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寄秋
「我是孤兒。」他無所謂的道,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你很卑鄙。」害她心疼了一下下。
夏維森好笑地以食指抹去她唇角的奶油。「沒人愛當孤兒,我不會拿孤苦的身世博取妳的好感。」
「所以我說你很卑鄙,修女都有一顆善良、慈悲的心。」他越不在意,人家越會去注意。
唉!死定了,她一定當不成修女,她突然好想愛他,摟著他的腰大喊我在你身邊!真是有夠文藝片,肉麻兮兮。
男人女人隔著的只是一條線,一旦越了線就回不了頭,可憐她自有主張的腳已向他跨了一步。
愛情是修女的魔障。
「妳?!」他豪氣地大笑,不客氣的斜睨著她,「瑪麗亞修女,妳確定是指妳嗎?」
左芊芊生氣了,黑色修女帽下的俏容儘是怒色。「你在嘲笑我。」
「上帝禁止人說謊吧!實話實說是一種美德。」他笑擰她的鼻頭。
學法律的人都有一張刀子口,伶牙俐齒的以積非成是的話欺壓善良百姓,他可是下過一番工夫翻過聖經才能與她抗衡,她是滑溜的小東西,對愛情遲頓得令人發火。
換個角度來看,她是懶得戀愛,只想悠哉的當個閒人,沒有一絲上進心。
「你好惡毒,欺負純潔的修女。」她非常好心為他的鱔魚排撒上半瓶胡椒鹽。
眉一挑,他照吃不誤。「不要想整我,孤兒的韌性超乎妳的想像。」
她叉起一塊魚卷,心軟地問:「你的孤兒生涯是天生還是後天造成的?」
「想瞭解我?」此刻的他是戀愛中的傻子,無禮的性子消失殆盡。
「不,想在你心窩釘木樁。」她笑不達眼底的一口吞了魚卷。
釘、釘、釘,他這人不值得她用心,瞧他挑眉的神情多吊兒郎當,讓她想消滅他。
「芊芊寶貝,妳口不對心,承認吧!妳為我心動了。」一股喜悅在他心口冒出七彩泡泡。
「作夢的時候別忘了蓋被,小心樂極生悲得了傷風感冒。」誰的心不動,她的心跳一分鐘七十二下,正常指數。
「我很感動妳的關心,準備好愛我了嗎?」他毫不保留地柔情凝視她。
猛嗆了口氣的左芊芊覺得自己差點被他害死,咳得眼淚都飄出眼眶,他是來毀滅她修女之路的惡魔,早晚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此時,眾人只見一位高大偉岸的俊逸男子輕拍修女的背,動作輕柔,口氣曖昧,讓人不免好奇地多瞄幾眼。
很突兀的組合,看來兇惡的男子和楚楚可憐的修女,怎麼也湊不上一對,可是卻又叫人覺得他們互補得很,適合當情人。
喔!阿門,這麼說真是褻瀆了上帝,修女怎能戀愛呢?
一定是氣氛太羅曼蒂克看錯了,他們之間不存在半點男女私情,是神的愛拉近彼此的距離。
「你……你夠了沒……再拍下去我……咳!要斷氣了。」左芊芊無法好脾氣的看待他方纔的話,忘了修剪的長指甲狠心地掐向他的內掌。
「小口點吃,沒人敢和妳搶。對別人小氣,對妳我可是掏心掏肺。」她壞了他不少原則。
「是誰害我梗到的?你裝什麼無辜。」她低聲的壓抑怒氣,在他手背掐出血絲猶不甘心。
修女的涵養呀!她現在是神的分身,不好明目張膽的動手動腳,全是這套衣服困住了她,世俗的枷鎖讓她不能大吼大叫。
夏維森瞪退了多事前來的侍者,撫撫她的背,「人要對自己誠實,我愛妳有何不可告人的?」
她又嗆了一口氣,「我是修女。」
本來就不可告人,神要她們愛世人,卻不容許世人愛上她們。
「在我眼中妳是女人,而且是我的女人。」那身修女服她穿不久,他會親手脫下它。
「好大的志氣,孤兒不都是畏畏縮縮的?」左芊芊突然發現,天呀,她引起公憤了。
女人的。
「少女漫畫看多了,人的個性是隨環境而變。」夏維森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驚光芒森冷而無情。
而她捕捉到了,但是後悔自己的敏銳。「你有憤世嫉俗的傾向。」
不想瞭解他,偏偏不由自主地去關心,她這叫自尋死路,送肉喂虎。
「我是嫉妒妳的美好,恨不得將妳藏在懷中一輩子。」他迅速恢復的口氣帶著強硬和誓在必得。
聞言,臉驀地發燙的左芊芊趕緊喝一大口冰水降溫,他說話怎麼都不修飾,不大不小的聲量剛好傳到鄰近幾桌惹人側目,她是修女耶!
地上找找看有沒有洞,她不要見人了,修女偷人多驚世駭俗,而他猶自顯露強權,赤裸裸地向修女表示愛慕,她有預感她將很難走出餐廳的大門。
衛道人士會先砍死她,傚法中古世紀的火燒女巫要她以身殉教。
「拜託你小聲點,你不要臉我還要做人,又不是八年抗戰誓師北上,情緒幹麼如此激昂。」她發誓再也不和他出入公共場合。
「是妳小題大做吧!我是正常音量。」看看看,飯不吃你瞄什麼瞄。夏維森的必殺冷光一射,所有豎直耳朵的客人連忙低頭用餐。
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和修女在瓦上弄霜,冷死、凍死是別人家的事,長得帥的男人脾氣不一定好,顧好自己最重要,這是客人們的心語。
但是,世事總有意外。
樓上有位氣質典雅的淑女正和友人閒聊,不經意的鳳眼一瞟,臉上喜出望外的滿是笑意,癡迷地望著樓下十三桌的俊逸身影。
「你的正常在我看來是故意招搖,麻煩你尊重我目前的「職業」。」左芊芊指指自已一身的修女服。
向來無法無天的夏維森放肆一笑,「抱歉,我識字不多,等我回去翻翻百科全書再說。」
「我懷疑你有百科全書。」她如蚊鳴的嘀咕,不相信他是用功的學生。
「我是沒有。」所以不懂尊重。
她一驚,拍拍胸口,「你是鬼呀!我說那麼小聲你也聽得見。」
「耳朵尖嘛!我修過內功心法。」他開玩笑地扯扯她的醜修女帽。
孤兒的生涯讓他學會自保,眼要利、耳要銳,腦筋要夠精明,孤兒有時也是很殘忍,為了爭一口飯或大人一份注意力,年紀大的孤兒常常把欺壓弱小孤兒當作飯後消遣,三餐定食定量。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出生甫月餘就被丟棄在大樹公廟的香案底下,被廟祝收養了六年才因就學問題而轉到社會局,最後是孤兒院。
十三歲逃離孤兒院到處遊蕩,在被社工逮到之前他認識同樣反社會的葛老大、黃老三和石老四,此後一邊被迫回學校受教育,一邊用拳頭在道上混。
多年的黑道生活早磨出他敏銳的聽力,細微如羊毛落地聲都不放過,想要生存就必須時時刻刻提高警覺,耳聽八方,一個疏忽可是會送命。
比狠、比快、比殘、比冷血是江湖不成文的規矩,誰的拳頭夠硬就是老大,心軟的人注定成為惡牙下的糧食,弱肉強食是必然的生態循環,誰也怨不得誰,黑暗世界本就是人吃人的修羅地獄,一沾上就很難離得開。
刑風幫雖已漂白,但是還有不少幫眾沉淪不肯放手,四年來仍有不少黑道勢力企圖找他們這些「退休」的人麻煩,不時放放冷槍找人圍堵。
新一輩的兄弟想出頭就得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好樹立威名,而最快的成名法就是幹掉昔日知名的道上重量級人物。
非常榮幸地,鬼修羅、黑閻王、笑面羅剎及夜叉是後輩兄弟眼中真正的梟雄,不用說超越他們的成就,只要能並駕齊驅就夠威風了,因此大大小小的挑釁總是免不了。
除此之外,他們的仇人也不在少數,只是烏合之眾成不了氣候,尚未近得了身就被「影子」誅殺了。
「夏大俠功夫了得,請問你干下多少件偷雞摸狗的事,我好去報警。」然後關他到世界末日。
他悶聲笑道:「我是江洋大盜,殺人擄掠才是我的專長,偷雞摸狗之事不屑為之。」
她噘著嘴,又怕旁人瞧見的模樣真可愛,好像偷生蛋的母雞怕人搶,遮遮掩掩。
「難怪你連修女都想沾染,私德敗壞。」遇到厚臉皮的賊頭,修了四年法律的好口才根本派不上用場。
「我本來就不是好東西,發現我的秘密是妳的不幸。」他故作威脅地橫眉靠近。
心跳好快!「殺人滅口最好找荒涼小徑,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是白癡的行為。」
「妳在教我殺人的程序嗎?」真好玩,他一吹氣,她耳根就紅通通的。
純情小修女。
「不,我是在告誡你,上帝會懲罰心存邪念的惡徒,我主慈悲,阿門。」她低下頭在額前畫十字。
「門在這裡。」長指一扯,他拉起修女帽一角遮住眾人的視線,輕吻她的頰。
唇即是門,隨時為她開啟,不論何時何地。
左芊芊好想扁他,雙手互握疊放在小腹上,以免更在大庭廣眾下問候他的下巴。「修女的豆腐好吃嗎?」