多了兩名隨身女侍!
愛亞娜、米地娜正是族長剛薩比·阿罕亞的女兒。
橫跨亞歐大陸的土耳其是一個多人種的國家,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民都是信奉伊斯蘭回教。回教是父權社會,老爹怎麼說女兒就怎麼做。
他都不知跟族長說了多少回,「我不用僕人。」
天曉得,從小讓小谷跟前跟後就已經夠他受的了!但是族長只會咧開唇,露出少了門牙的嘴,衝著他真誠的笑道:「Takizawasan,Tesekkurederlm!」(瀧澤先生,謝謝!)
唉!這種謝法他哪受得了。
拜託,他是來出賣勞力貢獻心力的。想享受美人恩的話,他不會回日本去?他母親隨時都有十大張的相親淑女名單,就等著他來欽點圈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